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待到第二日晨起，苏棠换上一身新碧色齐胸襦裙，棉纱的里衣轻薄透气，单层的衣料更显婀娜，嫩生生地越发衬的人清爽。

这是近来时兴的料子。

不同于寻常的青色、绿色，这绿染得极为清淡，透过日光，还能看出些婴儿蓝。裙摆摇曳，好似雨后的水面，清透极了。

论衣料饰品，江南总走在整个华夏朝的前头，连京中都要慢上一步。碍于交通不便，旁的地方总要晚上半年才能用上江南的新衣料。

不过朱菡柏得了几匹，心里念着苏棠，就给她送来一匹，好让她也一起高兴高兴。

天气热得很，苏棠不耐烦披着长发，便松松地绾了一个发髻，斜插一根苏屠户在市集上新买给她的青玉发簪。

收拾完自己还不算完，早起了半个时辰温书的沈迁，顶着一头自己胡乱扎起来的小揪揪正在念三字经。

苏棠看他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前，衣服倒是穿得齐整。便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下去润润嗓子，看他一口气将水喝个精光，才动手替他束发。

这个年纪的小儿，不拘男女，多是梳着两个包包头，配上肉乎乎的小脸蛋，十分招人欢喜。

苏棠也没变换什么花样，不过是将头发分为两股，先编成三股辫再扭成团子，最后用两条略长些的水蓝色发带扎好，留出一小截自然垂下，随着沈迁念书的读书声一起晃动。

等两人用了早饭，苏棠递给沈迁一个小荷包，捏捏他的鼻头，说：“阿娘给你缝的，里面装了饴糖，你出去玩时若是饿了就拿两块填填肚子，只是不准多吃，小心坏了牙齿。”

沈迁欢天喜地接了荷包，可定睛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偏偏还不好意思说话，就小声地说了一声多谢李娘子和姐姐。

苏棠再也忍不住笑，指着荷包上的小猪说：“迁儿快看，阿娘绣的小猪像不像你，昨日我见了就说，简直是迁儿的翻版嘛，是不是呀，迁猪猪！”

沈迁瘪了瘪嘴，眼看着就要被苏棠逗哭了，这才忙哄他：“姐姐同你说笑呢，咱们家是开肉铺的，小猪多可爱呀，等你长大了，再叫阿娘给你绣别的样式。”

李娘子忙完早市，正想回家歇上半个时辰，刚一推门，就见着一个三头身的小人手里攥着个荷包，眼窝里噙着两包泪，另一个则是蹲在小人面前，左戳戳右戳戳地哄他。

不禁扶额，道：“都说了给迁儿绣个小老虎，虎头虎脑的寓意也好。偏你促狭，非说不能忘本，硬要绣只猪仔儿上去。”

一把抱起沈迁，用手背给他擦净泪珠，哄他道：“明日就在你棠姐姐的衣衫上绣两只大猪，让她日日都穿出门去，好不好？”

“那还是不要了，我喜欢阿姐今日的衣裙，绿绿的，像昨日吃的小青菜。”沈迁抽抽搭搭地说道。

苏棠望望沈迁，再看看自己这身被贵女们追捧的衣裙，顿觉有些无奈。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还小，审美歪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娘子将沈迁放下，让他自去念书，拉着苏棠进了屋，道：“刚刚早市，我向街上卖菜的几个嫂子打听了，那姜家小丫头说得都是实话。”

“她姐姐姜晴，给城南王家做丫鬟，下了工兼做些绣活养家。姐夫是替人运货的马夫，也是踏实能干的。两人经媒人撮合，马上就要成亲，不过两个忙人凑到一起，这姜雨就没人管了。”

“但她姐姐把她教的很好，并不是那种爱惹事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心疼姐姐辛苦，或是给人家跑腿，或是上山挖野菜，用来补贴家用。”

苏棠点点头，确实，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若不是因着肉铺比旁的生意赚钱，苏家也心疼姑娘，她一样也得做些绣活之类的，换些针头线脑补贴家用。

既然姜雨说的都是实话，那聘她做工还真的可行。

李娘子显然也是这样想的，笑道：“我听几个嫂子说，姜晴今日并不上工，咱们等晌午过了，就去寻她，和她好好说说这件事。”

苏棠正要点头，就听到01发布了新的任务。

[任务：对姜雨进行岗前培训，。

奖励：60积分；belliz假睫毛；nars粉饼；urbandecay定妆喷雾。

失败惩罚：扣除30积分。当前积分：150。]

不得不说，01真是贴心，知道天气热容易脱妆，便给了定妆产品的奖励，简直是瞌睡来了给递枕头的贴心小棉袄。

接了任务，苏棠又应了李娘子的话头，这才安心去铺子里盯进度了。

这时间说紧也紧的很，毕竟已经歇了几天，朱府那边不好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苏棠心里装着事儿，手上却也不停。

怕伤着手影响上妆，也怕累着苏棠，重活李娘子是不叫她做的。但诸如一些买零散物件的跑腿活、以及擦洗桌椅板凳的活计，却不在话下。

眼见着日头渐渐高了，施工的师傅们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苏棠并不一味的叫他们赶工，而是开口叫他们赶快去用午饭，躲过太阳最毒的时辰。

洗净双手，苏棠正准备回家，却见散开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姜雨。

姜雨不知苏棠想要聘她为销售店员，只觉得苏棠给人上妆定然不便宜，自己又拿不出那许多银钱。打听到苏家最近正在修缮铺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在赶进度，便想着多来帮忙。

于是姜雨便早早地到了铺子前头，做工的师傅们见她穿得粗布衣裳，兼之姜雨为了保护自己，又把脸颊用锅底灰抹了，一时还以为是苏棠家的粗使小厮，便也让她出力运料。

若不是苏棠眼尖，还真叫她躲了过去。

心里感叹这孩子真是实诚，问她道：“你来帮忙也不同我说一声，若我没见到，那你不是白忙活了？”

姜雨咧嘴一笑，灰扑扑地脸蛋配上一口白牙，颇具喜感：“干活怎么能是白忙活呢，阿姐说了，嘴上说的话会骗人，但手上下的功夫不会骗人。”

苏棠倒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能有这样的心性。

果然，明珠即使蒙尘，也只是须臾间，只要有机会，便又能重新绽放光芒。

苏棠抽出手帕，想替姜雨擦去脸上的灰尘，只是抹了两下，不但没干净，反而越发脏了，干脆牵了她的手，带她回家去。

“你来了也好，也省了我下午去寻你的功夫。”

两人边走边说。

“我这妆铺还缺个机灵的店员，也没什么特别的活计，就是接待进店的小姐夫人们，把咱们铺子里的东西介绍详细。我看你就很好，要不要来我这里做工？”

姜雨没想到自己是来求人的，竟还能得了个赚钱的营生。不过她也没被欢喜冲昏了头，而是有些惴惴不安地说：“可是我只给别人跑过腿，没做过小厮。若是耽误了娘子的功夫，得罪了贵人们，我、我赔不起。”

苏棠细细地把自己的打算同她说了：“并不是叫你直接上工。”

“你也看到了，我这铺子还有段时间才能开起来。你家里人若是愿意，便叫你天天往我这里来，我好教你如何接待客人、如何介绍铺子里的物件。”

“对了，你识字吗？”

苏棠突然想起这时的平头百姓识字率着实不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果然，姜雨越发地没有底气了，若不是脸上还是灰扑扑的，定能看到她通红的小脸。

“我不识字。”姜雨怯懦地答道。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苏棠安慰道：“不识字也不妨事，若是识字的女孩家，怕也不愿意来我这样的小庙上工。也不需要你懂得什么圣人之言，只需要识得各类胭脂水粉的名字、会收钱记账便够了，只要你肯学，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本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听到苏棠这样说，姜雨立马回道：“我肯学的！原先、原先我也偷听过村里的先生讲学，只是私塾里的那些臭小子们总朝我扔石头，我才不能去了的。阿姐也说了，读书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