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书架
首页 > 历史军事 > 紫玉花卉图片 > 第4节

第4节

目录
最新历史军事小说: 大秦:开局一元秒杀龙骑军假太监从攻略贵妃开始混迹六道波洛今天破产了吗逍遥小赘婿寒门差役王浩李洁倾国太后俘获老师大人大唐的皇室弃子被暴君强宠的金丝雀翅膀硬了三国之神级召唤都市怪异见闻录极品按摩师白莲花养成系统绝世傻妃之卿本惊华我全家都在跳大神回到古代当奶爸丞相,我悟了都市:开局神豪大反派士兵突击之尖兵之王

宫教博士面露赞赏之色,又递给她另一卷竹简,翻到《小雅》篇,道:“你再看看这些。”

紫芝凝神浏览,立即发现了问题,指着竹简上的那首《伐木》,一字一句地念道:“‘伐木丁丁,鸟鸣言嘤’,通行本中却都将‘言嘤’写作‘嘤嘤’。‘出自幼浴,迁于乔木’,通行本中写的却都是‘出自幽谷’。”

“不简单。”宫教博士微笑颔首,连声赞叹,“小姑娘年纪不大,学问倒是不浅哪!若非将《诗》中的三百余篇熟记于心,是绝不会有这等眼力的。日后若有机缘,只怕宫中又会出一个如上官昭容那般的才女啊!”

上官昭容即是上官婉儿,幼年时因祖父上官仪获罪而被没入掖庭为奴,经历与紫芝颇为相似。上官婉儿性情颖慧、文采斐然,后来受到武则天的赏识,掌管宫中制诰多年,中宗时又被封为昭容,才名远播,权倾一时。能得此赞誉,紫芝自是欣喜不已,却又连忙谦逊道:“高博士过奖了。奴婢才疏学浅,不过是幼时在家中胡乱读了几本书罢了,哪里能与上官昭容相比呢?”

“你不必过谦。”武宁泽含笑接口,目光中带着兄长般真诚的鼓励,“这几个月来我都看在眼里,你腹有诗书、举止不俗,日后若有幸遇到伯乐,定然会前途不可限量。宫中固然等级森严,但能抓住机遇而起于微末者也大有人在,上官昭容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宫教博士亦点头赞同,又指了指案上的那几卷竹简,徐徐解释道:“这套《诗经》乃是传世的汉简,与历代备受推崇的《毛诗》及齐鲁韩三家《诗》略有不同,数量极少,流传也不广,但却不失为研究《诗经》的另一种重要材料。内文学馆遍集天下藏书,对十二经的各种版本自然也都有收藏。”

紫芝双眸闪亮,对二人谦恭地敛衽一礼,诚挚道:“奴婢受教了。”

“小姑娘,你在宫中做事虽辛苦些,学业却万万不能荒废掉。”宫教博士言之谆谆,又伸手一指武宁泽,微笑道,“小武的学问就好得很,与那些太学博士相比也毫不逊色。你如今在他手下做事,诗书上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他就是了。”

静谧的楼阁内书香氤氲,紫芝含笑点头,目光落在日影斑驳的楠木书架上,只觉得一颗心都亮了起来。

紫芝与武宁泽捧着竹简,一路有说有笑地在林荫中漫步,才一进回心院的大门,就见阿秀急匆匆地跑来,兴奋道:“武主事,你们可算回来了!惠妃娘娘派了位女官来,说是有事要找咱们回心院里所有的宫女内侍。武主事,你说,是不是惠妃娘娘要赏我们呀?”

武宁泽心中却是蓦地一沉,忙疾步进了庭院,只见一位姿容端丽的青年女官立于树荫之下,正是武惠妃的亲信尚宫刘澈。尚宫乃是正五品内官,为宫中“六尚”之一,掌管尚宫局,位高权重。刘尚宫今年不过二十三岁,短短几年,就能从一名普通宫人升任为内宫的高级长官,除了有武惠妃的提携之外,显然其个人能力也不可小觑。

武宁泽躬身施礼,通报了自己的官职和姓名。刘尚宫轻轻颔首,用清冷的目光环视着庭中众人,问道:“现在,人可都到齐了?”

“是。”武宁泽毕恭毕敬,“不知尚宫大人有何吩咐?”

“惠妃娘娘差我来问问。”刘尚宫微微一笑,神情也倏然变得柔和起来,“娘娘听太华公主说,这回心院里有位宫人甚是灵巧可爱,便备下了赏赐,特地命我亲自送来。却不知那日与太华公主聊得甚为投契的,是你们之中的哪一位啊?”

紫芝方欲答话,衣袖却被武宁泽轻轻一牵,她虽不解其中缘由,却也立刻识趣地低眉敛首,缄口不言。阿秀偷瞟了紫芝一眼,见她始终不敢说话,便自以为抓到了大好的机会,连忙抢先一步笑盈盈地说:“禀尚宫大人,那天太华公主见到的,正是奴婢。”

刘尚宫含笑打量着她,赞道:“果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阿秀更是喜不自胜,忙乖巧地裣衽施礼道:“谢尚宫大人夸奖!”

刘尚宫挥了挥手,示意身后随侍的宫女上前。那宫女手捧黑漆描金托盘,盘中放着一只精巧的青铜鎏金酒盏,盏中的玉液琼浆醇香诱人。刘尚宫微笑着双手拿起酒盏,亲自递给阿秀,道:“这是惠妃娘娘赏赐的御酒,姑娘请用吧。”

阿秀伶俐地跪下谢恩,却又面露难色,嗫嚅道:“可是,尚宫大人,奴婢……奴婢不会饮酒啊……”

“也罢。”刘尚宫依旧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瞬间令人如坠冰窟,“反正娘娘的懿旨就是要赐你一死,你若有更好的法子自裁,当然也可以。”

阿秀立时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望着言笑晏晏的刘尚宫,颤声问道:“娘娘为何……为何要杀我?我……我又没做错事……”

“一个冷宫中的小小奴婢,非但不恪守本分,还居心叵测地意欲攀附公主,难道就不该死吗?”刘尚宫沉下脸来,冷锐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阿秀,“你最好给我快些!尚宫局的事情忙得很,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耗着!”

“尚宫大人饶命!奴婢冤枉啊!”阿秀吓得瘫软在地,不住地叩首哀求,光洁白皙的额头渐渐碰出鲜血来,“尚宫大人,奴婢求求您了,您能不能去跟惠妃娘娘说说,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攀附公主啊!尚宫大人,奴婢日后甘愿做牛做马,只求您……”

刘尚宫广袖一拂,冷冷地打断:“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你有什么冤屈,都与我无关。”

阿秀不敢再言语,却仍是不停地叩首,散乱的鬓发透出了她心底的绝望与悲凉。哭了半晌,她蓦地心念一动,抬起头来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紫芝,尖声道:“是她!尚宫大人,那天和公主说话的人不是我,是她!”

☆、第8章 前尘

阿秀双眼通红,目光中蕴藏着将死之人对生命的无限渴望,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可怖的阴晦与怨毒,额上的鲜血淋漓而下,蜿蜿蜒蜒地流在少女白净的面庞上,有种说不出的狰狞诡异。紫芝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到底是谁?”刘尚宫瞥了紫芝一眼,眉目间已露出了几分不耐烦,“若是说不清楚,你们两个就一起死!”

紫芝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暗自咬了咬牙,决心不再拖累无辜。她方欲跪下认罪,却见武宁泽已经抢先一步上前,恭谨地问:“敢问尚宫大人,太华公主是哪一日驾临回心院的?”

刘尚宫思索了片刻,道:“应该是小满那天。”

武宁泽轻轻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随身的小册子,仔细翻看了片刻,然后躬身回道:“禀尚宫大人,依照下官的记录,小满那日这两名宫人刚刚调来回心院,下官带着紫芝去了尚食局,留在这里的只有阿秀。”

阿秀气得双目圆睁,大喊道:“武主事,你、你怎么能……那天明明是我跟着你……”

刘尚宫却无心再查,伸手一指不停叫嚷着的阿秀,冷声吩咐身边的宫女:“把酒给她灌下去!”

阿秀跪地哀哭,发疯似的拼命挣扎,却被那宫女狠狠一脚踢在小腹上,瞬间就痛得弯了腰。她涕泪纵横,却仍旧无法阻挡那一股冰凉的液体流入喉咙。紫芝颤抖着闭上眼睛,心底的恐惧逼得她几欲崩溃——死亡……又是死亡,在这等级森严的深宫里,她们这些宫女是何其卑微渺小,生命与尊严都如草芥般任人践踏。鸩毒发作得很快,阿秀四肢抽搐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吐血身亡。

刘尚宫神色如常,冷漠地瞥了瞥地上的尸体,对武宁泽吩咐道:“武主事,劳烦你派人走一趟,把她送去宫人斜埋了吧。”

宫人斜,即是宫人死后的埋葬之所。武宁泽从容领命,吩咐手下的内侍收拾好残局,待刘尚宫一走,就疲惫不堪地坐在了树荫下的藤椅上。紫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阿秀吐出的那滩鲜血旁,放声哭泣:“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不好,竟然害死了她……”

武宁泽一惊,忙上前将她拉起,低声斥道:“闭嘴!想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吗?”

紫芝心中一凛,忙用手把眼泪抹去,轻声哽咽道:“她们要杀的人是我,可是……可是我却害死了阿秀……”

武宁泽冷静道:“害死她的并不是你,而是她自己的贪欲。”

“阿秀她不是坏人……”紫芝含泪轻喃,若有所思地低头捻着衣角,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武哥哥,我实在不明白……我只是和公主说了几句话,惠妃娘娘为何……”

“你们入宫晚,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武宁泽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她进了堂屋,小心地掩上房门后才继续说道,“说起来,那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十岁,刚刚被调到回心院,亲眼目睹了一场残忍的杀戮……”

武宁泽缓缓坐下,将那段无人敢再提及的往事娓娓道来。其实,这故事并不复杂,追根溯源,不过是历代宫廷中屡见不鲜的后妃之争。早在先天年间,今上李隆基即位后,便下诏册封原配妻子王氏为皇后。王皇后贤良淑慎,泽被六宫,却只因没有子嗣,最终还是无法逃离色衰爱弛的不幸命运。武惠妃得宠后接连诞下数位皇子公主,意欲谋求后位。王皇后自知形势不利,故而甘愿铤而走险,在宫中用厌胜之术求子。厌胜巫蛊乃是历代宫廷之大忌,武惠妃借此事大做文章,李隆基一怒之下将王皇后废黜,遣往冷宫中的回心院思过。

武惠妃觊觎凤座多年,对王皇后仇深似海,见李隆基并无赐死王皇后之意,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亲自去回心院用鸩酒毒死了夙敌,对外则只称废后是‘畏罪自尽’。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宫中上上下下知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只是,王皇后的死相太过凄惨,临死前拼尽全力的愤恨诅咒又让武惠妃心生不安。巧的是,不久武惠妃便再次怀上身孕,次年产下一女,被李隆基亲自赐名为“灵曦”,册封为太华公主。

灵曦自幼深得父皇宠爱,却与生母武惠妃关系淡漠,童年寂寞时,便时常跑到冷宫来玩。有一次,她还在回心院捡走了一串念珠,正是王皇后生前用过的。宫嫔们长日无聊,便渐渐传出些无稽的流言来,说太华公主就是当年王皇后的转世。武惠妃虽性情刚强,却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再加上自己心虚,因此对这位小女儿愈发疏远了。

…………

紫芝安静地坐在窗下,听到此处时,终于恍然道:“得知公主又偷偷跑到回心院来,惠妃娘娘十分不悦,却又不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太过苛责,所以……就只能迁怒于我们?”

武宁泽略一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紫芝唇角颤抖着,秀丽的眉目间满是激愤,“再卑微的宫人,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她怎么能……”

“惠妃娘娘执掌后宫多年,翻手覆手间,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武宁泽语气平淡,随手斟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到紫芝面前,“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坐在这里评论孰是孰非,而是要先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的境遇。虽然阿秀替你喝了毒酒,但依照惠妃娘娘的性子,这事情未必会就此了结。”

“她……她还想怎样?”显然是被吓坏了,紫芝双手一颤,险些将茶盏碰翻在地,“王皇后、秦美人……她们那样尊贵的人都逃不出惠妃娘娘的掌心,更何况是我?”

“紫芝,你和她们不一样。”武宁泽侧头望向窗外,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看看这庭中的花草,最娇艳妩媚的是什么,最不起眼的又是什么?”

紫芝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回答:“最娇艳妩媚的是夹竹桃,最不起眼的……应该是那些杂草吧?”

“没错。”武宁泽颔首微笑,“你看,昨夜一场疾风骤雨,夹竹桃就被吹落了大半。可是,那石缝中最不起眼的野草,却能顶得住风刀霜剑,岁岁枯荣轮转,始终生生不息。”

紫芝顿时了悟:“在宫里,我们就是那最不起眼的野草。”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武宁泽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紫芝,坚强些。我们会一直活着,而且,会活得比她们好。”

“嗯!”紫芝应了一声,稚嫩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无比坚毅的神情,克制着眼中热泪,用力点了点头。

武宁泽欣慰地笑了笑,还未及说话,就听外面响起一阵温文的敲门声。紫芝引袖拭了拭眼角,连忙过去开门,待看清门外之人的面容时,惊诧得直向后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唤道:“盛……盛王殿下?”

☆、第9章 盛王

门外,那少年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色丝袍,身姿挺拔,剑眉朗目,容貌俊美之极。武宁泽亦是一惊,忙站起身来上前向盛王施礼。李琦神情冷肃,只略一扬手示意他免礼,然后问紫芝:“刘尚宫可来找过你了?”

“嗯。”紫芝下意识地点头,想起适才阿秀的惨死,没敢再多说什么。

“还好……”李琦轻舒了口气,见面前的少女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我无意中听到阿娘与刘尚宫的谈话,这才知道是我和灵曦连累了你,所以赶紧过来看看。若真有人因此而无辜殒命,我于心何安?”

“殿下亲自赶来,就是为了……”紫芝讶然抬头,看到他眉目间释然的笑意,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她几乎不敢相信,如他这般身份尊贵的皇子,对一位并不算熟识的普通宫女的生死,竟也会如此关心么?

“刘尚宫行事狠辣果决,却与我私交甚好,所以,只有我亲自来和她斡旋,才勉强有几分把握。”李琦微微一笑,英挺的眉宇间竟带着几分孩子气,“若实在不行,我就强行把你带走,估计她也拿我没办法。不过,刘尚宫肯就这样放过你,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紫芝轻轻垂下眼帘,黯然道:“尚宫大人赐下的酒,被另一位宫女喝了。”

此时才注意到她眼角处的红肿,李琦略微一怔,叹息道:“没想到……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紫芝却是摇头,声音中隐隐有些哽咽:“阿秀若能看到……看到殿下为她叹气,也不知……不知会有多开心呢……”

“好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李琦略一沉吟,随即替她做好了打算,“阿娘对回心院一向很有成见,尤其不愿意让灵曦与这里有任何往来。今日之事不过是杀一儆百,你以后若继续留在这里,只怕还会有麻烦……这样吧,正好灵曦刚刚搬去翠微殿居住,身边需要添几个宫女。我看她挺喜欢你的,想必也愿意让你去和她做个伴。我这就去找人安排一下,从明天起,你就去灵曦身边服侍吧。”

依照宫中旧制,公主出嫁前皆是跟随生母居住。紫芝不禁诧异地问:“太华公主不是住在延庆殿吗?”

李琦垂目看了她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延庆殿里住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太挤了些,父皇素来最疼灵曦,所以就把翠微殿赐给她独自居住。”

紫芝懵懂地点点头,便乖巧地不再多问。身为冷宫中的低等宫女,能去太华公主身边侍奉是何等的荣幸,于是忙恭敬地敛衽下拜,向他道谢。李琦却伸手一扶,微笑道:“等你去了灵曦身边,就会时常见到我,所以,不用这样客气的。”

紫芝也腼腆地笑了笑,听他这祥说,心里竟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欢喜。次日一早,她便收拾好行装,挽着一只小小的青布包袱,独自离开了回心院。微雨的天气,她撑着一柄半旧的油纸伞,回首时,见武宁泽仍站在门前目送,便向他调皮地挥了挥手,笑着说:“小武哥哥,我会想你的!”

黄叶翩跹,飘零而落,阻挡了细雨中彼此凝望的视线。武宁泽青衫磊落,伫立于水滴叮咚的檐下,默然看着那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太华公主李灵曦年方十三,是个娇艳可爱的小姑娘,性情虽有几分贵胄帝女的骄傲任性,却并不会对身边的宫人动辄打骂。紫芝第一次在这样尊贵的主人面前做事,尽管要时刻陪着小心,日子却仍比在掖庭局浣衣时轻松得多,加之她娇憨可人,又难得的通晓诗书,很快便赢得了公主的青睐。在几位同母的兄姊中,灵曦与二十一兄盛王李琦最为亲近,紫芝身为公主的近侍宫女,与他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时值初秋,天空一如青碧色的瓷釉,澄净得没有半点尘埃。这日,紫芝走在落叶摇荡的林荫路上,步履轻盈如燕,一袭簇新的浅粉色宫装随风轻扬。见四周没人,小姑娘径自低声哼起了歌,一路走走停停,调皮地踢着脚下的片片黄叶。秋风乍起,一枚松球摇摇晃晃地从枝头坠落,恰好砸在了她的头上。

紫芝笑着揉了揉脑袋,俯身将那松球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着。延庆殿的碧瓦飞甍近在眼前,她忙肃了肃心神,一步一步踏上东配殿的层层玉阶,只见丹墀上有十余位宫人垂手侍立,仪容端雅,神情恭肃。初入延庆殿时的不快记忆再度浮上心头,紫芝强压着心中的紧张,上前施礼道:“奴婢是翠微殿的宫女,依太华公主的吩咐,前来求见盛王殿下。”

为首的宫人即刻进去通传,少顷,便又出来引着紫芝入殿。阳光明媚的午后,殿内显得格外静谧安宁,盛王李琦与刘尚宫相对而坐,中间置放着一张典雅的沉香木嵌螺钿象棋局。一看到刘尚宫,紫芝就不由硬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向二人行过礼后便默默地站在旁边垂首等候,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琦一见是她,就微微地笑了,和言问:“什么事?”

紫芝偷偷瞟了刘尚宫一眼,见李琦点头,方才犹豫着回道:“公主说……今天不想来延庆殿向惠妃娘娘问安了,请殿下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替她遮掩过去。”

子女向父母晨昏定省本是常例,太华公主李灵曦却因为与生母武惠妃感情淡漠,自从搬到翠微殿独自居住后,就甚少来延庆殿问安。李琦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对刘尚宫笑道:“正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刘尚宫微笑颔首,算是答应了,须臾,却又叹息道:“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殿下若得空,也该好生劝劝太华公主……亲生母女之间,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

“劝也没用。”李琦拿起一枚棋子“炮”,“啪”地一声拍在了棋盘上,“说句实在话,阿娘也着实偏心得很。我若是灵曦,自幼被自己的生母这般冷待,肯定也是一肚子的愤懑不平。”

“娘娘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们这些做子女的,总该比我清楚吧?”刘尚宫秀眉一挑,淡淡笑道,“其实啊,你们都一样,就是吃软不吃硬。太华公主是晚辈,对娘娘略俯就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李琦笑着叹了口气,却没再说话。紫芝在一旁默默看着,只见这二人言谈间甚是亲密熟稔,竟似是一对要好的姐弟,心中微觉惊讶。入宫三载,她最怕与这些尊贵之人打交道,因而丝毫不敢在此久留,趁二人沉默之际,忙嗫嚅着说:“殿下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嗯。”李琦方欲点头,却无意间瞥见她眼睑处隐隐的红肿,又改口道,“先等等,一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是。”紫芝低眉敛首,却不知他要问什么,一时心中颇为不安。

看出她的拘谨,李琦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月牙凳,微笑道:“你随便坐吧。”

殿中亦有十余位宫人侍奉在侧,个个皆是敛声屏气,恭肃严整。紫芝哪里敢坐,只依旧在原处垂手侍立,目光却渐渐落在了眼前错综复杂的棋局上。宫中贵族博弈时多用围棋,会下象棋者寥寥无几,而这二人的棋艺却堪称精湛。刘尚宫端然正坐,一面凝视着楚河汉界两侧的棋子,一面悠闲地问:“咸宜公主婚期将至,殿下可备好贺礼了么?”

咸宜公主是武惠妃最钟爱的长女,已被皇帝李隆基许配给观国公之子杨洄,不久便要完婚。李琦点了点头,伸手将自己的棋子“车”向前一推,吃掉对方的一个“卒”,方才徐徐道:“我有一对透雕龙凤纹重环玉佩,是汉代的古物,也算是个不俗的东西,却不知阿姐能否喜欢。”

“咸宜公主眼光极高,寻常的玉器珍玩只怕都难以入眼”刘尚宫神色和悦,又抬头去问紫芝,“你们太华公主呢,准备的是什么贺礼?”

紫芝正自神游物外,未曾想刘尚宫会与她说话,着实被吓了一跳。李琦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便知这小姑娘的心思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遂笑着提醒道:“哎,想什么呢?刘尚宫问你,灵曦为咸宜公主准备了什么贺礼,你都没听到么?”

紫芝这才松了口气,忙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尚宫大人,我们公主准备的是……是一对鸳鸯瓷枕。”

刘尚宫盯着紫芝看了半晌,见她额上都已渗出粒粒冷汗,不禁掩口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吓人了?她们这些小女孩儿啊,一见到我,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

李琦略一拱手,打趣道:“尚宫大人威名远播,小王亦不胜惶恐。”

刘尚宫嗤地一声笑了,须臾,见这一局棋胜负已定,便起身道:“殿下既然还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讨教。”

目录
小货郎重生后被反派宠上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