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亲
听闻太妃来访,整个姜家都乱成了一锅粥,冯春香把自己所有的衣裳都拿出来选了一遍,却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眼下又不敢让太妃久等,只好挑了件红袄和绿百褶裙。姜去扬干脆把大儿子姜影关回房间,吩咐人看着不准出来,再把二儿子姜彬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出来见客。
下人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喘,走路都弓着腰低着头,仿佛此刻他们也成了宫里的宫女太监似的,迅速在院子里洒上一层水,免得太妃进来时起尘土,又去拿了家里最好的茶叶、茶具,还吩咐了厨子准备新鲜糕点。
约两刻钟,终于一家人准备妥当,恭恭敬敬的跪了满院子,把太妃迎了进来。
“草民姜去扬,叩见太妃。”姜去扬心里砰砰直跳,说话也有点结巴,只觉得眼前他不敢抬头看的人是一身贵气,人未至,香先来,再看那前前后后簇拥着的丫头侍卫们,一个个低头站成两排,规规矩矩、妥妥帖帖的,绝不敢无故乱出声,兴许走错一步就要被杀头了。别的,他就不敢多看了,听说看了宫里贵人,也是要杀头的!
“平身吧。”太妃声音不大,走过姜家一家,甚至没有低头撇一眼脚下一干人等。
姜去扬带着老婆孩子连滚带爬的起身,跟到姜家正堂里。姜家正堂固然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可跟太妃这一身行头和身边的一干人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一家人又整整齐齐的跪下,可怜了姜去扬那肥硕的肚子,被挤压在身下,像要爆炸了似的。
太妃驾临,草民、草民……本想说两句,奈何姜去扬本就没读过几天书,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词来,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掉落,姜去扬慌忙擦了擦,是多一句也说不出了。
“你们不必紧张,我今日来是有好事。”季太妃道,“昨日你家有个叫姜彦的小哥,十万白银寻妻,可有此事?”
姜去扬点头,“确有此事。”
“太妃,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跟我们没有关系,他……”冯桂香生怕太妃耳背听不见似的,把尖细的音量放大了几倍。
季太妃微微皱眉,跟着来的太监已经已经上前,双手一伸,请冯桂香出去。
季太妃抿了口茶,继续道:“我有个女儿,今年二十一岁,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是我朝怀王。”
姜去扬连连点头,季太妃的女儿是谁,全天下谁人不知?可他又不敢催,只能听着。
“八岁上,已经定了王夫,”季太妃缓缓道:“然而,毕竟是一国亲王,府中只有一个人未免过于冷清,我欲聘你家公子姜彦为侧王夫,你意下如何?”
士农工商,商人虽富,地位却低,季太妃也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
姜去扬只觉得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流星锤一样就朝他砸过来,一时兴奋的竟忘了说话,侧王夫?侧王夫!当年的高人当真没有说错,姜彦命格极贵。
“怎么?你们不同意?”季太妃问。
姜去扬立刻摇头,“同意,同意,草民受宠若惊,自然同意,只是不知姜彦一个粗鄙的商人之子,何德何能,能够入殿下法眼。”
季太妃冷笑,却没说话。
姜去扬此时也想起昨日的事,姜彦是以十万两银子为条件的,可是,若是别人贪图这几个银子姜去扬信,太妃和殿下哪里会瞧得上眼?好在,现在姜家也并非几年前最落魄的时候,想想办法,挪对挪对,十万两倒也能够拿出来。要知道,若姜彦真成了侧王夫,就真成了皇家的人,以后生了孩子是姓宋的!他这个亲叔叔难道还会少了好处?
到时只怕不止姜家生意不可同日而语,没准还能混个官当,自己那个当了个五品官就耀武扬威的大舅子,难道还不得乖乖的巴结着?仿佛天上下了金雨,姜去扬脑袋里尽是美梦。
“嗯,”太妃满意地点头,“姜彦在哪,带出来我看看吧。”
“去把姜彦带过来。”姜去扬赶紧吩咐。
片刻,姜彦被带到正堂,缓缓步入其中。
季太妃见了姜彦也不免在心中赞叹,是个好孩子。姜彦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玉冠束发,面白似玉,眉目柔和,嘴角带笑,不疾不徐的走进来,缓缓下拜,声音清冽,年岁虽不大却有君子如玉、宠辱不惊的势头。
比起季凉书,虽有不同,却不输分毫。
“草民姜氏子,叩见太妃。”姜彦被大腹便便、口齿不清的姜去扬衬托得如谪仙一般。
“不错,是个进退有度的,”太妃听罢笑道,不知为何,季太妃经忽然觉得有点委屈这个孩子,也委屈了季凉书,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可愿入我家门,给我儿做个侧王夫?虽是侧王夫,却也一样登记造册,有品有级,不是那无名无分的。”
“承蒙太妃厚爱,殿下天人之姿,能够伺候殿下是草民的福分。”姜彦道,笑意浅浅,不惊不骄。
“好!”季太妃展颜,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玉佩是翠绿的颜色,正面是一对男女看向远方,背面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个字,落款是宋霆谕,“这是霆谕小时候的东西,那两句混诗也是她写的,我瞧着此刻倒是合时宜,此事就算定下了。”
“谢太妃。”姜彦下跪,恭恭敬敬的磕头,然后双手捧过玉佩,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收好。没有人注意到他跪下去时紧皱的眉头,他竟把跪了一夜受的伤隐藏的丝毫不露。
“后面的事自会有人来找你们。”太妃身体不好,坚持这么久已是不易,事情办妥自然立刻回府。
一家人又忙不迭的送太妃,一阵鸡飞狗跳过后,姜去扬松了口气,扯了扯衣领,放松了被勒紧的脖子,就瘫坐在刚刚太妃坐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气,喘够了才有心情看了看姜彦,“好!好孩子。”
“叔父言过了。”姜彦倒是不悲不喜的。
“你这孩子……”姜去扬见姜彦这样,与寻常人确实不同,心里更加欢喜,指着姜彦胸口,“给叔父看看,王府的东西,咱还没见过。”
姜彦只得拿出玉佩,捧到姜去扬面前,只见那玉佩温润细腻,雕刻的栩栩如生,握在手里就有一阵暖意。
“真是好东西,一会儿放祠堂去,让我姜家祖宗也跟着高兴高兴。”姜去扬道。
“爹……”姜彬没有他爹那么开心。
冯桂香更是刚刚被太监请出去时以为出去了就立马被砍头,给吓出了病,直接回房躺着去了。
“少说两句吧,从今往后,你们谁敢对大哥不敬,我就打断谁的腿!”姜去扬喝到,“给姜须写信,把消息告诉家里。”
未央殿里,对峙还在继续。
“袁大人,”皇后也起身,向袁承远行礼,“太子如此,是本宫教子无方,我代霆杰向袁家赔罪。”
袁承远拖着年迈的身子还礼,却终究不像年轻人那般利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身边的宋霆谕将他扶住,这才没有出丑。
“皇后大礼,袁家不敢受,老臣只是可怜我那小侄女罢了,她才十六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哎——”
“本宫亦是有子女之人,明白袁大人心中哀痛,”皇后仪态端庄,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哀伤,就让人觉得她当真能感同身受,“只是,毕竟一切都是太子的错,霆麟那孩子也是个聪明懂事可人疼的,他寡母悉心教导二十年,眼看就要长大成才,却要为了太子之过搭上一生,本宫实在于心不忍。”
“这……”袁承远也迟疑了,皱纹如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了些变化,他一直想着袁家的脸面,却不想自家侄女的死又不是宋霆麟造成的,白白的拉着他赔了一生姻缘,这确实不是读书人所为,“是老臣欠考虑了。”
皇后一番话后,虽把一切又推回原点,气氛却不再剑拔弩张。
皇上听罢,似乎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道:“此事定会给袁家一个交代,太子之过就要太子来偿,只请卿再等几天。”
宋霆谕不知道皇后是真的舍不得宋霆麟还是有意拦下麒麟兄弟的计划,只觉得越听越不对,怎么说来说去太子要性命不保的感觉,趁着气氛缓和,她把矛头引向别的地方说:“陛下,皇后,其实更可恶的还另有他人。那青楼之人连官宦女子都敢劫掠,私底下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之事不知做了多少,陛下,定要彻查此事!”
“嗯,霆谕说得对。”午正帝点头,身上的龙袍都似乎跟着松了一口气,“京兆府和刑部已经差人去拿了,此是大事,霆谕,就交给你去督办,凡牵涉其中的,从严处置。”
“是。”宋霆谕领了旨。
“霆杰,你可知那是一伙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皇后问,看来皇后跟宋霆谕担心的一样,只不要太子是幕后掌柜才好。
太子却是满脸茫然,“不知道,只知道掌柜的姓姜,叫姜彬,是个生意人。”
姜……彬?
宋霆谕心里略过一阵冷意,这个姜彬不会是那个姜彬吧?姜家的生意的确做的不小。
“将太子圈禁府内,此事不完不许出府。”午正帝道。
“父皇!”太子还不情愿,见自己父皇面色不善,又转头对皇后道:“母后,你劝劝父皇,禁在府里,还不把人憋坏了!”
皇后不语,只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