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误会
与东宫之事洗不脱关系,四皇子近来被搞得灰头土脸,他名下的许多商产都被挤压倒闭了,还后院失火,内部起矛盾,一众幕僚也走了不少。皇后娘娘那边,他也不讨巧,被骂了个半死,纵使父皇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不妙。
一连串的倒霉事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太子在报复。朗启凡窝囊得很,却不得不安分一段时间,不然,就真是顶风作案,往火坑里跳了。
也因为他和太子之间的恩怨,朗康辙和朗寅释这边倒是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可惜,宫廷是个是非之地,安稳的日子并不长久。
首先是皇帝五十六岁的生辰,就在三个月后,朗沐威打算叫上皇室近亲一起去趟升龙山,小住个三五天,过完生辰再回来。此事交给了朗康辙准备。
另一件事则是,朗康辙请求皇帝为他和右相之女指婚。
这个举措不说让朗沐威吃惊,整个朝野都感到很惊讶。西陵公主墨子幽受邀前来天朗,也不过才是三个月多前的事情。当时大臣们都以为,心高气傲的朗康辙是把目光瞄向了西陵,要与西陵联姻。
关于这件事情,朗沐威抱以喜忧参半的态度。喜得是,与西陵联姻,对天朗来说,绝对是好事一件,天朗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西陵愿意和天朗联姻,朗沐威求之不得。
忧得是,凭借朗康辙现在的实力,娶了西陵独一无二的公主,怕是没人再能压制住他,登上皇位。太子的地位将完全无法和朗康辙相较,出于维护朝政稳定,平衡双方势力的角度考虑,朗沐威又并不乐意朗康辙娶墨子幽。
朗沐威是很喜欢这个三子,不仅因为他是琳妃所出,也因为他是最像自己的一个儿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偏爱,朗康辙的势力不可能与太子相提并论。但偏爱,不代表就能纵容。
在这个节骨眼上,朗康辙突然提出要娶右相的女儿,朗沐威不可谓不惊奇,颇有抱负的朗康辙肯收敛胃口,实在是让人意外。但右相的女儿相貌姣好,知书达理,朗康辙若娶了右相女儿,正好能平衡势力,朗沐威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唯独担心,会惹怒了西陵。
谁知那边西陵及时送了一封纸函过来,说是西陵有意与天朗结秦晋之好,虽与煊王无缘,但初衷不变。朗沐威看了非常高兴,立马就答应了这桩婚事,并敦促他们尽快完婚,说是宫中好久没有喜事了,快些定下来也好冲冲晦气。于是择了黄道吉日,婚事就安排在了下个月。
朗寅释倒是不知道西陵有这封来信,他闻讯只是长叹一声。
“果不其然。”
兰溢泽躺在门前的摇椅上吃水果,问道。“什么果不其然?”
“三哥要和右相女儿成婚了。”
“我们王爷果然料事如神!”兰溢泽钦佩道。
“……”料你个头!朗寅释凉凉瞥他一眼,懒得回话。
想到墨子幽身为西陵备受宠爱的幽澜公主,各国邀约不断,却唯独应了朗康辙的邀请,前来天朗游访,本身已显示了深厚的青睐。天朗皇子诸多,只应了朗康辙,也有钟情之意。偏偏三哥这个人,行事大胆,不受约束,在这个档口去娶别的女人。这叫其他人看来,岂不是背信弃义,荒唐透顶?让人家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搁?父皇竟然也答应了此事,难道就不怕西陵心存怨恨吗?
朗寅释只能连连摇头,心下同情起墨子幽来。七公主待他真心真意,殊为难得,他心中多少有些挂念,便想着什么时候去劝导一番,以免墨子幽心情抑郁。但一连等了十几天,都遇不见她人,想是在忙着什么事情。
很快,朗康辙的大婚便近了。
大婚当日,人山人海,捧场的宾客自然是不消说,到处都装点着红艳艳的彩绸彩带,喜气洋洋的吹锣打鼓声直振得人头昏脑涨。
“恭喜啊,恭喜煊王,贺喜煊王!”百官接连前来道喜。
“同喜同喜,谢谢王大人,谢谢李大人!”除了忙里忙外的朗康辙,朗寅释作为最亲近的夫家人,也得站在王府门口,代为迎接宾客,真是手足无措。齐管家陪着朗寅释站在正门口,只觉得哪里怪怪的,让一个面瘫的烨王爷站在这里陪笑脸,谁想出来的主意?
朗康辙遵循皇室成亲的繁琐流程,连续三天,从清早忙到了晚上,终于是等来了一句“礼成。”
婚宴安排在了第三日晚上,整个皇宫都洋溢着喜庆之气,皇上出于偏爱的角度,把紫宸殿赐给了朗康辙大婚,此前,只有太子才有这个资格。
大殿里,朗康辙自然是志得意满,一身新郎官打扮的他很快便喝得面色潮红,乐呵呵的接受着祝福,周边劝酒的人一层层把他围着,难得有这个机会和煊王殿下套套近乎,百官都毫不犯傻。菜品、酒品、歌舞,整个大婚现场应有尽有,皇上的赏赐成箱成车的摆在外边,等级仅次于太子大婚,可见皇上对三皇子的偏爱。
人潮中,朗寅释到处搜索,想看看墨子幽在哪个位置。这种大型婚宴,她不可能不受到邀请,虽然,从朗寅释角度看来,这个邀请着实很羞辱人。他想找到墨子幽,好去陪着说说话,劝解一番,墨子幽不必嫁给朗康辙,若说实话,朗寅释其实是隐隐高兴的。
人群中,他从瞥到了一抹紫金色身影,莲步轻移,从百官身后掠过,在大殿门外消失了。朗寅释想从人群中挤出来,追上去。
“小释,”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朗康辙满面酒气,醉醺醺的扶着他道,“哥哥喝不动了,你帮我顶一顶。”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
朗康辙几个退步,从人群中撤下来。大臣们上来把朗寅释围住,“烨王殿下,您和煊王可是一母所出,您可得替煊王担一担这福气啊,喝少了,那是说不过去的!”
“对呀对呀,烨王殿下可得帮我们向煊王美言两句,臣等都愿为煊王殿下赴汤蹈火,再所不惜!”一波人敬完又是一波人。只能说煊王这个大婚,让诸多大臣都看到了风向变化,大家一个个都贴了上来凑近乎。
相比之下,他朗寅释反倒成为一个传话筒,成为附加巴结的对象。
“……”朗寅释只得无奈之下灌了几盅,酬了这些大臣们的情。推推拉拉,根本逃不开身。
好不容易从大殿里挤出来,朗寅释只觉自己满身酒气,一张张喝到通红的脸还挤在脑海里,他摇了摇头,心道这宫廷应酬,真是麻烦,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喝得失了态,掉了身份,何苦来哉?但不如此,却不能显示他们的忠诚,官场生存不易,想要晋升就更有悖人性。所以投胎还真是门技术活,像他朗寅释这么个人,如果不恰好身为七皇子,落在市井间,又该如何艰难谋生呢?
他四处转转,想看看能不能碰见眼熟的宫女,打听下墨子幽的去向。
转了一个弯,只见有两人站在前边门廊边的阴影里。
朗康辙一身大红衣袍,很是俊朗的撑在柱子上,将一紫金衣裙的女子拥在怀里,那人抬着头,倚在他怀里,似乎在认真的听朗康辙说话。
“墨儿,墨儿……你知道我不想娶她的,我不想娶她!我只爱你一个人,只爱你一个……从我十五岁看到你,你那时站在雪地里,美得像仙子一样,从那时起,我心中就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妻子,做这天朗的皇后!没有人,没有人能和我一起看尽这世间的繁华,除了你,除了你!” 朗康辙贴着那人的耳旁喃喃道。
墨子幽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你说话太大声了,会有人听到。”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有种异样的温柔感受,墨子幽朝前边看了看,见没有人走来,才放下心。
“我不管,本王不管!”朗康辙任性地吼道,他满身酒气,一双眼睛通红,他紧紧的搂着墨子幽的肩膀,酒后力气大得只让墨子幽觉得生疼。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来祝贺本王,本王娶得却不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本王不服!为了皇位,本王竟然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得放弃?!”
“你喝醉了。”墨子幽轻声道。“别闹了,听我的,乖,我们回去吧。”她放柔了声音,轻轻哄道。
她身上馨香扑鼻,柔软的身段,清泠的嗓音,让朗康辙一时几欲发狂,他寻着墨子幽的脸颊,在墨子幽逐渐退缩的动作里,找到了墨子幽的唇,不管不顾的便亲了上去。
“墨儿,你是属于我的,对吗?你会一直属于我的,墨儿!”
墨子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背叛了,我们的七年之约,说过要娶你的,墨儿……我不是故意的。”朗康辙说着,靠近了她的唇边。墨子幽愣住了,她从来没想到,朗康辙会这般在意这个七年之约,一时被他伤感的话触动到,没有来得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扭开了脸。
她的嘴角被朗康辙吻到了,细腻的触感,让朗康辙沉醉。
墨子幽浑身一僵。“这只是暂时的,你且忍耐着,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天朗的一国之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深吸了一口气,墨子幽低声安抚道。“我会陪着你的,要有耐心。”
“太久了,太久了……我等不及了……”朗康辙抱着墨子幽,酒劲使他头脑昏沉,他倚在墨子幽的肩膀上,由于沉重不了这种重量,墨子幽不得不靠在柱子上。从远处看,两人仿佛依偎在一起。
朗寅释没有再看下去,他掉头走了。
墨子幽只觉似乎有什么动静从右边一闪而过,立时想推开朗康辙,但朗康辙不仅不肯起身,沉重的压在她身上,嘴和手还颇不老实的在她的脸上和背上试探,墨子幽忍无可忍。
该劝的也劝了,该哄的也哄了。
看来只能使用暴力了。
墨子幽运劲挣开朗康辙的怀抱,朗康辙一边倒了下去,一边哼着:“嗯……墨儿,墨儿……”
墨子幽点了他的睡穴,理了理弄皱的衣裙,衣裙上沾染的酒气让她觉得心中不适。她走了出去,正好遇到紫宸殿侍奉的宫女。
“公主殿下金安。”宫女行礼道。“公主殿下可有看到煊王殿下?他消失了有一会儿了,负责婚宴的嬷嬷说,新郎官不在,场面不好控制。”
墨子幽挥手示意平身,“本宫刚才看到煊王殿下往那边去了,他喝了不少酒,你们可以去看一看。”
“是。”宫女匆匆顺着墨子幽指的方向赶去。
墨子幽松了口气,迈进殿里,见大家还在喝下半段,她抬头扫视了一圈,都没看见朗寅释的人影。
“奇怪,这么早便离开了吗?”墨子幽叹了口气,“这么多天没见了,还以为今天能说上两句话,他倒是也不来关心一下?真是个石头。”
朗寅释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烨王府。
直到兰溪兰溢泽一股脑都跑到面前跟他说话,他还陷在那个画面里,墨子幽乖巧的倚着柱子被朗康辙拥在怀里,任凭亲吻,她说话的声音轻而温柔,像对待孩子似的,安慰着他的亲哥哥。朗寅释只觉得心头凉气阵阵。
“王爷,你怎么浑身冰凉啊?今晚夜风大,你怎么也不运真气抵御一下?”兰溪摸了摸他的胳膊,赶忙去给他拿热巾子。“武功白学了?要是受了凉怎么办?”
“王爷,今天婚宴怎么样?可还开心?啧啧,你这浑身的酒气啊……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你看,脸色也不好了,这可不行啊,你还总嫌弃我喝酒来着呢。”兰溢泽走过来,摇了摇扇子笑嘻嘻道。
“王爷?王爷?”兰溢泽见他不回话,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魔怔了?”
“我没事。”朗寅释反应过来,推开了兰溢泽的手,径自回房间去了。
“嘿,我瞧着,怎么这么奇怪啊,心情不好?”兰溢泽纳闷道。
“你以为王爷是你啊,天天没心没肺的。”兰溪路过,瞪了兰溢泽一眼,拿着热巾子送进屋里去了。
“哎?怎么每次都怪到我头上?我也很委屈的好不好?”兰溢泽咂嘴嚷嚷道,“兰溪小妞,一点也没有以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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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进展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像写今天这章般,感到过情绪产生波动……
一向是不温不火的讲故事,但是感情,还是需要波澜的。
这点虐大家还是能接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