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正好这时候,里面的那位方丈又走了出来,对他行了个礼,说。“施主请慢走。”
邢东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傅程琛也朝着方丈行了一个礼,然后,他忽然抬起头,语气很严肃的对他说,“大师,我好像有件事忘记和佛祖说了,我还是再进去拜一下吧。”说完,就又进去了。
方丈温和地点了点头,“……”
邢东站在门外面看着情况,傅程琛进去之后,好像也没有和陶朦说话,毕竟是清净的地方,两个人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不用语言交流,而是用眼神交流。
邢东是没看明白这父女俩都交流了些什么,反正,他就看见了陶朦抬起头,然后转头看了一下傅程琛,那个侧脸看上去……是带着笑的。
……
来佛寺的时候是两个人来的,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三个人了,不过这大概也是邢东想看到的情况。他作为开路的走在前面,而那父女两人就在后面慢慢的溜达着。
陶朦一只手插在兜里面,她摸着兜里面的东西,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拿了出来,交给傅程琛,“这是我求的平安符,呃……就……家里的人,一人一个,顺便求的。”
傅程琛接过她递来的平安符,“谢谢。”这句谢谢不是客气,而是高兴。
傅程琛今天来这里,也是早前空出时间计划好的,而且他虽然求了平安符,却一直没有想好怎么给。陶朦给了自己求的符,然后就问他,“那……那个,我的呢?”
傅程琛惊讶的抬头看她,陶朦鼓着嘴,然后语气还装的挺不在意的,“既然都求了,那放着多可惜啊,反正都是放,放我这里也是一样的。”
傅程琛居然还点头了,“也是啊。”
走在前面的邢东听见父女俩的交流,不由得在心里面默默感叹着:真是只有一家人才能进一家门啊,这脾气倒是一模一样。陶朦的嘴硬心软和小老虎的脾气大概是遗传了齐英,然后这傲娇、口是心非和爱吃大菠菜必然是出在傅程琛的身上。
不过,等傅程琛把护身符交给了陶朦之后,他又摇头了,“其实不是。”
陶朦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是什么?”
傅程琛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转身抱住了她,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既宠溺又无奈,“不是放谁那里都是放,这个平安符啊,只能放在你这里。”
陶朦没躲没拒绝,她也学着傅程琛那样叹了口气,半晌,才幽幽地来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顺便求的,是特意给你求的,跪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点酸。”
走在前面的邢东听见父女俩的交流,又是在心里面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看吧,一模一样。
其实邢东原本想象中的父女相认的场景,就应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知道真相以后,双方的各种震惊、惊喜、无措,然后还要历经波折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而现实中,傅程琛大概还好,毕竟知道了二十几年了。而像是陶朦这个脾气,知道了这么个大事,又是站在相对被亏待的一方,所以,她大概是不会轻易接受的。从她那天在医院里的表现就能看出来,显然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不过,小老虎终归还是一只挣脱不开亲情栅栏的小老虎。或者也可以说,傅程琛从出现到现在,对陶朦一直都是关心和照顾的,两个人之间已经自然而然地培养出了一种感情。
所以这会儿,人好性格好的老板突然成了爹,也不至于让她不能接受了。谁也抗拒不了父爱,就像是过去的那些年里,齐英虽然对陶朦时常冷言冷语,但是很多时候,她的母爱也是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的。
这大概就是亲人和其他很多人之间的不同了,前者是一好顶十坏,甚至可以顶一辈子。而后者则是一坏忘十好,好的记不住,坏的就有可能惦记一辈子。
后来,这父女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又说了不少话,他们并没有刻意回避邢东,走路的速度和说话的声音都是正常的。只是邢东想让这两个人好好说说话,所以特地走在前面保持着一点距离,而且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不少了。
“有时间跟爸一起回家吧,家里的你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都挺惦记你的。”
陶朦惊,“啊?我有七个大姑和八个大姨呢?”
傅程琛,“……”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就不太明白俗语和亲戚辈分……
邢东,“……”自家老婆怎么连七大姑八大姨这六个字俗语都不知道……
☆、第86章
时间过得很快,几年的时间弹弹手指,似乎也就那么过去了。转眼间,中国已经快到了过年的时候。
而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头,陶朦背着书包,看了看手里的地址,又抬头对照了一下别墅的门牌号,没错,是这里。陶朦在要来之前,并没有知会陶家一声,她自己打听好了,就来了。
陶家这几年的产业都已经转到美国去了,而且现在发展的越来越好,蒸蒸日上。一开始陶誉也没打算将产业转移过来,只不过后来又因为一些情况,他认准了美国这边的发展前景,于是就冒了回险,而结果也算令人满意。
齐英正在厨房里煮茶,一听见门铃声,她就放下手里的茶具,然后走过去开门了。
“朦……”打开大门的时候,齐英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陶朦笑了笑,“妈。”
陶朦进屋之后,是先去看的陶菲,陶菲这两年的身体恢复得也还不错,腿虽然还是没好,但精神基本已经好了不少了。整天没事就看书读报、学画画、再帮陶誉管管公司的事情,生活也算不错。
两姐妹见面之后说了很久的话,聊得也很开心。陶菲整个人改变了不少,温和宁静了许多,这和她以前的那种温柔是不同的,现在的她给人感觉更加真实和自然一些。
看完了陶菲,陶朦又去看陶誉了。
陶朦走进书房的时候,陶誉正坐在书桌前拧着眉毛,一边还用手揉着额头,不过见她来了,他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朦朦啊,快来让爸看看。”
陶朦走到他身边,然后主动伸出手替他揉着太阳穴两边,特别贴心地问道,“爸,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陶誉连着点头,“挺好的,女儿啊,你放心,你妈和你姐姐都挺好,我都照顾着。对了,你在国内过的还顺心吗?”
“我一切都很好,您别担心,邢东对我特别好……爸,我给你带了挺多缓解疲劳的仪器,你有时间就用用。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最重要的是,你得保重身体,别总熬夜了。”
“是,爸知道了。”陶誉点了点头,享受着这难得一次的温馨服务。以前他头疼腰疼的时候,陶朦就会主动跑过来替他捏腰捶背按脑袋。
其实陶誉和陶朦的关系处得很好,这些年下来,陶朦对他的感情一点也不假,陶誉也是一样,他也是真的把陶朦当成女儿的。
陶朦替陶誉按了一会儿,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俯身从身后抱住他,真心实意地说,“爸,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陶誉叹了口气,好几年了,他没有见过这个女儿。陶朦是真的长大了。而且,真的是一个心宽心善的孩子,“没事,真的,女儿啊,你也辛苦了,哎……我都知道,都知道……”
如果不是陶朦现在过得顺风顺水、幸福美满,那么,他和齐英谁也不会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国内。陶誉心里也知道,陶朦不会经常过来,这一别,大概又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也许陶朦始终也无法坦然自在地面对这个家,那么,就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
……
陶朦进到卧室里的时候,齐英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床头,手里的抱枕都捏变形了。见她来了,齐英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慌乱和紧张,还有惊喜、担忧、不知所措……
陶朦将门关上,然后,她慢慢地走到齐英身边蹲下来,伸出双臂抱住了她的腰,脑袋也贴在了她的腿上。
齐英没料到她的这个举动,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陶朦这个举动很突然,她自己一开始也没说话,而是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
半晌过后,陶朦开始缓缓地说,“妈,你知道吗,我前两天看了一段母亲分娩的录像,而且我在生烨烨的时候,也感觉疼的都要死了。我知道了你和爸爸的事情,所以,我很感谢你当时没有打掉我,而是将我生了下来。”
齐英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她有些茫然和无措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已经几年了?三年?五年?时间越长,陶朦在她脑中就越发的清晰,小女儿小时候的一切,长大后的一切,每天都跟演电影似的,在她的脑子里面回放。
越想,就越想念,心也就越难受。
“我知道你那时候一定很纠结,肯定比我当时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更纠结……那天,你说你后悔生下了我,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也为人母亲,所以明白那种心情。”
齐英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朦朦……其实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你姐姐和你区别对待。只是以前,你姐姐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且你爸他……很多事情,他没有怪过我,所以我很愧疚,只能多对他们父女好一些……后来,我真的……我很难受,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所以,我……”
“我知道。”很多事,她已经知道了。
齐英已经几年都不掉眼泪了,而这会儿,眼眶就又有些湿润了,“其实你不原谅妈,妈也不怪你……这都是我该承受的,但是,照顾好自己,别委屈着,我只有这个愿望了。”
“我知道。”
齐英“用手抹了抹眼睛,再待两天吧,等你回国了,又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了。”
陶朦点头,“嗯。”
*
五天后,下午五点四十七分,从美国华盛顿飞往中国b市的班机缓缓降落在了湖东机场。
下了飞机之后,陶朦没有随着出去的人流走出机场大厅,而是转过身一个人走到了大厅的休息室附近。她站在大大的玻璃窗前,凝神向外面看了一会儿。
现在正是严冬,大雪纷飞。
陶朦将手张开,然后在玻璃窗前面摇了摇,她没有贴上去,就这么慢慢地摇晃着,像是在呼唤谁一样。
事实上,陶朦并没有呼唤谁,但却真的有人被呼唤过来了,因为在她的手还没有摇晃几下的时候,窗外面突然又伸过来另一只张开五指的手,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和她的手掌对上了。
陶朦往前慢慢地走了几步,然后,她的手也随之移动着,而窗外那只手也跟着移动着,步调还很合拍,都不跟的很有默契。
陶朦一直没有抬头看,注意力只盯着手了。不过,即便不看外边那只手的主人,光用想的,她也知道这人是谁。
果然,陶朦刚一走出机场的自动感应大门,就看见迎面正朝她这笑得一脸灿烂的邢东。不过这会儿她出来了,才看清楚邢东穿得一身是什么。刚才在大厅里她只大概注意了一眼,没有仔细看清楚。
邢东身上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或者可以叫做是军大衣,两只脚穿的是军靴,脖子上围了个纯羊毛的大围巾,手上还戴着一副老式的棉绒手套。
然后,他的脑袋上戴了一个相当正规的雷锋帽,看着又大又暖和……不过它真的很大,跟一个头盔似的就把他的脑袋给盖住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人长得帅,拿老话来说,这娃儿生的忒俊忒好看了,穿什么,都跟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似的。邢东身上的那种纯天然的‘天下唯有我最美’的气场,用陶朦的话来讲,那叫做移动的骚包。
邢东一见老婆出来了,便连忙笑呵呵的迎上去,二话不说,先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手上的手套和脑袋上的那顶大雷锋帽都取了下来,分批分次的都给陶朦围上、套上、戴上了。
其实在陶朦出国之前,邢东都已经给她准备了好几种帽子围巾手套三件套了,其中一套还是白色的毛毛帽子,两边还有流苏和球球,手套也是白绒绒的,围巾也是白绒绒的,款式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邢东很了解她,其实陶朦并不是不喜欢这些款式,也不是不想戴,只不过她是典型的自来忘,旁边一没有人提醒,她就忘了。
当然,这话邢东当然不会说出来。
陶朦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虽然有点扎脖子,不过还挺暖和的,她又用手扶了扶自己脑袋上的帽子,说,“等一下就上车了,你给我捂的这么严实,到时候还要脱下来。”
邢东给陶朦穿好捂好了,然后就搂住她的肩膀,笑着说,“老婆,你看啊,从这个地方到车上,少说也得有二十多秒,你冻一秒那我都心疼,二十多秒,那我得疼的翻白眼了。”说完,他还特别欢快的朝她眨了眨眼精。这个动作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耍流氓,但是邢东作出这种眼神,却给人十分真心真意的感觉。
陶朦挑眉看着他,“你少花言巧语。”
“我说真的。”邢东立马撅嘴皱眉表示委屈。
陶朦见状,还真抬手给他顺了顺脑袋上的短毛,然后问,“乖啊,对了乖宝宝,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邢东骄傲的一扬脑袋,“没多久,我算着时间的,你不告诉我是几点到,我照样可以推出来,我厉害吧!”
“哦。”
邢东打趣着抱怨她道,“真冷淡啊,要我说……朦朦?”不过还没等他抱怨完,陶朦就突然上前抱住他,然后脑袋往他怀里一埋,之后就不说话了。
邢东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老婆有心事了。他立马反客为主把人搂住,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后。
过了一分多钟,闷在他怀里的人开口说话了,“见了面之后,以前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好像想到的都是好事。邢医生,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邢东听完这话,既是无奈又是温柔的笑道,“我发现,我家朦朦媳妇儿越来越招我喜欢了。其实不管是陶伯父、陶伯母还是陶菲,中间的是你亲娘,好不好的,血浓于水、母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说不清楚。而两边的呢,对你好过,尤其是第一个啊。所以有感情、知恩,这都很正常。”
“你好像越来越像知心大姐了。”
“小媳妇儿,你老公这几年的盐可不是白吃的。”
“有道理,接着说。”
邢东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总结了,“我看这也算是一种病吧,心善知恩的病,尤其这病还被牙尖嘴利、嘴皮子跟飞刀似的人给得了,那我估计也没得治了——哎呦呦,耳朵掉了,耳朵掉了。”
本来知心大姐邢东前半部分说得还有理有据、挺深入人心的,结果说着说着,还开始‘人身攻击’了。陶朦手里捏着他的耳朵,心想这人果然是三句话就要暴露大流氓和欠嘴的本性。
不过,她的男人,理应这样,就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