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随着天气转冷,学堂内的生活也出现少许变化——因为女学在后山之中,每到秋冬,都要比山下的男学更冷上几分,是以天色才入秋,便有些体弱的小娘子裹上了皮裘,在学堂中也多了些小炉子,用来取暖不说,也是方便学生们温暖砚台,免得到了隆冬,连墨汁都要冻住,字也写不成了。
由于天气冷,到了秋冬季节,女学满员的时候相当少,要不是因为长期缺勤,明年可能都无法再回来读书,很多小娘子压根都坚持不下去,就是宋竹姐妹,也是每日早起打拳锻炼,又饮用宋家家传的一些滋补汤药,才能熬过每日漫长的课堂时间。虽说宋家也把方子发给书院各同学,不过因为如今朝中以纤弱为美,和宋家这样允许甚至是鼓励女子粗学拳脚的作风简直格格不入,为了爱美,诸多女同学练拳的极少,所以即使饮用汤药,也照样是频频有人缺勤。
昨夜忽然下了大雨,一夜秋雨下来,山中已是清冷寂静,别有一番萧瑟秋意,宋竹起床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早上连忙喝了两碗姜汤,把热气行开了,才觉得身子畅快了些。可不想到了学中,居然得知——这一日上午惯常教学女学的常先生,昨夜却是染了风寒,今早便爬不起身,偏巧几位教授在男学都是有事,早上居然是没人能来上课了。
再屈指算算,满堂学生里也缺勤了五六个,包括颜钦若、赵元贞都未来上学,众人都是有些抓瞎了,也不知是该留在学堂里念书,还是上午回家,下午再来上学。彼此商议了一番,就都笑着来问宋竹,“三娘觉得该怎么样?”
虽说如今在学里,不论是年纪还是学识,其实都应该以宋苡为长,但她平素清高自许,在同学间是只得了敬重畏惧,未得亲切服膺。若是学问上的事,还有不少人问她,今日这种问题,若是去问宋苡,那么多数就是一个结果:读书到下午,先生来了继续上课。是以众人都不去问她,而是来问宋竹,一方面是因为宋竹声名鹊起,仿佛也有了可以服众的威望,一方面就也是因为这样的问题来问宋竹,多数可以得到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宋竹虽然对这些同学的心理未必是全盘掌握,但瞧着她们面上的表情,大约也明白这些姐妹们多数都是想要回去休息的。她其实也觉得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坐在山中读书,湿气过重,对身子不是很有好处,本欲请姐姐松松手,放同学们回家的。心中又忽然一动,想道:“娘让我对颜娘子客气笼络些,可偏巧她前些时候回洛阳去了,这几日才回来,正好,她今日也没来上学,倒不如就乘此机会,把娘叮嘱的事给做完了。”
因便笑道,“我却是想,先生病了,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应当侍疾侍药才对,虽说因男女大防,真正伺候医药也有所不便,但总是要去探望一番,哪怕隔着门问一句呢,心中才能安宁。不如我等推举几人,代同学们去先生那里问候一番。余下的同学,愿回家休憩也好,在这里读书也罢,都可以自便。”
虽然宋先生并无意让宋学成为北地的代表学派,但宋学本身的确脱胎于北学,北方学派,对孝敬两个字是最讲究的,众人听了宋竹提议,都是颔首道,“三娘此言有理。”
更有人夸奖,“还是三娘孝心虔诚,兼又想得周到,我们就没想过去探望先生。”
其实在宋竹来说,她自忖为人处事一直都是老样子,从未变过,只是在有了盛名以后,仿佛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一件事情,以前做出来,可能别人会挑毛病,会不以为然,如今却是只有服膺和赞叹的,她心底也是慢慢地明白了儒门子弟为什么如此惜身重名——虽说她还想不通这里头的道理,但看来,名气的确能让许多人对你的态度,变得很不一样。
“是了,说来,今日还有好些同学未到的,”她也不多应承这些恭维,只是冲众人善意地一笑,续道,“我看着就有周娘子、刘娘子、赵娘子同颜娘子没到,既然去都是去了,何如也去探望探望她们?说来周娘子也有五六天没来上学了,想来功课落下了不少,心中也是暗自着急,正好把笔记给她送去,让她们家书童小婢抄了,如此也好应考。”
宋学用来规范学生的一大制度便是考试,若是连番考试落后,也有写信回去请家人过来接走的。若不如此,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何受得住山上朴素清苦的环境?岂不是有个风吹草动就要缺勤,长此以往,女学也就不成为学了。
周娘子功课一向也不大好,宋竹把自己的笔记送过去,正是体贴之举,众人都有些眼红,纷纷道,“早知道,我们也今日病了,还能得一本详尽的笔记来抄。”
宋竹笑道,“你们要,就尽管拿去抄便是了,只是我学艺不精,记得七零八落的,若是拿了我的笔记,考试却没考好,可不要怪我。”
说笑声中,她见宋苡微微点头,便张罗着选了数位师姐妹,都是平时性子活泼,身体也健壮的。至于那些娇怯怯的小娘子们,一早上跑五六家去做慰问病人的活计,她们可没这么个体力,虽然羡慕这几位同学能光明正大地四处去逛,但想到外头刮的秋风,都是宁可坐在学堂里,抱着炉子取暖。
宋竹既然是领头人,当然有她一份,一行人在山间石板道上鱼贯而行,倒是走得浑身暖和,彼此间说说笑笑,大有秋游的感觉。不多时就走到山下建筑给教授们所居的一片小院,寻去探望了常先生。
常先生本是小恙,歇息了半上午,精神头已好多了,闻说学生们前来探望,高兴得满面红光,连最后一丝病气都消褪了去。得了老师的鼓励和夸奖,几人也都很高兴,又上了车一路往城内去,把赵元贞、刘娘子家都走过了,又去颜家。
谁知颜钦若吃了药却睡着了。她们家婢女要把她唤醒,宋竹却是正中下怀,忙摇手止住,笑道,“不必打扰她休息,只等她醒了,告诉她我们来过便是了。这一阵颜师姐少来学堂,我们师妹们心里都挂念着……”
这一番话体贴温存,说得旁人更是面露钦服,在颜家还不好说什么,出了颜家小院,才上了车,便有位卫娘子笑道,“三娘,姐姐虚长你几岁,今日也就不客气了,倒是想要指点你几句,你对旁人还罢了,对颜娘子却无需如此亲近,她这人实在没什么意思,你对她如何,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却偏偏不识好歹,端午那次,要不是你得了越国夫人青眼,她还不知要怎么呢!这人成日里和赵娘子在一处,却也不想想,赵家和她家是什么关系,她不懂事还罢了,赵娘子是最精细的一个人,待她怎会有好心?你和你姐姐都是浑然天成,毫无心机的性子,所以都不知道,平时我们几个都远着她们俩,从不和她们往来。”
会主动出门来探望病人的,多数都是热心之辈,心热喜事,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卫娘子一番话说得,倒是引得大家都点头赞同,纷纷道,“就是,三娘,你们家的姑娘,虽说都是天纵奇才,但个性也太醇厚了,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可要小心被旁人欺负了去。”
宋竹听着,心中不禁有一丝惭愧之意:且不说宋苓、宋苡是否真的是毫无机心的君子性子,她反正和醇厚没有太大关系,今日的事,也是奉母亲之意而为。只是这一出却又不好说穿了,虽说心里有些发虚,却也只能若无其事地道,“可有此事?我倒没多想,只想着毕竟都是同学。虽说有过些不快,却也不必就结下仇怨了。”
一位郑娘子便撇嘴道,“你虽然如此想,但奈何她心胸狭窄?这样的人,不吃个亏是不会改过的。”
宋竹倒也是真心不愿卫娘子等人和颜钦若、赵元贞对上,本来学业就重了,要是同学间再勾心斗角,多耗费心力?她平时有点时间都要拿来读书,当真是无心把宝贵的空闲花在这些事上,因此也是真正恳切地道,“君子之交,求同存异,从前的事,也不去说她了。既然姐姐们觉得颜娘子、赵娘子不是可交之人,那我等日后便敬而远之,尽到自己同学的情分,彼此间存一份和气。毕竟都是同学,彼此间若是勾心斗角,闹得不可开交,落在外人眼里,也是笑话。”
卫娘子和余下几位小娘子都露出感佩之色,均道,“道理我们也明白,不过若是那样的事出在我们身上,却做不到这般宽大,三娘这般性情,真是让人不知如何夸奖好了。”
宋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忙说了些谦逊之辞,卫娘子等人反而更是夸奖推重。她只好闭口不言,做出低调的样子,心中对名声两字的重要,却是越来越有所体会,更是举一反三地想到了反面去: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有数,绝对和如今流传的名声有极大不同。既然如此,世上许多盛名之辈,说不定也是名不副实,只是因为享受到了名声的好处,是以也不愿澄清,只是一味的沽名钓誉,沉迷在了名声之中。
想到此处,她不仅悚然而惊,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日后必定要更加刻苦读书,以便早日做到名实相符,也不枉母亲的一番苦心。——虽说两母女从未正式谈过此事,但宋竹心中,对母亲的连番安排,又岂能没有揣摩?想当日,大姐、二姐从未去过洛阳,更无需母亲用心,自然而然便焕发才华,引来四方的关注,也引来了一封又一封高质量的提亲信……若非自己天资有限,也就只有一张脸可以称道,母亲又何必费尽心思,甚至动用了大姐留下的珍藏,让她去越国公府赴宴?这般有意的安排,为的就是营造起她的名声,而营造起她的名声,为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提亲的来信……
想母亲、叔母等人,哪个不是名门才女、书香世代?这些年来也丝毫未见她们举办文会为自己博取什么名声,会如此经营自己,对母亲来说只怕也是难得的从权之举,说到底,还是她本人不够争气,只能通过这般手段来争取亲事。若她真被这些虚名迷了心窍,又如何对得起父母?这所谓的惜身重名,只怕不仅仅是要注重名声,更说的是要顾惜自身修行,一面维护名声,一面也不为虚名所惑……
自己想通了这一层道理,宋竹只觉得这几个月来那带了些迷惑的欣然,全都为戒惧严肃取代,一举一动,仿佛都多了几分稳重,走进周家院子时,更是处处在意,不敢流露出丝毫骄矜之色,反而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旁人夸我,不过是人云亦云,因几个国夫人说我好,便也看我好了。我自己心里要明白,别人那样夸我,其实是另有用意,我可远远没她们夸奖得那样好。虽说别人夸我,我也无法阻止,但决计不能把这些话当了真,反而要加倍的谦虚谨慎。”
她心里有事,脚步不期然就落了后,不料前头就出了小小的乱子——原来是周娘子的兄长听说妹妹病了,特地从洛阳赶来探望她。倒是和几个小娘子撞在一块了。
周娘子能入读女学,家里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其乃是太后旁支,更是洛阳大族,在洛阳已经居住了百年之久,和大部分宦居此地的女学生还不一样,只有祖父在京中任职,亦是朱紫金鱼的高官,这周衙内约十八.九岁,长身玉立、形容俊秀,拱手施礼时,也见得礼数周全,更是谈吐文雅,惹人好感。几位没说亲的小娘子,不免都多看了几眼,只有宋竹刚刚明白了一层道理,精神正在整肃期间,又吃过李文叔的亏,倒是有意落在人群后头,不想和周衙内搭话。
好在这周衙内也十分知礼,同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先回避出去。宋竹这才露出笑容,摘了盖头,上前和周娘子说了几句话,周娘子果然正为功课发愁,宋竹带的笔记,便成了最好的礼物。
她们一路探望过来,此时天色也快近午了,再加上周娘子怎么说也算是病人,便都不耽搁,略坐了坐便起身辞去。周娘子靠在床.上,咳嗽了几声,又拿着宋竹给的笔记好一番抚弄,不知想到了何处,忽然露出了略带讥刺的笑意,轻声自语道,“什么既美且贤,我看都是吹的,如今她倒是好,做什么别人都捧着,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旁人去了,周衙内自然走进屋内,听到妹妹这般说话,他眉头一皱,便轻责道,“人家好意来看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周娘子形容单薄,只一双眼生得好看,别处姿容都十分平淡,听了哥哥训斥,她双眼一暗,不服道,“今日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她会去探颜娘子?若不去探颜娘子,她想得到我?我都病了这几日了,她前些时候怎么不来?不过是穷酸教书先生的女儿,倒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连她身边那一干人等,全都将她捧得高高的,就这破书院,那几间破房子,到了秋天就冷风刺骨,若非那点虚名,我看有谁愿意到他们书院读书……”
她话没说完,周衙内已是蹙眉喝道,“够了!说这些浑话!”
周娘子最是怕他,闻言忙住了口,周衙内仍是怒意未平,闷哼道,“若是你不愿在宜阳读书,那便换了三妹来也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宜阳书院素来不喜姐妹兄弟一起入读,为了把这个机会给你,三妹在家闹了多少次?迄今对爹娘都有怨言。我此次来,本也不是为了探病,只是为了督促你的功课,前几日看你病着,也就没说出口,如今和你说明白了,若是下次考试,你还不能进步,家里便要把三妹换进来读书!至于你,连洛阳也呆不得,会直接把你送回乡下老家去!”
周家虽然在洛阳居住了百年,但百年前也是有个祖籍的,当然,祖籍一地的势力,和洛阳比又要大大减少了。周娘子闻听此言,娇躯不由一震,叫道,“五哥!”
周衙内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沉沉道,“我素日最疼爱你,才为你多争取了一个机会,爹娘那边,本都直接准备安排三妹过来替你了。这个机会,你不珍惜,别人珍惜得很!”
他扫了周娘子手中笔记一眼,又道,“现在,你还嫌她给你送笔记是沽名钓誉?”
思及宋三娘的一举一动,亦不由沉沉一叹:宋三娘的名声,他自然早有听闻,方才暗中留意,也不能不暗暗点头。虽然其名声已经响彻洛阳,但宋三娘言行举止均是含蓄雅致,韬光隐晦力求低调,绝无因自己有名便张扬狂妄的势头,且透过盖头看去,也的确是美貌异常。这般又美丽,又有才学,又有名气的女子,不说是十二三岁,便是三十二三岁,也很少有这般谦和的,况且又是如此体贴,即使只是为了探望颜娘子而顺便路过,但会特意送来笔记,明知自己妹妹功课不好,又卧病许久,足证已是把她的情况记在心底。
自己妹妹的性子,自己是最了解的,两人间绝不可能有什么交情,最多也就只算得上友好,能为一个同学做到这一步,又还有什么好要求的?人比人,比死人。二妹也算是有几分小聪明,要不然,家里也不会把她送来女学,只可惜,今日在这帮同学跟前,已是落了下风,在宋三娘跟前,更是恍若萤火皓月了,可笑她不但毫不自知,反而还反过来眼红宋三娘的风头……
见周二娘还有不服之色,周衙内心中已是定下决心,回去便禀明父母,不论二娘下回小考成绩如何,都安排性格和顺的三娘过来读书,至于二娘,则交给母亲谋一门妥当的婚事——却是不可再同进士结亲了,以二娘心胸,如何能处理得好乍贵夫家和势雄娘家之间的关系?到时亲家变仇家,对周家是损失不说,也耽误了她的一生。在依附于周家的几门亲戚里择选个夫婿,也就足够了。
不过,在此之前,也要略作敲打,免得她太过轻狂,在诸同学师长——尤其是宋家人跟前留下不佳印象,反而影响了周家日后的计划。
以二娘的天资,许多事根本不可能与闻,周衙内思忖片刻,便道,“二娘,我再同你说件事。这一次回去以后,我会和娘商量,力争让祖父为我说宋三娘,而不是为三哥。若事情顺利,日后,宋三娘便是你的五嫂,你该如何待她,心里有数了?”
周二娘再是心胸狭小,也知道姑嫂关系的重要。如宋竹这般,系出名门,周家内部诸子争娶,又是她老师亲女,可说是她小师姐的嫂子,一旦过门以后,不论是在舅姑心中的地位,还是和她来往时天然的地位、备份差别,都是占尽了优势。听说周衙内此言,她面上虽有不甘之色,却到底乖乖地应了一声,“我自然着力和她亲近。”
“那倒也不必了,不卑不亢便可。”周衙内眉头一皱,“此事还未必能和三哥争出个结果,也怨我本来不热心……”
想到方才宋三娘那雅致的身姿,言行举止间流露出的出众品质,还有来到书院以后发觉的一件事,周衙内双手微微握拳,却是自信一笑,“不过,回去以后,定当尽力而为,若没差错,宋家又看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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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兄妹二人嘀嘀咕咕,宋竹这里却自然是一无所知,今天正是她和萧禹约定的日子。上午去探望颜钦若,除了顺手完成母亲的交代以外,实际上还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也是为下午下学后的举动打下伏笔。这不是,先生叫了下学以后,她便对宋苡道,“二姐,最近爹似乎又在写书了,书房里一地都是抽出来的书本,我一人也整理不完,不如你和我同去呀?”
宋苡听了,果然眉头微皱,“早知要整理书本,你便不该早上出去探望先生同学。探望病人,天色晚了也不要紧,白日天光好,正适合整理书房,怎么反而倒过来了?”
宋竹早料到她有此一问,事实上,她今日领人出去探望病人,也都是为自己打个掩护,免得引来宋苡疑惑,还好,有了孝悌的大帽子遮掩,宋苡也不过就是一问而已,态度并不认真,她便笑道胡乱解释了几句,“我本来也这样想,可后来又觉得,傍晚了拉一群人去探病,岂不是要劳烦别人留我们吃饭……”
宋苡也不过随口说说,自不会拒绝为父亲收拾书房,她这一去,宋艾肯定也要跟上,姐妹三人走到宋先生书房时,宋先生倒是还未下课。几姐妹也不在意,便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为宋先生拾掇着许多零碎物件——宋先生不喜使唤奴仆,却又不拘小节,书房也的确时常需要洒扫,不然,乱得都找不到下脚地。
由于天冷,宋竹把窗户都合拢了,几人也看不见外头的情况,宋苡和宋艾并不觉有异,都在认真做事,宋竹心里却是一直在计算时间,眼看书房越来越干净,她是急在心里,更忍不住埋怨萧禹:动作怎么这么慢!为什么还不把人带来?
说来也是巧,就在宋竹开始发急时,帘外忽然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先生,关于这六三卦,我和薛师兄见解不一——”
声音才起,帘子一动,萧禹拉着薛汉福便是进了里屋,他面上本是笑意盎然,但一见屋内三人,顿时露出讶色,“哎哟,这——”
宋竹此时哪还记得埋怨萧禹?夸奖他都来不及,她强压着心中的欢喜,笑盈盈主动上前见礼,“原来是三十四哥。”
被她这一带动,原本打算回避的宋苡和宋艾,自然也就都停住了脚步。宋苡目光盈盈,若有所思,先看了看小妹,而后,却是准而又准地望向了薛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