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她茫然四顾,却不见杨柳低垂,不见水波柔曼,不见满街的鲜花美食和丝丝茶烟,不见凡尘俗世一张张欢欣舒畅的笑靥。前尘如梦,往事如烟。此身到底在今夕何夕?此境又到底是真是幻?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分明记得的,自己是九鲤潭最受宠的小鱼儿,是游遍江河湖海的神龙,是行走天下快意恩仇的神医女侠李昀羲。她刚刚脱离白麓荒神之手,回到最喜欢的人身边,神仙眷侣遨游天下的梦刚刚开始。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断地说着别怕,可她身上每一寸都在被恐惧席卷。
什么天魔印,什么魔种,什么少都符?这些阴暗可怕的破事,能和全天下最骄傲最明亮的李昀羲扯上什么关系?
她抱紧了自己的头,似乎看着白水部,似乎又在透过他看向别的地方,声音嘶哑地说:“对了,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我肯定是睡糊涂了……”
白水部惶恐地摇着她:“昀羲,昀羲!”
李昀羲禁不住哭了:“白铁珊,白铁珊,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梦,你快带我出去吧!这个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他的密语轻如一丝叹息:“我会带你出去,哪怕赌上性命。”
第95章 僵持
“我就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才想要瞒。”胭脂走出一步,声音冷冽地说,“你想杀她?我不同意。”
“你想杀她,我不同意。”慕容春华当即也上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
君如月站在崖顶朗声道:“你想杀她,我不同意!”
还处在包围圈中的谢宝刀高呼一声与她应和:“你想杀她,我不同意!”
凤清仪搀扶着一位白发拖地的老者出现在最近的洞口:“你想杀她,我不同意!”
雪红朱带着温犀、秦镜,出现在他身后,曼声道:“我也不同意——”她向白水部飞了个媚眼,可惜他心心念念只是怀中的少女,未留意这道眼波有多么缱绻。
“即行杀灭,斩草除根!”“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三山五岳的修行者们俨然分成了两派,相对呼喝,喊声此起彼伏,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李昀羲眼前一片殷红,仿佛无尽的血海,耳边的声音遥远得像从下一世传来。她纤细洁白的小手按在白水部温热的心口,想要汲取那一点点踏实的暖热。白水部在她耳边不断地安抚:“昀羲,别怕。有我,一切有我。”然而,他的指尖也是冰凉。
魏夫人气得发抖。“昔年少都符与李公仲掀起血雨腥风,三界遭遇浩劫,生灵涂炭。这不仅仅关乎一个人的性命,我也不想要这丫头的命,但,”魏夫人伸指指着李昀羲,“她今日不死,来日死的就是千千万万人!”
“你先不要危言耸听。”凤清仪越众而出,火光下光华熠熠,“说是天魔印,可谁都没有真正遇到过。说到底也是一种术法而已,未必无法破解。各派高手大德都在,你们平日里茹素行善、努力精进,难道对这样一个无辜的小丫头,首先想到的不是破解天魔印,而是斩草除根?!”他看定了魏夫人,目含嘲讽:“对一个稚弱女子都无怜悯之意,何谈对众生有慈悲心?我倒要问问,同意立刻杀人的,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夫人张袖吼道:“我对她的不慈,才是对天下的仁慈!你们拖一刻,魔种便强一分。现在我们还杀得了她,等她神智泯灭、少都符复生,试问这里哪一个是他的对手?!”
她转头看着李昀羲,冷笑一声:“只要牺牲一人,便能换得三界平安,当年又不是没有旧例。为对付瘟神李公仲,巫山圣女以身饲魔,产下孽种,大义灭亲。那小儿又何尝不无辜,可谁让他是瘟神与大巫之子,只有他的血能作那最后一重封印!三界七王就是用那孽种的血作法封印了瘟神——”
“够了!”凤清仪含怒截断她,“这血淋淋的一页本是三界之耻,应当翻过去永不再提——难道这等丑事还能津津乐道作‘旧例’援引,还能当成什么大义凛然的榜样?!”
一片嗡嗡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句清冷的问话,让众人都陷入沉默。
“她问过那孩子的意愿吗?”白水部的话在洞穴中听来寒旷幽寂,余音不绝。
“什么?”魏夫人不明所以。
白水部提高了声音:“巫山圣女杀子之时,问过那孩子的意愿吗?”
魏夫人不屑道:“这有什么可问的?他愿不愿意都得死。”
“如果设身处地呢?”白水部抱着怀中少女,缓缓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个黑衣妇人,“如果被迫来到人世、被迫去死、被迫让人用自己的死为代价封印生父的,是魏夫人你,你会怎么做?如果此时此地,中了天魔印的是魏夫人你,你作何感想?”
魏夫人被他逼视得退后了半步,额头冒出细汗,甩袖道:“假设有什么用!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白水部望着她的眼睛说,“原来两个清白无辜的人,在魏夫人眼里,就只配得上‘运气不好’四个字!运气不好,就活该去死,应该去死吗!”
“那要怎样?!”魏夫人汗出如浆,不由也提高了声音,望周遭众人助力,“难道为了保全一个小丫头,竟要拖三界陪葬吗?!”她对白水部、胭脂等人呼喝道:“你们不过是以私废公罢了!如果她与你们素不相识……”
白水部厉声道:“素不相识,我会护着她!至亲至爱,我更不会让步!如果当年的瘟神之子在此,我拼了性命不要,也不会让你们动他一毫!”他的目光掠过周围的四十余人,他们有的袖手冷眼旁观,有的举剑犹疑不定,有的摩拳擦掌目露凶光。而胭脂、慕容春华、凤清仪、君如月都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让他胸口温暖得如火石撞击。这些友人一起站在他和鲤鱼身边,围成了小小的一个圆。
少女一直在他怀中强自压抑着痛苦,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淋淋漓漓染红了白水部的颈项和胸口,与她身上的鲜艳红衣连成一色。白水部大惊失色:“昀羲,你怎么样了?昀羲!”她脸色苍白如纸,失去血色的唇角染着鲜血,一向温暖的小手沁凉如冰,勉强睁目看着他,却呛咳着,说不出话来。
他忧急地怒瞪魏夫人一眼,魏夫人哼道:“天魔印腐蚀心志和身躯,原本就极其痛苦,我可没做什么!”她不顾胭脂等人围护,提剑一步步走上前来,重剑在石上划出一带火星:“……你以后就知道了。与其看着你的妻子苦痛缠身,吐血不止,一日日失去本来面目,变得邪恶残忍、全无心肝,最终堕落入魔,变成你再也不认识的丑恶模样,粉碎一切美好的记忆,不如此时给她一个痛快,让她解脱!”
君如月的剑,扬起绚烂的月华。谢宝刀的刀,带起肃杀的朔风。左刀右剑,一齐拦向魏夫人。魏夫人哈哈一笑,身化狂沙,张袖向她们扑去。胭脂用百花令张开结界,挡开了狂沙,与魏夫人内外对峙。结界之内是飞旋的花海,结界之外是肆虐的旋风与黄沙。三山五岳之人纷纷伏下身子,隐蔽在石头后面。
凤清仪对他搀着的老头儿道:“昆仑长老!我一路鞍前马后把你伺候得妥妥贴贴,可是指着有个万一,你德高望重能帮上忙。这都打起来了,你还不说点儿什么?”
满头银色发丝的老头摸着胡子,哀怨道:“可你也没说是这么大的事儿啊!”
凤清仪拿出少年人般的撒娇脾气,推他道:“我不管!这样娇滴滴一个小丫头,你还真想要她的命?”
昆仑长老犹疑道:“可是,可是……魏夫人也义正辞严……”他转过脸,严肃地对凤清仪说:“三界众生之命与一人之命,谁都知道孰轻孰重。若事情真的无可转圜,到时候,也只能委屈这个小丫头了……”
凤清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小师弟,你当我们这些人都不分轻重、妇人之仁么?试都没试,怎能说没办法!”他撒娇似的又推了他两下:“你倒是快啊!”
战况已愈发激烈,狂风卷着砂砾直往他们身上扑来,里面夹着不时让钟乳石坠落的刀气剑意。昆仑长老躲过一个大钟乳,站到石台上呼道:“诸位,听老朽一言!三界安宁,自是重中之重;可我们修行人心中的公理道义,亦重于泰山。牺牲自己成全天下,那叫勇毅,叫大无畏;逼迫他人为天下牺牲,那叫伪善,叫猥琐!”风沙还在肆虐,但人人都静默无声,在听他说话,独有魏夫人讥讽地问了一句:“那此事该当如何?”
昆仑长老摊手道:“自然要既顾人情又顾道义。依我看,两边各退一步,想法子为这小丫头除去天魔印,实在不行,再……”
白水部悚然一惊:“不行!”
“不行!”魏夫人亦愤然道,“昆仑长老,难道要冒着三界倾覆的危险,就为多留这丫头几日?”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李昀羲。她一手紧紧地捏住白水部的肩头,一口抓着胸口,用力到指节发白,一口一口不停地吐血。鲜血已经把白水部身前的白衣尽皆染红,旁观的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她小小的身躯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艳刺目的血。
魏夫人沉声道:“看到了吧,这天魔印何等凌厉霸道!你真以为凭我们三山五岳这么几个人,能够破除天魔印、阻止少都符复生?清醒吧!除了现在杀了她,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昆仑长老问:“花神娘子,你怎么说?”
胭脂昂然道:“我同意长老的提议。三山五岳的诸位,你们是要帮魏夫人在此地‘杀灭魔种’,还是帮着我留下这女孩性命?蜀山木先生,你呢?”
木先生按住石先生,高声道:“我和师弟袖手旁观。”
“广野山归砚先生?”
一身黑衣、身躯胖大的男子瓮声瓮气道:“我帮你。”
胭脂咬了下唇,含笑施礼道:“多谢。”她转头又问:“广乘山方长老、圆长老?”
方长老高到洞顶,圆长老身高却只有常人一半,肥胖如球。这两个神情冷漠的中年人道:“我们与茅山同进退。”
胭脂冷笑一声,又问:“长离山一剪梅?”
一个周身泛出白色毫光、清雅如梅花的男子正坐在地上,用一把金色小剪子修剪指甲,闻言起身,亮了亮光润剔透的手指甲,悠然道:“我向来不大仁慈。”
“丽农山拂明子?”
拂明子除了头部,身体肌肤骨骼都是透明的,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白布。他听到问话,诚恳地说:“女娃娃是很不幸,但现在……只有杀了她,才能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对不起,花神,这一次我会帮魏夫人。”
胭脂沉重地叹了口气,抬眼望向一个金冠广袖的巫女:“巫山的大巫旼,你呢?”
巫山圣女身穿五铢纱,像一团从内向外散发着光芒的巫山云雾,口唇却是血点般的红。她眨了下丹凤眼,温柔地笑道:“我当遵从师祖遗志,杀灭魔种,毫不留情。”
第96章 交战
胭脂看着她温柔的笑容,慢慢眨了下眼睛,目光随即转回了魏夫人身上:“蜀山、昆仑山不掺和,广野山助我。那么,茅山、巫山、广乘山、长离山、丽农山,是要和我们对抗到底啰?”
她适才点名的,都是各派参会的领头人物。长辈既然说了,小辈亦多半跟从。魏夫人见助力甚多,大感宽慰,笑道:“正是!”
拂明子透明胸腔里的心脏突突跳着。他有些难过地按住胸口说:“花神,请以苍生为念!”
胭脂看着这个老实人道:“什么是苍生?千千万万人是苍生,一个人就不是苍生?”
拂明子垂头不答。
“还有。”胭脂的声音里带了寒意,“魏夫人,你已经在慕容这里败过一次了。你当真以为,你们二十多个人,能够在我们面前要了这女孩的性命?你当真以为,我们会让你们有机会出去,告诉天下人天魔印的事?”
“花神!”魏夫人动容,“你想杀了我们,还是囚禁我们?你是要违抗天条吗?”
胭脂扫了慕容春华一眼,平静道:“反正我违抗天条,也不是第一次了。动手吧。”
“胭脂!”出声的是白水部,“够了。”他抱着少女,来到胭脂和魏夫人之间,肃然道:“够了,你们为昀羲做的,够多的了。接下来,就让我们自己面对吧。”
胭脂斥道:“怎么面对?凭你一个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难道还把昀羲交出去不成?”
“就算力战到底,与她同死,我也算尽心竭力了。可若把朋友也卷进漩涡,让你们面对无穷的麻烦、痛苦和危险,我们就算死了也无法心安!”
“别再推辞了。”慕容春华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姑姑如果怕麻烦,当年也不会把我捡回来了。至于他们几个,都是追着麻烦跑的家伙,什么风浪没见过,绝不会在漏船上把朋友丢下海去的。”君如月朗朗笑道:“那岂是本大王的风格!”凤清仪抱臂自嘲道:“两肋插刀的事情,我未免做得太多。玉帝真该送我一块匾,上书‘九天甘露’才是!”
白水部回以一笑,眼角涌出热泪。
这就是朋友啊。永远让你心腑温暖。
魏夫人却再也等不下去,怒吼一声,出手了!
白水部即刻退到朋友们中间,谢宝刀和君如月纵身迎上,刀剑合璧,和魏夫人战成一团。一剪梅掏出小金剪子来,挟着劲风朝凤清仪刺去,凤清仪迅速后退,躲过他凌空剪出的一枝梅花的剪影。圆长老执规,方长老执矩,在虚空中画方画圆,割裂空间,眼看就要把白水部所在割入一方天地,归砚先生忽然猛提一口气,喷出滔滔墨浪,将空间裂隙尽皆弥合。这些裂隙染了浓淡墨色,竟似虚空中出现了无数划痕似的。
拂明子一脸纠结地走到胭脂面前,拱手道:“仙子,得罪了。”他的胸腹突然大放光明,光明所到之处,污秽燃烧,灰尘遁形。李昀羲痛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白水部急忙转身挡住她,可他颈背上染上的血迹却在光明中烧灼起来,疼得如万针刺身。
胭脂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她一双乌瞳沉沉地望着他,举起了手中的玉牌。更大、更明澈的光明从其中涌出,与拂明子的光明抗衡,光明和光明纠缠、撕咬、角力、碰撞……那是一片荒芜和惨白,亮得连视觉都要消失,其他人的战斗几乎都被这两种光明淹没,看不见彼此,就像在暗夜中厮杀。
谢宝刀和君如月的刀术剑法在凡人中已是通神,刀剑也是神兵利器,但毕竟不习法术,虽然开头稍稍压制,数回合后便被魏夫人的法术反制,渐落下风。君如月与谢宝刀配合,险而又险地抓了个破绽,一剑直削而下,将魏夫人由肩至腰斩断。魏夫人大笑一声,穿剑而过,全身弥合无缝:“我本沙身,无数微尘合成此身。世间微尘不灭,则我身共天地不死,刀剑能奈我何!”
“沙身亦是色身。”慕容春华望着大笑的魏夫人道,“空即是色,□□。”他从衣襟里拿出黄金小算盘,双手一拂,催动心力,再现算沙法门。
这次魏夫人早有提防,万千狂沙向他涌来,一沙一世界,一粒沙便有一个小千世界的纷繁复杂,更兼有恒河沙数——那是万千个尘世加在一起的重量,耗费的心力简直无可想象。崇山峻岭、激流瀑布、茫茫草原、广袤沼泽、冰山雪地悉重合一处,鹰羽、虎目、蝶翼、鱼鳞及形态各异的纤微菌虫皆没入一眸。清澈眼瞳的婴儿在一刹那间走完一生,鸡皮鹤发没于尘泥,一颗松子又在这团尘泥中生根发芽,拔地而起,荣枯五百次而后凋零,在地火中化为焦炭。
慕容春华容颜如雪,鬓发尽湿,指下愈来愈急,如千珠乱落,又愈来愈缓,如风动流水。
他猛地把最末一颗算珠往上拨去。
他引爆了一个小千世界,地火喷发,洪水滔天,男女老幼在灭世的天灾中惊惶呼喊,瞬间被灼热的岩浆或磅礴的巨浪吞没。虽是沙尘幻相,也看得他痛苦无比。然而,这还仅仅只是解决了一粒尘沙而已。这次魏夫人有备而来,释放的境界何止千万!
慕容春华猛地呛咳出一口血。殷红的血色一半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一半落在金灿的算珠上。他瘦硬的肩背在呛咳中抽动着,越发显出孱弱。
一片茫茫然的光明中,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白水部焦急的声音道:“小慕容,不能再算了!”
“我自有办法!”慕容春华毫不犹豫打开他的手,在算珠上抹开鲜血,万千个小千世界的天空都瞬间染上了一抹凄艳如血的霞光。他双手张开,十指交错。
连珠算。
万千世界奔涌如瀑,似要让他心血耗竭。可人力有时穷,天算却不可尽。他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灼烧起来,泛起一个青色的光团。血液急遽奔流,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这是他罕见的一次,为了朋友,燃烧寿数,调动这种不属于世间的力量。
春葱般的手指将十粒算珠一齐推向前,万千个小千世界一齐爆裂!
魏夫人一只袖子化作流沙纷纷坠地,紧接着半片身体都倾泻下来。伴着她不甘的怒吼,她的面目扭曲变形,瞬间变成沙砾散落在地。
魏夫人一败,慕容春华也昏厥过去,白水部忙扶住他肩膀。胭脂虽在全力对敌之时,还是禁不住分心一顾,就在这一顾之间,拂明子闷哼一声,光明陡长,两道光明相接之处竟哧哧燃起如同白焰。胭脂勉力支撑,疾退数步,回到慕容春华身边,一手揽住他肩,一手催动更多法力注入百花令之中。
雪红朱早在胭脂拿出百花令时便后退到靠近洞口的角落里,按照她的嘱托布下九重阁的陷阱,阻截想要出去报信的三山五岳之人。想出去的只是两个毛头小伙子,毕竟洞内的混战,胭脂那边已经渐露败象,眼看就可以斩杀魔种,大获全胜了。
她让温犀、秦镜用身体替她遮挡百花令辉煌释放的光明。百花令的力量和她本身太近,太过靠近的话,身体简直要被吸附过去,融化其中。她还惦记着自由,在那个人的努力下,百花令之主亲口许诺的自由。可以在尘世放荡不羁潇洒半生,那是多大的诱惑啊。可是……她从天然石屏上的孔洞中露出脸来,担忧不已地望着洞内的激战。
归砚先生正抓着方长老的长腿揍圆长老的头,却被一剪梅一剪子铰出的梅花偷袭出了个窟窿。他按着身上涌出的墨汁刚要叫骂,大巫旼又执法杖上前劈头盖脸打来。凤清仪剑风呼啸,一剑斩上她举起的法杖,发出沉闷的轰响。两人各退一步,又急速地战在了一起。凤清仪虽比她厉害许多,但不断被广乘山、长离山、丽农山的人滋扰夹攻,久不能胜。君如月和谢宝刀也被一个巫山弟子和两个茅山弟子围攻,她们在武道上高得出奇,但应对法术的技巧终归是少了些,免不了左支右绌。
对众人威压最大的竟然是丽农山那个透明人。
雪红朱咬住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