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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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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在主帐中靠着睡着了,醒来时,居然已是夜色时分。看来这一醉,着实不轻。

他坐着定了定心神,这才往内帐中走去,恰巧看到祝如歌扶着常歌躺下。

常歌看起来仍醉着,似醒非醒,仍是白日里那一身红衣,些许青丝落在方才比酒时拉开的领口处,为他的飒爽上别添一份明艳风致。

祝政在心中想起了承着清晨初露的赤色蔷薇。同是糅合了烈与艳,同是带着坚硬的刺,不允常人采撷。

可祝政并非常人。

常歌听到响动,抬眼便见着了来人,指挥祝如歌道:“如歌,你,你将先生请出去。”

祝如歌生怕将军冻着,帮着常歌轻轻掩了被子,却被醉酒后全身发热的常歌轻轻掀开。

“热。不盖。将先生请出去。”常歌简短地说。

祝如歌见他周身仍带着些醉酒热气,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些微醺的红,便不再强求为他盖被。祝如歌回头讪讪地看了看山河先生,又讪讪地看了看常歌,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将山河先生请出去。

他向来最懂将军的心思。可自从遇着了山河先生之后,他甚至觉得,将军的真实心思,是那么的不好捉摸。他不明白,现下的“请出去”,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先生不出去。先生是来领赏的。”见祝如歌为难,祝政直言道。

常歌歪着头:“领什么赏?”

祝政面上有一丝清风拂过般的细微喜悦:“将军自己说的,随意应我一件事情,必定依我。将军忘了?”

——随意应一件事?!

祝如歌不知这赌约内容竟然如此,他颇为尴尬地看了常歌一眼,管着自己的思绪不要往危险的方向飘去,脸上却兀自烧了起来。

“如歌,将军醉了这么久,还不去备醒神茶。”

祝政的意思是:赶快退下。

自从祝政进了内帐之后,里面的氛围莫名有些紧张,压得祝如歌有些喘不过气来。祝如歌体会出了这句话的含义,像是接了特赦一般,立即跑出了内帐。

常歌被逃窜似的祝如歌惊道,朝着他一闪而出的背影,愕然道:“如歌?你怎么听他的?”

他再也听不到如歌的回应,祝如歌已经如风一般跑出了内帐。祝政却已坐上了常歌的床榻,问道:“将军想吩咐什么?但凭差遣。”

常歌见他随意差遣自己的副将,还差遣动了,将怒火撒在祝政头上:“谁要差遣你,快将如歌叫回来。”

祝政爽快拒绝:“不。”

“……你!!”

看着常歌被他气结的模样,祝政着实有些得逞的开心。

常歌见他眸中尽是喜乐神色,当下甩了脸子,冷语道:“有事说事,勿要捉弄他人。”

这点怒气和不忿在祝政心中悠悠地转,好似被蔷薇刺破的指尖流出的殷殷血红。痛,却带着些扯动心弦的红。

祝政正色道:“先生说了,赢了今天的比试,是来领赏的。”

常歌道:“你想好了?要我应你什么事?”

祝政不语,只俯身低低地迫近了常歌。他半束的青丝落入常歌的颈间,引得常歌心中有些发痒。

常歌望着他的眸,数着其中动容的波澜,望着祝政眸中的自己。倒影中,是飞扬的红,却带着些无措。

祝政温温的吐息扑向常歌的颈间,顺着敞开的领口吹进了心田,乱了心弦。

他将祝政一推,窘迫道:“你、你要先说。我允了才能做。”

祝政被他的反应逗得一乐:“将军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望着满面绯红的常歌,继续问道:“或者,将军想要我做什么?”

常歌将他一瞪,说:“将军想让你赶紧出去!”

祝政见他恼了,从衣袖中取出了燧焰蛊毒的白陶小瓶,敛了脸上的嬉闹神色,说:“你要允的这件事情,正是燧焰蛊毒。以后,此毒何时服、何人服、俱要先告知我,而且由我定夺。”

常歌心下疑惑:“你身处荆州,我在益州,我如何能时时告知你?况且,毒发突然,我又如何能由你定夺了再行服用?此事,并非我不想允了你,只怕是难以达成。”

祝政含笑望着他,并不言语。

常歌看着他面上的笑容,猜测着这并未明言的意味:“你要……留在益州?”

祝政未予以肯定,但也未否定。

常歌心下雀跃,面上只平静答道:“好。我答应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常歌点了点头:“我素来言而有信。”

祝政低头掩了喜悦神色,他说:“第二件事,我是来向将军认错的。”

“何错?”

祝政故意看向常歌,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一字一顿地说:“第二壶时,先生已醉。只是知隐将军并未看出。今日实乃将军胜出。”

常歌闻言将榻一拍,腾地坐起,怒道:“我就说!先生果然……又蒙我!”

“先生并非故意蒙骗将军。只是素来面色如常,也难怪知隐将军看不出。”

常歌不愿听这解释,将头一扭,高高束起的马尾随之一甩,带着些嗔。

祝政垂下眼帘,一脸知错模样,说:“先生知错,请将军处罚。”

常歌将他一瞪:“我罚你做甚,明日你自己找兵士们说罢。”

祝政一脸无辜:“可是结果都已经宣了,将军也允了我的请求,此事已过,便不要再强纠了。”

常歌坚决道:“不行!既是我赢了,那便没有约定这回事了。”

祝政将头一歪,提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刚说的,现下就要反悔么?”

常歌怒道:“你要我做君子守信,自己却佯装未醉得了赏,却是哪里君子?”

祝政望着榻上的鲜衣常歌,眼前尽是建平冬日阳光中跃动的红。

他看向带着些微醺的常歌,他白日里随手拉开的领口仍敞着,露出颀长的颈。祝政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下午比酒之时,常歌颈上跃动的金色光芒。

他朝着常歌迫近了些许:“我只在将军面前,不做君子。”

常歌猜不透他的行为心思,下意识一避,原本留在颈间的发丝随之一晃,悠悠地抚过常歌的肩。

他的这些慌乱动作让祝政心中怦然不已。祝政生出了些捉弄心思,又迫近了些许。

他的常歌果然恼了。他将祝政一推,瞪着他嗔怒道:“你次次这样折辱于我,很开心么?”

祝政镇定自若:“我从未有过折辱心思,次次都是真心。”

常歌被他得寸进尺的调笑惹得愈发恼怒,连呼吸都重了不少。他别过头,说:“你走你走,勿要在此处扰我烦心。”

祝政毫无退却意思,继续问道:“像今日射箭时一般烦心么?”

常歌听他刻意提今日比试之事,将他一瞪,说:“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扰我心思,开局怎会输给你。而你……”

常歌心中想起了那毫不犹豫的一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射箭人心中,还真是波澜不惊。他心下生气,无意识地揪住了衣袍下摆,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祝政佯装不懂:“将军不是百步穿杨,好生威风。怎的换了个靶架,却忽然不会射箭了。”

常歌决绝说道:“我不与你讨论此事。”

“将军好大的排场,说不讨论便不讨论了。”

“你是我益州阶下囚,自然要听我的。”

祝政倒是毫不犹豫:“好。”

常歌道:“你将我的如歌使唤走了,你现在就替他帮我捏捏肩。”他说完,直接向后一倒,面朝里躺着,等着祝政来捏肩。

常歌还以为,这是对祝政的折辱。

今日因比试之故,常歌穿的单薄。

红色的薄衫裹在他的身上,贴着他恰巧能入怀的肩、缠着他的腰肢,紧紧勾勒出他的身姿线条。

他的广袖随意地落了一截在腰上,让祝政想起今日白天里,常歌以束袖拉起广袖,露出的结实而好看的小臂。

祝政也想起了此刻正被他悄悄藏在袖袋中的,常歌随手丢在一旁的束袖。

“快些呀,来为将军捏肩。”常歌久未见动静,催促道。

祝政轻轻拉开了袖子,露出白皙的腕,朝着常歌又坐近了些,开始仔细而认真地为他捏肩。

他的肩背精瘦而结实,摸起来尽是坚实而适中的肌肉。这是常歌雄姿英发的来源。祝政触着这些肌肉,心中默默想着。

祝政帮他捏着因为劳损而有些僵硬的颈,克制着想将这领口拉开的冲动,努力不去挑战常歌的这根弦,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挪向他处。

祝政望见了常歌的发,散落在枕上,随着祝政手上的动作顺着枕边滑下。他想起了今日第三壶酒时微醺的常歌。

常歌单拳支着脸颊,马尾在脑后随意地晃荡,一如祝政被撩动的心弦。

祝政不禁又想起那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他的常歌,为何总是撩拨的如此浑然天成。

*******

“军报!”

令兵在张知隐帐外喊道。

张知隐掀了帘,疑惑道:“建威大将军回了自己主帐了,现下不在我这里。”

令兵见着他皱眉,一时有些惶惑:“不……不是的,是祝如歌拦在门口,死活不让进去。我……我没得办法才来了将军这里。请将军勿怪。”

张知隐仔细思索了这句话,总觉得其间大有深意。他想了想,还是不要深入思索的好。于是接了军报,平静道:“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下去好吃好喝,好好睡上一觉吧。”

“遵命!”

令兵行了军礼,撒腿便跑了。

张知隐这才开始拆开手中信筒的系带,将其中的函件拆开来——

他的眉头迅速地拧在了一起。

祝政,即将被押往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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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政,不做君子你要说到做到啊!急死我了(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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