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情
孙玲媛名单定下的第二天,中国南方出现首例特殊病毒引起的感冒患者,但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会有一场举国之灾即将来临。
林以青正积极备战考取高级化验员资质证书,她的日子回归到平静,就连刘梦瑶都因有了新乐趣而不再打扰她,刘梦瑶沉迷了网络。
其实刘梦瑶已经无心学习,整日整夜的泡网吧,父亲进去后,家里账户都被冻结,被细细排查,妈妈又三天两头的生病住院,如果不是有保险,医药费都交不起。再加上她生活、感情倍受打击,室友没有谁主动和她说话,她心中愁苦,生活拮据,从林以青那借来的五百块又是包宿又是吃饭的很快就花完了。
虽然那些警察不再来调查,陆战勋说过的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也不见动静,可她仍战战兢兢,静不下心来,唯有躲在游戏电影中方能解脱一时半刻。可网吧是什么地方,尤其是时常包宿的漂亮姑娘,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前来搭讪,给她买吃买喝买单,奉承讨好,花言巧语的说一些:什么一看她就觉得她与众不同,身上有股神秘清冷的气质,什么她像白天鹅,公主之类的。这时候这样的话对刘梦瑶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慰藉,弥补她失衡的心理。人在脆弱的时候都需要温暖,需要呵护。
她依然保持傲然的性子,但也学会了欲拒还迎,心中冰冷的人怎么会拒绝上赶的抱拥呢?
一天两天她眼含不屑,用灵魂藐视着一切,用她自小熏陶出来的自我意识抗拒着。可一个星期后她就跟那些打扮时尚的年轻小伙子熟了。刘梦瑶觉得在那些人眼中她仍旧是往日的刘家千金,他们捧着她,追逐着她,喜欢着她,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耍脾气,摆脸色,还有什么比这更畅快开怀的。
确实有小伙子喜欢刘梦瑶,因为她长的好看,还有学识。
之后,慢慢的她跟他们去KTV,去蹦迪,去饭店吃饭,去后海酒吧唱歌跳舞………偶尔的回学校也是取些东西,当她在夜店中看着那些大款大把大把的扔着钞票包场请大家喝酒时,她觉得世界真大真精彩,而她曾经的生活空间却那么狭小,她为何拘束自己,为何没日没夜的愁眉苦脸?她还年轻,她还有希望!父亲倒了,她依然可以活的靓丽多姿!
她若打扮起来绝不比那些挠首弄姿的女人差,而且她聪明学历高!这样的刘梦瑶一醒一梦的,总是抓不住生活本质,就像她当官家小姐时一样,那么优渥的环境,她追求的是什么?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可是她还年轻,还未深刻的思考到这些,性格决定命运这样的话是有道理的。
刘梦瑶本就有几分姿色,自然不缺男人追求,当她终于从一个陌生男人床上醒过来时,忍不住泪湿了双眼。她不知道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当她拿到一万块钱,他柔情蜜意的说对她好时,身体的疼痛减轻,心中的泪也干了。生活怎么过不是过,穿着上档次的康铎一看就是有钱人,而且她也知道他家里有很大的企业,是做饮料的。她当然不会跟那些小混混上床。要上也该是她亲自找的。说起来,他们也是有缘,在Q大见过一面。可这个男人一连睡了她四晚,每次都变着花样像要将她用死,她哭着骂着最后甚至狠狠推开他,他终于恼火的摔门而去,一共就给她1万,之后消失。
刘梦瑶的脸上布满风雨。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女人失去理智的时候,一旦打开了双腿,那么她势必还会打开下去,一次比一次的坦然,一次比一次容易。
午夜静悄悄的时候刘梦瑶也有幡然醒悟的恐慌,可她已经离不开这样浮生若梦的花花世界。与悲惨凄冷的现实相比,她更喜欢躲在男人怀中取暖,至少她过的还像个人样。
当林以青在操场上看到刘梦瑶的时候,明显的从她身上看到了成熟,那浑圆耸立的胸脯和涂着胭脂的脸跟以前也不一样,透着……丝丝缕缕的媚态。
“我是还你钱的。”刘梦瑶眼神不再像往日那般浮躁狂乱,现在蒙上了一层阴气,是那种看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尖锐。
这种眼神林以青并不陌生,因为她也曾有给过!
林以青摇摇头:“我还有,不急着用。”她暗地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从鞋子到衣服到首饰,看起来不错,都值些钱。
听了林以青的话,刘梦瑶习惯性的挖苦:“我可不能不还,你穷啊。”她想起前段时间的憋屈,连往日在她身边摇尾乞怜的一条狗都比她强了吗,刘梦瑶心里阴郁难消。
眼前闪过林以青给过的皱巴巴十五元,她冷笑的从钱包中抽出六百块,中指食指夹着的塞在林以青的衣领处:“拿着吧,借五百还你六百。”带着几分傲然的神色微带着扫过林以青的脸。这已经是严重的羞辱和挑衅了,她希望林以青能跟她发一顿脾气,然后她就可以给她一耳光,打碎了也好,从此两不相见,可林以青好脾气的没有。
刘梦瑶不屑的笑了,一脚踹不出个屁来,跟这样的贫农计较什么!她高昂着头转身走了,细鞋跟敲着地面一声声的离远。走远后,心里又有些凄凉。众叛亲离,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林以青垂着眼睛站在那,钞票的硬角咯的她肌肤不舒服,她也用两根手指夹出来,一张张细致的展开折好放入口袋里,一边嘴角淡淡勾起…………
童杭的补习仍在继续,只是林以青跟童杭商量着改了补习地点,是B大的一个自习室,童杭父母同意,提前让女儿感受高校的氛围有助于她的积极进取。
整个冬季,她都没有遇见陆战勋。凡是林以青深思熟虑做了决定的事,总会按决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比男人还像男人。当春节鞭炮声响起时,她正与妈妈在H市租来的房子里过年。这已经是个家了,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林以青和沈珮置办的,有顾建城和赵刚送的,还有张振,张振已经到了总局工作,林以青对张振的感觉有些复杂,但她只是把那份复杂留在心里,暗中观察。
这么难得的团聚日子里,母女两人都喝了些白酒,跟多年以前过年时一样,沈珮给丈夫斟满了杯子。
林以青默默看着,端起酒杯轻轻的又一饮而尽,去年时她一个人旁边两个没人动的碗。今年终于团聚了,辛辣呛的她眼角滚烫。
这半年,她回来两次,一次是她做了噩梦,妈妈出事了,连夜坐火车回来,第二次是爸爸的忌日。今晚她要和妈妈一起睡,过年了,一起守岁,一起祈祷明天,一晃她二十二了。
当钟声敲响的时候,她的手机短信嗡嗡的进来,有同学,有朋友,一些熟悉不熟悉的人。
同学们都是转来转去的,有些内容还相同。她一条条的翻,好看的就多看一会儿。
孙玲媛:姐妹儿,感谢的话不多说,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一辈子!
回:行,我奉陪到底。
顾建城:以青,过年快乐!永远快乐!我祝福你。如若有一日你需要我,我随时会出现在你身边,肩膀虽然不宽厚,但有力。
回:谢谢,开心点。
童杭:姐姐,我祝你阖家开心,幸福美满!毕业后财源滚滚,早日找个好姐夫,嘻嘻。
林以青忍不住扶额轻笑,按下一串字:谢谢,我希望奶奶长命百岁,能看到你结婚生子。
再翻,一个陌生号:过年好,替我向珮姨带好,勿回。
林以青手指顿了顿,勿回,她微微的抬起头,褐色的眸珠动了动。勿回就勿回吧,心里知道就好。
罗小飞:丫头,过年好,很想念你哇。但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啦,最近要严打,发完短信哥还得马上删掉,你别回啦。
林以青又笑了:果然是不打不相识的兄弟,默契十足。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掌-权者白,法律就白,有些人是犯法了,可他们不是坏人。
林以青选了条短信统一转发给同学。
凌晨一刻钟,又有一条短信进来。林以青扫了眼内容,在看到号码时,眼睛微微眯起,她按掉了关机键,和妈妈并排躺在床上。
“妈妈,我已经决定会到S市一家医药公司工作。”
听了女儿的话,沈珮恩了声,沉吟后跟女儿商量:“你有方向就好,娃娃,B市的花销太大,我在花店工作比较开心,等你毕业安顿好我再过去好不好?”
妈妈43岁,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该只为女儿操劳,林以青希望妈妈能活出自己的风采。而自己会努力赚钱,先给妈妈买个房子,一个属于她们的家,不让她居无定所,心里不踏实,至少保证她衣食无忧,有足够的安全感。
林以青钻进妈妈的被窝,搂住妈妈的腰:“妈妈,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我多挣钱,你就负责花好不好?”
沈珮笑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背:“好,当然好。老板娘张口闭口羡慕我有个好女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骄傲。娃娃,不要太拼,妈妈只要你健康开心就好。”想到什么,沈珮好奇又几分微笑的问:“娃娃,你告诉妈妈,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然后担心女儿不好意思,沈珮搂住她赶紧表态:“很正常的,你都这么大了,和妈妈说说,我总是偷偷想这事。”
林以青脑袋在沈珮怀里轻轻动了下,她没有立时回答,微抬头问:“妈妈,你最开始的时候是怎么爱上爸爸的。”
沈珮微愣,看见女儿认真的眼神,她脸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坦白说:“一见钟情。”见林以青仍一脸询问,便轻笑起来:“真的一见钟情啊,那时候,我在台上演出完,下台阶……”沈珮微顿,神情似陷入往昔的回忆“那是用木头临时钉成的台阶,上面有钉子头,我穿着长裙高跟鞋,没注意绊了一下。眼看着要狼狈的滚下去,你爸爸因为情况特殊被安置在最前排,那个危急时刻………”说到这,沈珮一双眼,那双与林以青相似的凤眸里流露出一种亮晶晶的幸福光彩,她悄声说:“你爸爸飞奔过来的,我发懵的时候,他就稳稳的抱住了我,我整个人都被他抱起,当我在惊吓后回神看向他时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你爸爸的眼睛很坚定,很沉稳,仿佛坚不可摧,让我生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我当时只听见心脏的跳动,从未有过的心动。”
妈妈好似回到了二八年华,脸上露出羞涩来。让林以青看着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回味那刹那间的震动火热,回味那一见钟情的美好时刻。
沈珮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女儿光滑白嫩的脸:“我女儿这么美,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你和妈妈说说好不好?我很好奇。”那语气都可以称之为恳求了。其实她想问顾建城对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妈妈,我还没有男朋友,有了就告诉你。”林以青轻缓的一笑:“妈妈,很多人都说我们母女长的像。”她的睫毛微垂,小声的问:“你说一见钟情的眼光会不会也遗传?”
“娃娃---”沈珮沉默了片刻,柔声说:“娃娃,你爸爸早早去了,别人提起来都会说我命苦,其实妈妈觉得心里满足了也就不觉得苦。我有时候甚至感谢老天让我跟了你爸爸一场。”她说着自己的想法:“在男朋友的选择上,你自己把握好,不管什么形式的开始,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妈妈只能用过来人身份告诉你,相信自己的感觉,一定要找个你爱的人,这样才不会遗憾后悔。”
林以青恩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的。”
妈妈如花的年龄遇见了爸爸,而她呢?流年之际,如何花开?
母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沈珮累了一天渐渐睡去,林以青目光移向床头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她闭上了眼。
--------年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