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翌日，李娘子同沈逸说了她和苏屠户的打算。

苏棠站在一旁看的真切，沈逸听了先是沉默不语，而后若有所思，没有一丝急躁。

昨日看到的冷漠不似错觉，可今日见到李娘子的温和也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时间苏棠对他提起了兴趣。

这时苏屠户开口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你师姐供你读书，也没有什么图谋，只是觉得我家人丁稀少，又做的是上不得台面的行当，怕棠丫头以后受人欺侮。家里多了两个男丁，又是读书人，旁人看了多少也尊敬些。”

“我原先便是读书人，现下不过也只是个运货工，可见读书也没有什么用处。”沈逸轻笑一声道。

没想到李娘子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直接打了他手掌心：“我爹原先就是这样教你的？君子顶天立地，怎能因为受挫就一蹶不振？你运货是因为族人失了良心，又要抚养幼弟，才不得已而为之，怨读书是什么道理？”

说完便把手中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扔：“你若是这样的想法，就走吧，我也不愿供你这样心智不坚的人读书，辱没了我爹的名声。”

沈逸像是被李娘子的火气镇住了，微楞一会，也不辩解，转身便离开了。

瞧见李娘子生气，苏棠赶忙走上前去：“阿娘别生气，您不是说他原先最是聪慧懂事，等抽了闲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苦衷。”

按辈分苏棠应当叫沈逸师叔，可她对着与原主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实在是叫不出口，只能用“他”来蒙混过关，而李娘子在气头上也没发觉。

“也只能这样了，如果他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那就帮他换个轻省些的活计就算了，咱家的银钱也不能平白打水漂啊。”李娘子揉揉额头，无奈的回答。

按下此事不提，李娘子又问苏棠：“明日就该给邻居婶子们梳妆了，你别害怕，就拿出每日替我梳妆的手艺。若是没化好也不碍事，左右是我许出去的，到时候我来解释。”

苏棠灿然一笑，说：“阿娘就放心吧，我定不会让阿娘失望的。”

怕累着苏棠，李娘子特意将四人分了上午和下午两个时间段，虽说惹得看热闹的人不满，觉得她是故意吸引眼球。但来上妆的四位街坊却觉得十分满意，毕竟别管苏棠到底手艺如何，慢条斯理总比匆匆忙忙好得多。

第二日一早，便有那好事的早早来到苏家候着，等着看热闹，李娘子对苏棠有信心，也不气恼，但凡来围观的，皆请进院中，端了茶叶碎泡成的茶招待着。

若是寻常的小姑娘，看到这样的人山人海免不得有些胆怯，但苏棠大小也曾是个美妆博主，做得就是面对镜头的工作，自然是胸有成竹、处变不惊。

毕竟是小辈，不好让院中的姐妹婶娘们久等，苏棠加快速度，没一会就完成了一个春日桃花妆，在眼角下方用细笔勾勒出一朵小巧的桃花，俏皮而不艳俗。鼻头用淡色胭脂轻扫，更显地惹人疼爱。

至于发髻，苏棠在做博主前，曾做过汉服妆娘，虽然工具少了许多，但凭借一双巧手，自然是难不倒苏棠。

正是春末夏初，苏棠想着穿得轻快倩丽些，既能应和这春光和暖的好天气，过会替人上妆时也不至于累赘，便选了李娘子挑的一件藕荷色齐胸襦裙，裙边嵌了浅杏色桃花，裙摆做得大了些，走动起来如蝴蝶纷飞，轻盈灵动。

想了想觉得有些单调，又用同色的发带系在双螺髻上，让全身更加和谐。

果然，苏棠一出房门，就被满院子的女眷们围了个严严实实，连朱员外家自诩见多识广的刘妈妈都不例外，个个都心焦地想知道怎样才能画出这样娇俏的妆面，好给自家女儿也打扮打扮，免得落了下风。

“别挤别挤，各位街坊邻居们，咱们之前可说好了，四个老街坊来上妆，可不能出尔反尔，挤到我家姑娘，今天谁都别想走！”李娘子见闹得有些不像话，急忙站在台阶上高声维持秩序。

众人也不过是看苏棠脸嫩，又自恃是长辈，这才闹嚷个没完。见李娘子开口，软弱些的立刻退到后面不敢做声，脾气火爆的也不好意思在别人的院子里吵架，反驳两句后也安静下来。

苏棠这才见到需要让自己上妆的两位街坊：

一墙之隔的王婶子，家中是卖豆腐、豆浆、豆干等豆制品的。豆子里的蛋白质含量高，又含有类雌性激素物质，长年累月的食用，使王婶子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很多，只是脸上油腻腻的，应该是个油性肤质。

雁姐则完全相反，皮肤干燥的很。她并不是苏棠家的邻居，是在苏家的铺子里帮工的。雁姐家男人成亲没两年就病死了，吃药掏空了家底，只剩下她带着襁褓里的女儿艰难过活。李娘子看她人勤快能干，便让她来帮忙。

大抵女人遇到困难时都更坚强些，她弟弟觉得左右都只是个丫头，便随便送给别人也不可惜，自己也好再嫁。雁姐不愿意，与娘家那边也淡了，每日背着女儿来铺子帮忙。她女儿也是顾客们看着长大的，如今都会张嘴叫人了。李娘子想着她只会给闺女做衣裳，自己却灰头土脸的不爱打扮，便哄着她来试试。

还好01提供的粉底有肤质和色号的差别，如果只有一瓶，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棠看过两个人的皮肤状态，心中大概有了成算：“棠儿给大家准备了接骨木花水，用它洗脸能舒缓肌肤，切记不要太过用力。雁姐皮肤有些干，便多涂些擦脸的香膏，可别替我阿娘省钱。”

王婶子底子好，上妆也快。

苏棠先用清水打湿妖制蛋黄派，挤干水分的蛋黄派胖了一大圈，软嘟嘟的摸起来舒服极了，水滴形的设计能照顾好鼻翼、眼角这样不容易上妆的角落，是苏棠原先便一直必备的平价好物。

将01提供的catruce粉底的象牙白和自然裸混合在一起，调出适合王婶肤色的色号，从脸颊中央开始，由内向外用手腹点涂，再用粉扑轻柔拍开，额头、下巴也是一样，粉扑上的余粉带过脖子，不至于变成“假面超人”。

昨日在妆铺中买来的妆粉则充作散粉，轻轻倒在手上，用未沾水的粉扑蘸取少许按压在易出油的地方，最后再用小刷子扫尽余粉。

不得不说，3ce的眼影做得的确经典，不论是大火的橘棕盘、蜜桃盘，还是01奖励的这盘全哑光色，调色都在同价位中遥遥领先。

浅黄色打底，浅棕色加深眼部轮廓，土陶色收尾，大地色的眼妆不仅全年龄适用，更能帮眼皮消肿，让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有神。

眼影的最白色还能当做哑光高光，提亮泪沟和鼻梁都极为好用。略微发灰的色号则被苏棠用来当成阴影扫在鼻侧和脸缘，争取把每一个色号的作用都发挥到最大。

点睛之笔要数夹的卷翘的睫毛。别说在场不怎么打扮的普通女子，就连自诩看惯了大世面的刘妈妈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睫毛，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众人觉得已是巧夺天工，苏棠却觉得可惜，既没有睫毛打底，也没有睫毛膏、假睫毛，只能用烧烫的细木签来使睫毛定型，用不了多久就会塌回原样。

“我的天老爷，这丫头居然把烧过的签子往王姐眼皮子上放！我看王姐马上就要起来骂人了！”

旁边人用手肘捣了她一下，说：“快仔细看，狗柱她娘不仅没喊疼，那眼睫毛还变挺了，我瞅着两个眼珠子怎么好像还大了一圈呢？”

苏棠也没想到，自己今天露这一手，没两日竟害得半条街的女眷都睁不开眼，皆是烫睫毛时没拿捏好，不是烫了眼皮就是烧了睫毛，倒成了一道“风景”。

话归正题，王婶的妆一收尾，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不甚光亮的铜镜左瞧右看。她本就是个爱美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原身的手艺，还被李娘子三两句话说动前来试妆。看到自己脸颊也不油了，眼角的纹路也变淡了，更可喜的是塌扁的鼻梁好似被施了什么法术，竟然挺立了许多，更是喜不自胜，赶紧放下铜镜去人群里拉着姐妹们炫耀。

雁姐本就是李娘子哄来的，原本还有些忐忑，看到王婶化完妆像是变了一个人后，那一丝顾虑也放下了，安心坐在凳子上，任凭苏棠摆弄。

因着手头工具有限，苏棠也只能重复之前的步骤。不过她日子过得艰难，脸上的疲态反倒比王婶还要重，苏棠便用眼影盘的浅粉色扫在脸颊和眼窝处，让她看起来更有气色。

两个妆容画完，院中人彻底没了疑问，围在王婶和雁姐身边称赞个不停。

更有机灵者如刘妈妈，早就凑到李娘子面前套近乎，希望能请苏棠去朱员外家给夫人少夫人梳妆，也好让自己在朱夫人前更得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