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桃8

如果时间倒退到过去，芥川龙之介一定立刻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离开，绝不会轻易地答应中原中也的邀请。尽管这样或许会让中原中也对自己的好感下降，但芥川龙之介只觉得现在的场景宛若丢了刹车的跑车，在路上奔驰着狂冲乱飞。

层层叠叠的黑色布刃从他的背后衍生开来，牢牢地插入水泥墙面的之中，借此固定住自己，以免遭受了那些漂浮在空中各种各样的酒瓶，玻璃杯等物件的同样待遇。

“嗝——混蛋青花鱼！居然敢炸老子的车！”浮在空中的中原中也呈现出了一副显而易见的醉态，脸颊充红，打着卷的发随着施加的重力仿佛爆炸般炸开，大海似的眼蒙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在海水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已经进入了忘我的愤怒境界，甚至舍弃了玻璃杯，直接伸手一捞抓住一个浮在空中的酒瓶，就往自己嘴里灌。

“该死的青花鱼！”随着又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酒瓶被他用力地往前掷去，施加了重力后重重地砸在墙壁上，砸开蜘蛛网般的裂痕。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偏了偏头避开反射过来的玻璃碎片。

本来他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喝醉，特意向酒保要了些蜂蜜加进去，每喝一口都要停顿半分多钟，到现在也才喝了一半。

‘罗生门’的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直到这时芥川才觉得这件过长的风衣还是有一点优点的。他几乎把这件风衣的所有布料都用来固定自己了。

虽然根据图书馆里的记载，‘中原中也’的确会在喝酒后发疯，甚至对‘太宰治’还施加过醉酒的暴力，但芥川本以为只是一些言语唾骂之类的，完全没有想到对方醉酒后会肆意使用能力。他现在宛若一只被漆黑的锁链牢牢地锁住的蝴蝶，脆弱得甚至不敢踏出这个自己制造的牢笼半步。

芥川龙之介想要逃跑，但只要他跨出去，就会被重力捕获变为浮在空中无法自主的猎物。耳边依旧回响着中原中也那中气十足的大声咒骂，并且连他和太宰治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在游戏机上做了手脚的事都骂出来了。

如果中原中也并没有如此发疯的话，芥川觉得他说不定还能耐心地依据这些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来做出一些推测。但现在他只觉得耳朵快要炸聋了，大脑晕乎乎的，他确定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酒精的影响，至于另一部分原因，他并不能确定是因为得到了中原中也和法国的关联性的证实，还是因为中原中也的怒吼实在对他的耳朵造成了过于严重的负担。

他转动着脑袋，试图寻找什么可以阻止眼前这幅糟糕的场景。酒保和为数不多的客人已经跑出去了，如果不是中原中也在酒精的迷眩中居然还能控制着自己没有将整个店都炸塌，而限制在了店内，可能军警都会被吸引过来了。

他的目光停在压着墙壁半倒的吧台，那和墙角构成了一个三角的缝隙处，卡着一个酒瓶。芥川勉强透过露出来的贴在瓶子上标签，知道这是一瓶名为伏特加的酒。

他努力地探出手去，指尖够到了酒瓶颈，顺着手臂如蛇般蜿蜒的布条卷住酒瓶，小心翼翼地将它从那个三角缝隙拔了出来。

他只记得伏特加应该是比较高度的酒，芥川苦笑了一下，被彻底地醉倒还是被浓烈的酒精引得更加疯狂，这一半一半的概率就像是装在盒子里的猫。他对准了浮在空中的男人，卷着酒瓶的布刃猛地伸长，穿透重力场，在即将靠近引发中原中也本能的反击之际忽然松开。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抓，抓住了那瓶酒。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掰开瓶盖。

过高的酒精瞬间入口，卷着他残存不多的理智彻底地坠入海底。

酒精麻痹了他的感知，所带来的强烈醉意，即使是中原中也也无法抵抗。

在重力场消失的那一刻，紧贴着墙壁的芥川动了。

背后的罗生门在一瞬间施加了力道，包裹着他冲出店门，而后那四散的布刃逐渐收拢聚合，又猛地展开，宛若巨大的鸦翼在风中飘展。而少年则如同坠入地狱的坠天使，古典似的面容之上，一双过于幽暗的眼瞳之中并没有透出半点因为此情此景而引起的惊慌。

他轻盈落地，长长的衣摆安静地垂落在脚踝。

芥川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送给首领。等了几秒后，他收起手机，对着惊魂未定的酒保说：“首领已经让中也先生的部下赶过来了，赔偿金等中也先生醒后会付给你的。”

这间酒吧本来就是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产业之一，甚至连酒保也是因为身体原因而退下来的原成员，自然明白少年的意思。他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在人来之前不让任何人靠近酒吧。

“那么在下就先离开了。”芥川对着酒保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并不担心有人敢对中原中也做什么，就算酒精麻痹了大脑，但只要有一丝杀意靠近，这长年累月积累的敏锐感觉都会将他惊醒。

只可惜了他那半杯蜂蜜酒……不，还是算了吧。芥川闭了闭眼，让冷风吹走些许微醺的醉意。

他还是回去喝茶吧。

如果被中原中也临时邀请去酒吧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每当他下班后无事想要去lupin酒吧，总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打断计划。在经历过在路上忽然被下达了任务，开车去路上碰到交通严重堵塞，打车去遇到车祸，甚至他最后干脆用罗生门作为支撑助使他在城市上空进行‘跑酷’，也能遇到意外。

阴沉着脸的少年站在街上，风衣的下摆残留着被火烧灼的焦痕，他的面前，熊熊燃烧的建筑掉下了几根冒着火的钢筋，将面前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在这之前，他刚刚踏上这栋建筑的顶端，忽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摇晃的建筑和逐渐浓郁的焦味迫使他不得不立刻逃到地面上，甚至在下落过程中差点被飞溅的带火的瓦砾砸到脑袋。

当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偶然串联在一起，则意味着其中必有因果存在。

天际边翻涌着的橘红色晚霞落下来，落在少年的脸上，那苍白如石膏般的面容覆盖上一层金灿灿的火焰。

芥川龙之介凝视着熊熊烈火，烟灰色的瞳孔仿佛也被那火焰覆盖，遮掩了其中翻涌着的真实杀意。

无论操控这一切的幕后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吗？

他的唇角缓慢地扬起了一个不带任何笑意的冰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