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可怜（19）
“叮铃铃……”象征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孩子纷纷抬头，等待着监考老师将试卷收上去。
而程厉直到最后一刻才停下手中的笔，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他为了这次月考，可是努力了好久，还特地请了家教。以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学，成绩吊车尾，现在想要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却不容易。
但他为了那个约定，可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了，看得他爸一脸欣慰。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今日的数学答得不错，知识点之前都有复习过，所以写得并不困难。
刚走出考场，便遇见霍三和其他几个兄弟垂头丧气的走过来，看见他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哟，程哥看起来是胸有成竹啊！”霍三走上去搂过他的肩膀，“恭喜恭喜，离抱得美人归更进一步了。”
“程哥，兄弟我们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这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这咋还没搞定呢？”
“对呀，程哥上次不是吹牛皮，说一周内搞定苏青青吗咋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程厉摆摆手，“得了吧你们，试卷写完了吗作业做完了吗？每天抓着我的事不放，是不是闲的慌？”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程厉有一天居然也会问他们作业写完了没……
要知道之前这家伙可是从来不写作业的，现在当了几天大尾巴狼，现在倒反过头来教训起他们来了。
“诶，说真的，那苏青青也太会拿乔了吧，程哥你都放下身段这么追她了，还不够给面子”那人语气刻薄，这话落在人的耳朵里很是刺耳。
程厉上扬的嘴角慢慢消失，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霍三也见状开脱：“咋是人家女孩儿的不是了，明明是咱程哥手段不到位，追不到也是情理之中哈！”
那人却似缺了根筋，看不出两人的不对劲，还在大声地抱怨：“要我说程哥愿意追求她，是她的荣幸，她倒好，还要拿乔装高贵……明明就是个没爹生没娘养的……”
程厉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猛地上前将人撞到了墙壁上，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那人见他明明是在为程厉打抱不平，而当事人却不接受他的好意，还反过头来责怪他。
他也生气了，一把推开程厉：“我是什么东西？程厉，你别被那苏青青灌了几天迷魂汤，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我如果不是东西，那你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学生都停下脚步围过来看热闹。
霍三也没想到事情突然闹成这样，只能连忙让兄弟几人将俩人给拉开，“诶，小事情，小事情，大家都是兄弟，别伤了和气。”
那人越想越气，即便有霍三挡着他还是噼里啪啦一通输出。
“当初是你先和霍三打赌的吧是你打赌说一个月能追到苏青青，没有人逼你吧？哦，现在才觉得她好，把她当个宝贝，说她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呸！程厉，你现在清高，你是好人，你玩弄别人感情，转过头来还将脏水泼我们头上！你有本事现在去告诉苏青青这赌约的事，老子敬你是条汉子！”
对面的人说话难听，却扯开了程厉的遮羞布，让他将自己往日的混账模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程厉赤红着一双眼，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转头，却发现人群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这一看，众人也都发现了另一个当事人原来围观了全部过程。
这一下，连方才那叫嚣个不停的人都安静了，楼道陷入诡异的沉默。
“什么赌约”女孩子煞白着一张脸，盯着程厉犹豫了几秒，才凄凄艾艾地开口。
程厉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在她的注视下，却连任何借口都想不出，如同悬崖上的困兽，进退两难。
“就是打赌一个月内，让你答应做他女朋友呀……”陈婉也在人群中看好戏，见到苏青青那副样子觉得心里也舒爽不少，“青青，你不会真觉得他会喜欢你吧……”
她的话一出口，那娇小的身影也晃了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程厉连忙上前想去扶她，却被女孩子狠狠推开，“你走开，别碰我！”
“你听我说，青青……青青，对不起，我一开始确实……确实是因为赌约接近你，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他有些手足无措，眼里满是惶恐，“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程厉在众人眼中从来都是高傲的，他如花花公子一般游戏人间，看似对每个人都很随和，但实际上却很难有人真正走入他的心里。
但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这般低声下气地祈求一个女孩儿原谅。
姚金玲站在不远处的转角，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
她从小便喜欢程厉。
还记得小时候她第一次去他家玩，程厉穿着考究的小西装戴着领结从楼梯上走下来，姚金玲一眼便喜欢上了他，只觉得他和外面那些拖着鼻涕乱跑的小男孩儿是那么的不一样。
姚金玲喜欢他，缠着妈妈和他去了一个幼儿园，幼儿园离她家很远，她每天早早地便要起床坐车赶过去，可是她一想到在幼儿园中能够看见他，便觉得开心。
她给他分享自己喜欢的洋娃娃，每次过家家都要扮演他的新娘，可每次他都不屑参与。
小小的她有些灰心，可当她荡秋千磕破了膝盖，处理伤口时疼得哇哇大哭，是他走过来递了糖果塞她手里。
那糖果甜丝丝的，姚金玲小心翼翼地舔一口，心里也美滋滋的。
后来他就出国了，每年只有寒暑假会回来几天。
每次那个时候，她总是想尽办法找理由去程家，哪怕是看到他一眼，也会觉得高兴。
可他从来没认认真真的看过她，哪怕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十几年，好像她和其他的任何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她终于等到他从美国回来，她以为这会是新的开始，结果就算在同一个学校，她也只听到程厉和其他女生的绯闻。
她嫉妒、她羡慕，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多年心里的少年被他人抢走，所以在听到“苏青青”这个名字后，她不惮以最狠毒的方式去对待这个人。
在将苏青青错手推上假山的时候，她看着苏青青满脸的鲜血，她是怕的，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何变成了这么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但转念一想，再也不会有人纠缠他，姚金玲也觉得这一切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住院的时候，母亲发现了她做的那些事，抱着她痛哭，说不会再让她走歪路。
可是姚金玲知道，一旦心里的野兽被放了出来，就再也难以回头。
回到学校后，她总会悄悄的溜到一班去看他，程厉笑得比以前更加开朗，却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女孩儿。
一次午休，大家都趴在桌上休息。
唯有程厉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女孩子趴在桌上睡着了，微微皱着眉头，睡着有点不安分，侧脸的弧度精致漂亮，像被阳光沐浴出来的雕塑品。
姚金玲看着他伸出手，替她遮挡照在脸上的阳光。
他看着她的眼神如此温柔，只这一眼，她便觉得万箭穿心似的疼，那眼神里满含着爱和卑微，就如同玻璃窗上，她自己的倒影。
而如今，少年也折弯了腰背，丢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臣服于别人的脚下。
……
“青青，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有在努力学习，我想着想着，到时候成绩出来了，我再告诉你这一切……”
程厉看着女孩子越来越冷的面孔，只觉得自己也心如刀割，他悔不当初，自己为何要答应这个荒唐的游戏。
“苏青青，我可以作证，程哥他虽然说是因为赌约才追你，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霍三见不得两人这般，也开口劝解，“我是知道他的，如果不是一开始便对你有兴趣，他根本不可能和我打赌，而且这些天以来，他对你也都是真心的，这些都做不得假……”
“可会拿人的感情来当赌注的，本来也不该指望他会有什么真心的？不是吗？”青妩一把抹去自己脸颊边的泪水，转身离开。
程厉跟上去想抓住她的手解释，却被女孩子狠狠踢了一脚，“走开，你这个大骗子，你看我笑话还看的不够吗？”
“青青，我没有看你笑话……你听我说……”
青妩冷冷一笑，她点了点他的胸口，“程厉，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从来没有一刻看不起我从未没有嫌弃过我的贫穷、我的软弱、我的苦苦挣扎！”
女孩子的诘问像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那些肮脏的、难以言喻的想法就这么赤果果的展现。
他张了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能。”女孩子眼里的泪水盈满，她却倔强地抬头，不肯落泪，“程厉，是我痴心妄想，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该信你的。”
她转身走了，决绝而干脆。
小小的身板却挺直了脊背，即使是落败的小丑鸭，也要骄傲的保护她那最后一点尊严。
程厉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想要挽留的脚步，刚踏出，却又收了回来。
他怕了，怕她再不原谅他，怕她从此又缩回她自己的一方世界。
所以，再等等吧。
时间还长。
只要他今后努力挽回，她总有一天会看见他的真心。
但他从未想过，老天爷会和他开如此大的玩笑，让他在此后的几十年里日日夜夜都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