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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不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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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 程素素的表情变得不太美妙, 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才弄明白了。

她一直在用理科生的思维去看待文科问题!

“不是解题”, 说的不止是管家、交际, 而整个现实!它没有那么的冷冰冰, 只是一堆数据, 运行一下就有固定的结果。

不是一个“给npc甲三个馒头,忠诚度+1”的游戏。拿着攻略,照做就能达成成就。

不能什么事都是套路啊!

正如她这婚姻, 大家都明白,是个合作关系,可是呢, 就这么一直“合作愉快”下去, 也太无趣了。

谢麟一直都在给她提供帮助,她是需要也回馈一点善意的——不是公事公办的那种回馈。至少, 能当个朋友吧?

可是要怎么恰当地表现这个好感, 让谢麟发现她的善意呢?

【不……不知道啊!】程素素懵逼了, 她真就只会“你对我不错, 我帮你打架”。然后跑过去对谢麟说“谢先生是个好人, 所以我帮你打坏人”?不像话呀!

妈的!不想了!明天再说!气咻咻地翻了个身,睡了!

忽然, 程素素猛然坐了起来。

等等!怎么觉得我也在被谢麟攻略啊?!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婚结得怪怪的!谢先生,我以为你是好人的!】有比这个更悲剧的吗?!程素素一口老血, 好容易自己吸了点烟火气, 回头发现对方还在半空里飘着。

自作孽啊……合作的意思,也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人家谢麟可没有按着她的脑袋逼婚呐!

好吧,省得想破脑袋了。程素素憋屈地想,我就没点那个技能点!

碎觉!

……!睡不着啊……有个谢麟这样的朋友,其实蛮不错的。

与她隔得不算远,谢先生也没有睡着,他翻了个身,还打了个喷嚏。

“奇怪,好像哪里不太对。”

谢麟不用翻来覆去就弄明白了——不是说好了,还是要和妻子有点感情更好的吗?怎么弄成教学生了?还一、二、三,各种分析,显得特别认真专业!

谢麟泪流满面了,这做计划升级,他熟啊!可是赢得好感,他就真的不熟了。以他二十几年的经验,他往那里一戳,男女老少就少有不喜欢他的,等他考中了状元,听到他名字,就很多人先喜欢上他了。好感这玩艺儿,从来不用他主动去赢,反而要考虑怎么不着痕迹的去拒绝。

遇到要收服的人,急人之所急、帮忙办些事、对症下药给关怀,也就能达到目的了。

可对老婆,这招不灵啊!他老婆,很小的时候就对他的相貌并不着迷了!越想越觉得老婆很小的时候,似乎还有利用他来给舅子们辅导功课的嫌疑!

从小就精明得不得了,完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类型。这样的人,给她好处、对她好,能得到好评,也会回报。可是……【我要的是老婆,不是一个感恩的下属啊!】

他要一个不拖后腿的老婆,老婆也拿同样的眼神儿估量他,太特么公平了!谢麟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自作孽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有一种咬碎被角的冲动!

两人分别反省了婚姻的整个过程:特么太明算账了啊!

好歹刷点自然而然的好感度吧?两个人又都惆怅上了:尼玛不会啊!

让他们一点一点的拆解,这样做可以让对方觉得舒服,这样做急对方之所急,他们都会!一步一步的拆完了,也就拆完了,数值堆满了。情感什么的,不晓得怎么弄啊!

思考这个问题,真是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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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年轻人,苦恼也没耽误了两人最后都睡了一个不算太短的觉。

次日起来,梳洗已毕,程素素又笑得甜甜得:“谢先生早。”甜得把自己都要齁着了。

谢麟有点牙疼,还要风轻云谈地问一声:“起得这么早,习惯不习惯?”

“早起早睡就好了嘛。”

谢麟想了一下,有点僵硬地说:“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

“哎。你呢?怎么吃呀?”

两人从来没觉得这么不知所措过,都拿捏着劲儿想要自然一些。越想自然,反而不如前两天“假惺惺”的时候流利了。

对话没超过十句,程素素都快要笑不出来了,谢麟那里也不好过:这样子,真像学生见老师那么拘束了呀!

“你不要拘束嘛!”谢麟话一出口,又想咬舌头,这话说得老师得不能更老师了。

程素素蔫蔫地:“嗯。”

谢麟清清喉咙:“去向阿翁阿婆请安吧。”

“哎。”

到了上房,天光微明,谢丞相已经起身了。戴好了帽子,问林老夫人:“如何?看着还精神吗?”

林老夫人道:“老东西,你好些年没这么精神了。看,对阿麟好些,你的精神也会好。”

“知道,知道。”谢丞相不大想提这个对孙子好不好的问题,答得有些敷衍。

林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死要面子!”

才说完,胡妈妈笑着敲了敲门框,才说:“二郎和二娘子来请安啦。”

林老夫人道:“你看,往日上朝,你自个儿走的吧?现在有孙子来接你,美得你!”

谢丞相板了板脸,最终还是失败了,翘了翘胡子:“今晚回来用饭。”

“知道啦。老胡,快叫孩子们进来吧。”

谢麟是来送老婆给祖母这里寄放的,这个误会有点大。来都来了,表面功夫,这两人还是很会做的。无论是谢麟还是程素素,行礼的时候都发自内心的认真。有个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真是太好了。他们两个快要把天给聊死了。

林老夫人更开心了:“来来来,一起用膳。”

谢府的早餐因为实际执行的问题,是各吃各的,谢丞相这里,一张大圆桌,老夫妻两个,粥品糕饼小菜摆一桌子。再添两个年轻人,也足够吃的了。相当丰盛!

谢丞相在左,林老夫人在右,谢麟与程素素分坐二人下手。

程素素顺手给林老夫人将椅子拉开,林老夫人嗔着谢麟:“没眼色!要你娘子动手。”

谢麟低着个头,默默给谢丞相将椅子给拉开了。林老夫人乐得嘴巴几乎要合不住了,她心里有数儿,哪怕你是亲爹亲祖父,对儿孙不好,人家嘴上不敢讲,心里也是会有怨言的。比如说,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谢麟给谢丞相拉过椅子。

娶媳妇儿了,懂事了。这是很自然的想法。

谢丞相也是筦尔,十分和气地对程素素道:“新妇初嫁,难免有不合适的地方,有什么事,只管与你阿婆说。”

程素素放下筷子,才要回答,便听谢麟闷闷地说:“食不语。”

三人一齐看着他,他却将头给别到了左边,连坐在他对面位置的程素素,都只能看到他半张脸。

“噗,”程素素笑了一声,抿上嘴发出含糊的声音,“嗯嗯嗯,好的。”

林老夫人笑得手抖,索性放下筷子痛快笑了一场:“促狭!两个都促狭!”极少看到孙子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甚至有一点稚气,林老夫人十分怀念。哪怕是唱反调,肯公开了唱,也比闷在心里强。

林老夫人很乐观。

谢丞相捏着筷子,呆着个脸,终于:“哼!”

虽然祖孙唱了一段对台戏,看起来都有些生气的样子,这一餐饭四人吃得都还算轻松。一时食毕,林老夫人还很关切地问程素素:“吃饱了没有?长辈面前不要拘束嘛!你在长身体的时候。”

谢麟嘴角一抽,这个“不要拘束嘛”台词口气都好熟悉!

程素素笑眯眯的:“是。”

林老夫人携了她的手,一道送这祖孙俩去上朝,还感叹:“一家人呐,还是这样的好。这老东西,终于明白过来啦。”口气十分亲昵,果然像她说的那样,要将孙媳妇当亲孙女儿似的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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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俩才出门没多久,各房都到聚到林老夫人这里来了。林老夫人儿孙满堂,自是开怀,笑道:“很好很好,去上学吧!”

谢麟的喜事已经办完了,堂弟们必须得读书了!忽拉拉便走了一大片人,余下的便全是女眷了。

抢先说话的却是郦氏:“哎呀呀,我还道年轻人晨起不来,没想到侄媳妇早就来了。阿家,明天我们也来一起热闹热闹,好不好?”

林老夫人笑道:“行啊!我就喜欢热闹!”全看不出来她如今对二房是没有那么亲近了。

谢三娘便接口说:“那我也来!”

“好,都来!”

谢三娘是特意留下来帮衬的,她曾悄悄地对母亲说:“我才不信二房那里能忍得住!人一旦贪心起了,什么蠢狠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打一顿,顶多老实一阵儿。”此言甚合方氏之心,也留意了起来。

郦氏要过来,方氏便也要来了:“你凑什么热闹?过两天就回你婆家去!阿家,也让我凑个热闹吧?”

米氏也说:“二嫂、三嫂都来了,可不能晾了我呀!咱们妯娌好些年头没一块儿吃早饭了吧?”

郦氏笑道:“是呢,”一指程素素,“这回可托了她的福了。”

林老夫人不知道是看明白还是没看明白,都答允了下来:“那你们都要早起了。”

米氏道:“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不用被这群小东西给拘着了。哎哟,当年呐,我不走,他们不哭,我离开一步,就哭天抹泪儿,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说得她两个女儿都不好意思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阿姐,是你吧?”、“胡说,我看到的,是你!”

又是一阵笑。

说笑一阵儿,便到了禀事的时间。林老夫人道:“好啦,她们几个也去读书。你们娘儿几个,各忙各的去吧。三娘既然回来要多住两天,就也留下,与你二嫂说说话。”

被点到名的留下了,余人很有眼色地离开了。程素素留心看了看郦氏,她走得并不坚决,行动间又带着点情绪。在郦氏身边的,是谢鹤的妻子钟氏,自始至终,钟氏都是一言不发的。

有意思了。

程素素的判断,也与谢三娘是一样的。她对郦氏的了解没有谢三娘深,却明白一点,郦氏并没有到了山穷水尽不得不服气的时候。自己初来乍到,小心,总是没有坏处的。

林老夫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让谢三娘与程素素在一边坐着,自己理起事来。谢三娘小声对程素素道:“阿婆很久不理细务了,这是做给你看的呢。”程素素小声道:“那可辛苦老人家了。”谢三娘道:“阿婆办事,比我阿娘她们都利落。”

林老夫人吩咐事情,却是不紧不慢的。

底下报着:“长房添了人口若干,份例增若干……二房大郎病了,延医花费若干……”

她平静地听着,听完了,先自己不发话,却是胡妈妈代她说:“账目留下,领了对牌去。”

都是很细的账目,核对的也有准的,也有开了花账的。林老夫人一一指出,程素素也是大开眼界——她家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林老夫人给予的处罚也不是驱逐,而是夺了肥差,换个辛苦的位置。

这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没有大事发生,也不是节日,所以人际的交往是没有的。即便是相府,日常的家务不过是柴米油盐。半个早上,柴米油盐的事儿就吩咐完了。

然后福伯就送了个书包来:“二郎去宫里前吩咐送来给娘子的。”

在谢三娘古怪的目光中,程素素硬着头皮打开了谢麟给布置了功课。在祖孙俩更古怪的目光中,开始写作业。心中骂了无数回的谢先生。

到得午饭时,各房都来陪林老夫人用饭。这位置也很有讲究,林老夫人直接点了程素素坐到原本该是郦氏坐的位置人,余人依次下移。郦氏笑道:“哎呀,以往这里用饭,总是缺了大嫂那一房,如今可齐啦。”

米氏与方氏对望一眼,心道,反常即妖!

愈发警惕了起来。

到晚饭后,程素素从林老夫人那里回到长房的院子,米氏与方氏连袂而来。

正遇到谢麟踌躇着要怎么摘掉“谢先生”的头衔,一见这二位,谢麟微愕:“三婶四婶?”

米氏道:“进去说!”

谢麟眉头微动:“请。”

将二位请到了程素素的房里,摆了茶,米氏简明扼要说了郦氏今天的表现:“我看她就是憋着坏!”

谢麟道:“或许真的有感触,变了呢?”

方氏笑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儿子废了都没能让她老实,打二伯一顿,就能让她偃旗息鼓了?反正呀,你们长房,篱笆要扎得牢些。”

米氏道:“不错。二娘,不要轻信。你带来的陪房们,也不可以轻信。”

这等好意,程素素也是心领了。

二位说完了要说的话,米氏道:“今天就说这些吧,有别的事儿,想到了再告诉你们。日子还长着呢。”

谢麟与程素素将二人送得老远才折了回来。

回来后,谢麟好像憋着股劲儿地说:“有委屈了,不用忍。”

“放心,怎么能委屈到我呢?”程素素大包大揽的。这个,不给他添麻烦,应该是比较让他满意的吧?

谢麟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像“谢先生”了,手便悬在了程素素的脑袋上面。偏程素素觉得话也说完了,不好再耽误他的时间,道一声晚安,转身走了。

谢麟维持着九阴白骨爪的造型,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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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方氏、米氏特意跑来提醒之后,郦氏反而没有了动作,安静得谢三娘向婆家说好的日期都到了,不得不辞别娘家。

面对这样的郦氏,方氏等人再提醒程素素要当心二房的话,自己都觉得说多了没意思了。也不小心怀疑起来:难道是真的转了性了?

如是过了一个月,郦氏还是一个和气的二婶。偶尔漏出一丝违和,也可以认为是长久对立之后想和好的不自在。

直到这一日,叶宁长子做生日,谢麟与程素素去叶府吃酒。

郦氏笑中带忧地来到了林老夫人的房里。

林老夫人轻舒一口气:“说吧,你的脸上藏不住事儿。”

郦氏犹豫地道:“按说,我们隔了房,不好多插口,可是……阿家,二郎两口子,要什么时候圆房呢?”

林老夫人道:“急什么?”

郦氏忧虑地道:“长房子息单薄了些,您看这几房,哪家不是子孙满堂呢?二郎……唉……等到他媳妇长大,能圆房,再生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今年都多大了?这……好好的做了官儿的人,成了亲,还要过得像个和尚……”

林老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那你的意思呢?”

郦氏忙说:“有您看着,我哪有什么意思呢?不过,要是阿鹤、阿虎几个遇到这样的事儿……我倒有心叫他们收个屋里人的。您想,纵不说开枝散叶,总比他们在外面,咳咳,强吧?做了官儿的人,应酬也多。不让他们开了眼,可别叫不三不四的东西轻易给勾了魂儿。阿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品性大家都放心,可也不能因为他好,就要他像个牌坊似的活着不是?总是个大活人呐,人有七情六欲的。堵不如疏。”

林老夫人道:“唔?你看哪个合适呢?”

“这个得他娘子来说了算呀,收了房,也是伺候他们两个不是?即便长辈,也不好插这个手呀。我冷眼看着二娘,是个贤惠人,能明白这个道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罢了,一切听阿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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