第22节
车里两个人早已吓破了胆,流氓罪很严重,搞不好要判死刑的,即便不死,以后在单位也抬不起头来。
男的好歹有点胆量,战战兢兢道:“求求你,千万别抓我们,我给你钱,给你外汇券,你要多少都行。”
“证件拿出来,驾驶证,行驶证,工作证,这车是你偷的吧?”马国庆声色俱厉,他在派出所别的没学到,跟师傅学会吓唬人了。
男的从衣服兜里掏出证件,辩解道:“车真不是偷得,是单位的车。”
这是一本红皮工作证,单位是省旅游总公司,持证人叫陈晓飞,岗位是出租车服务部。
“车的证呢?”马国庆将证件揣进警服口袋。
陈晓飞爬到车前座,从手套箱里拿出行驶证和驾驶证,马国庆看了看,车辆登记单位和驾驶员的所属单位都是省旅游总公司,说明这个人没撒谎。
马国庆用手电照证件的时候,那女人快速穿着衣服,陈晓飞偷眼观察,看到马国庆的警服和头顶的国徽,暗暗叫苦,这回是真栽了。
八十年代初期,大量知青返城,经济发展缓慢,社会上积累了大批满腹戾气和怨气的无业青年,治安状况相当恶劣,公检法刚从十年动乱中恢复过来,对此乱局有心无力,所以中央发动了大逮捕行动,严厉镇压各种犯罪分子,甚至达到矫枉过正的程度,但是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以前社会上的流氓混混根本不把公安放在眼里,现在只要一个穿警服的公安出现,就能威慑一群流氓。
马国庆将这两本证件也装在身上,继续拿手电筒照着陈晓飞的脸:“好吧,车不是你偷的,你半夜把单位的车开出来搞流氓活动,这是什么性质你明白吧?”
陈晓飞遮挡着眼睛,求饶道:“大哥,饶了我这一次吧,你要什么都行。”
马国庆说:“这辆车曾经在犯罪现场出现过,是不是你开的?”
陈晓飞说:“不是不是,我借给哥们开过。”
“哪个哥们,什么名字,什么单位?”马国庆乘胜追击,感觉距离破案越来越近了。
“他叫康飞,是我在海员俱乐部认识的,挺讲义气的一个人,朋友也多,听说家里还有海外关系,我们玩的不错,他经常送我一些外烟洋酒,我就把车借给他开。”陈晓飞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马国庆继续逼问:“还有什么隐瞒的?这可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
陈晓飞想了想说:“他认识的人很复杂,我真的搞不清楚。”
马国庆冷哼一声,掏出钢笔写了一个纸条丢过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下回他再用车,你提前告诉我,这回先不抓你,看你的表现了。”
陈晓飞嗫嚅道:“那我的工作证?”
“暂扣了,等你有了立功表现再来取,我会考虑不告诉你们单位领导的。”马国庆关了手电,扬长而去。
陈晓飞虚脱一般躺在车后座上,那女的穿上了衣服,惶恐的看着他,也不敢说话。
……
当夜,刘彦直和关璐都没睡床,而是分别睡在床两侧的地上,两人都睡不着开始讨论任务,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快刀斩乱麻把当前的事情解决,经香港前往美国,干掉目标再回来,返回基准时空,好好享受人生。
“党爱国说过了,会给我很多钱,除了穿越补助的三十万,还有一笔安家费,买车买房娶媳妇,你说买哪儿的房子好啊?”刘彦直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
关璐嗤之以鼻:“小农意识,有了钱要周游世界,买一艘游艇,从上海出发,先去济州岛,然后九州,然后东南亚,走马六甲海峡去印度洋,沿着红海北上,过苏伊士运河抵达地中海,畅游欧洲,然后穿越大西洋去美洲,体验加勒比风情……哎,你怎么睡着了?”
刘彦直听不得关璐小资情调的畅想,呼呼大睡了,他睡眠质量极好,基本不做梦,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刘彦直被电话铃吵醒,拿起床头柜上的红色拨盘电话机的听筒说一声喂,那边传来康飞的声音:“何先生,货什么时候能到?”
刘彦直毫不犹豫道:“正好有一批货中午抵达近江,我从里面分出五十台给你们,怎么样?”
康飞很惊喜:“这么快,太好了,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刘彦直道:“规矩你懂得,这些不好说,到时候你们带着东西过来就行,人不要太多。”
“明白了,十二点钟我来宾馆接你,不见不散。”康飞挂了电话。
刘彦直放下电话,看到大床一侧正睡的香的关博士,流着口水,夹着被,还咂嘴呢,大概梦到吃什么美食了。
见她睡的香,刘彦直不想打扰,蹑手蹑脚走向洗手间,刚摸到门把手,就听一声断喝:“别动!”回头看去,关璐已经爬起来了,穿着睡衣窜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洗手间,还把门反锁上了。
刘彦直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关璐依然在里面洗澡,愉快的歌声飘出,他等不及只好下楼去公共厕所解决,出来就遇到了小鬼。
“师父,我等你很久了,没敢上去打扰你和关博士休息。”
……
与此同时,在派出所上班的马国庆也接到了陈晓飞打来的告密电话,说康飞有所举动,中午要借车,去白云大厦接人。
“很好,如果这条情报有用,算你将功补过了。”马国庆撂了电话,心思就不在工作上了,一直等到十一点,他从柜子里取了一部对讲机,一根电棍,看到天阴沉沉的,又从门后面拿了雨披,对副所长说自己要早点下班去办点事,想借所里的摩托车用一下。
“去吧,开慢点别出事。”副所长也是他的师傅,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公安,十年动乱时期蹲过牛棚挨过批斗,也破获过重大杀人案,立过功受过奖,是小马的崇拜对象。
马国庆拿了车钥匙,来到车棚下发动了这辆草绿色的幸福250摩托车,排气管噗噗噗,马力强劲无比,只有走在时代最前列的弄潮儿才开这种一脚踹,小马做梦都想有辆摩托车,可惜太贵买不起。
十分钟后,他冒雨抵达了白云大厦,将摩托车停在旁边邮局的门口,花了两毛钱存车,然后蹲在角落里观察。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小时后,那辆银色的皇冠轿车果然驶入了白云大厦停车场,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陈晓飞,另一个人大概就是康飞了。
康飞甩给陈晓飞一盒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点起一支烟,大摇大摆进了酒店大堂,他穿喇叭裤,灯芯绒西装外套,流里流气的就不像好人。
马国庆跟了过去,站在酒店门口向里面看,康飞倚在前台,和女服务员开着什么玩笑,把人家逗得呵呵笑,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房间号码。
刘彦直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了,接到电话立刻拿了风衣下楼,临出门时,关璐关切交代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妥妥的。”刘彦直笑道,他的风衣里藏了一百支暗器,信心十足。
乘电梯来到一楼大堂,康飞迎上来,来了句英语:“米斯特何,我们待会去哪里?”
刘彦直多了个心眼,说道:“上车再说。”
康飞道:“好嘞,我们先去接四爷,然后一块儿过去。”两人出了宾馆大门,他殷勤拉开车门请刘彦直上车,驾车离开了白云大厦。
早已等候多时的马国庆发动了幸福250摩托车,远远的跟踪者皇冠轿车。
第三十二章 同志
秋雨绵绵,柏油路面湿漉漉的,路上行人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风雨兼程,康飞扶着方向盘,看了看后视镜中若有所思的何先生,再次问道:“在哪里交易?”
“见到吴四爷再说。”刘彦直道。
康飞不再说话,转弯向南,开了一段距离,远远看到路边站了三个人,都撑着黑雨伞,为首的正是金龙帮的帮主吴四。
汽车开到近前停下,吴四爷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位置,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把刘彦直夹在当中。
“抽支烟。”吴四爷笑眯眯回头,将烟盒递过来,自从上次见过刘彦直抽万宝路之后,他也换成了这种进口烟,良友这种香港香烟是普通小混混抽的。
“货带了么?”刘彦直接了烟,在身旁喽啰递上来的打火机上点燃,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吴四爷提起手中的皮包:“带了,咱们去哪儿提货?”
“五号码头。”刘彦直深吸一口烟道,从风衣里摸出一张汽车通行证来丢给康飞,“我的船今天到岸,四爷找些人手帮忙搬货吧。”
吴四爷眉开眼笑,五号码头他太熟悉了,从小就在这一带混,兄弟们也经常以码头为老窝,这儿隐蔽安全,出了事还方便跑路,没想到香港人选了这地方交易,实在是正中下怀。
康飞忽然说:“汽油不大够了,得去加个油,不然开不到五号码头。”
吴四爷摆摆手:“那就赶紧去加油。”
马国庆远远看到皇冠轿车停下,又上来三个满身江湖气的汉子,此时他已经意识到案件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这绝不是一般的投机倒把案件,更像是一起重大的间谍案!
轿车再次启动,马国庆赶紧发动摩托追过去,路上的车辆稀少,他不敢跟的太近,以防对方发现,好在这条路笔直通往郊区,并无其他岔路,跟不丢。
康飞找了一家加油站,加了二十元钱的85号含铅汽油,在窗口交钱开票的时候,将一张写了字的纸夹在了里面。
……
十分钟后,皇冠轿车抵达五号码头,门卫看了看风挡玻璃下的通行证,升起涂着红白相间油漆的拦路杆放行,过了一分钟,马国庆的摩托车到了,他没有通行证,拿出公安工作证也不好使,码头属于港务局公安处管理,他是市区派出所的民警,管不到这么远。
此时康飞驾驶的汽车已经开到集装箱区的空地前,刘彦直下了车,好整以暇点了支烟,道:“多叫几个兄弟过来,再找一台卡车来拉货。”
吴四爷说:“五十台录像机而已,咱们几个人也够了,人多眼杂反而不好。”
刘彦直指了指堆积如山的集装箱:“我能专门为你们发五十台录像机么?来货都是一大批,不光有录像机,还有彩电和双卡录音机,咱们几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难道请码头工人帮忙么?”
吴四爷眼睛亮了:“能不能匀给我一部分,按照黑市价给你钱,或者我拿货换,你想要什么?翡翠?古画?战国时期的铜剑我也有。”
刘彦直手一弹:“好说,赶紧找干活的人来。”
吴四爷吩咐一个喽啰去叫人,康飞凑过来笑吟吟道:“我们刚提出来要录像机,何先生就有货到,这也太巧了吧?”
刘彦直轻蔑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帮会本来就是什么买卖都做,电器进口只是其中一部分,别说录像机了,雅马哈的摩托车,丰田的小轿车,都有,你们要是愿意,咱们也可以用摩托车交易。”
吴四爷喜出望外:“何先生,咱们的日子长着呢,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啊。”
康飞也不言语了。
刘彦直勾勾手:“先把铜鼎给我鉴赏一下吧。”
吴四爷有些犹豫。
“怎么,还怕我黑吃黑不成?”刘彦直笑了。
现场有金龙帮三个人,自然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为了显示大度,吴四爷把商鼎从提包里拿了出来,递给刘彦直。
文物在手,刘彦直胆子就大了,查看一番真伪后就揣进了兜里。
吴四爷也笑了:“何先生太心急了,录像机咱们还没见到呢。”
刘彦直说:“根本没有录像机,我骗你们的。”
吴四爷眼睛瞪的溜圆,警惕地看看四周,没有埋伏的迹象,便道:“何先生,这样开玩笑可不好啊,你们香港帮会是厉害,可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刘彦直笑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香港人。”
“不好!是雷子!”吴四爷撩开西装上衣,迅速拔出五四手枪,还没等他上膛,一枚飞钉就扎在了手腕上,五寸长的钢钉贯穿了手腕,一头冒出钉尖来,一头是一篷五颜六色的塑料丝,手枪砰然落地。
刘彦直早就在手心里捏了一枚飞钉,等的就是吴四出手这一瞬间,发完一枚,袖子一抖,又是四枚飞钉在手,手一扬,全扎在吴四身上。
另一名喽啰反应倒也快,扑过去抢落在地上的手枪,刚抓到枪柄,手掌就被钉在了地上,疼的他嗷嗷叫,转瞬间膝盖处又挨了一枚,整个人扑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康飞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道白光飞过,飞钉擦着他的脑袋击中了集装箱的铁皮外壳,火星四溅,当啷一声,可见力道之足。
此时马国庆已经停好了摩托车,正躲在远处观察,他终于搞清楚了,这是走私犯在进行地下交易,可是两伙人火并出乎他的意料,看到枪支出现,他下意识想掏枪,却只掏出了电棍,想了想还有对讲机在,赶紧呼叫增援,可是这儿距离市区太远,根本无人应答。
又有一伙人杀到,看架势就不像好人,跑在前面的人端起了火药枪,瞄准那个穿风衣的犯罪分子开枪,土造火药枪喷出一团火焰,风衣汉子转身就逃,三两步就窜上了集装箱,风衣飘飘,英姿飒飒。
金龙帮的喽啰们赶到了,见老大受伤,一个个怒形于色。
吴四爷也是条好汉,中了五枚大洋钉子硬是一声不吭,咬牙切齿道:“阿飞,给我追,抓到了碎尸万段!”
康飞奔过来捡起了手枪,带领众人围追堵截,码头的地形他们很熟悉,兵分三路包抄过去。
马国庆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作为一名公安干警,首要任务是保证国家文物的安全,雨披碍手碍脚,被他一把扯下,露出里面的白色警服来,又从包里拿出警帽,端正的戴在头上,雨还在下,但是浇灭不了马国庆旺盛的斗志,考验他的时刻到来了,功勋在向他招手,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负伤的吴四爷被喽啰搀扶到一旁坐下,恨得牙根痒痒:“快去,都去,把人抓到大卸八块丢江里去,妈的,竟然是个雷子!”
刘彦直发现自己有些托大了,对方有十几个人,一支手枪,两支火药枪,居然还有一支五六式半自动,自己这个体格虽然挨上一两枪没事,但也得送医院治疗才行,八十年代社会封闭,枪伤患者只要进医院就会被捕,被捕了还怎么去美国杀福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