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纵容
N市的天气很奇怪,秋天极短,根本没让人有机会穿上单衣,气温就突然低下来,几乎是一夜之间,骤然冷到可以穿厚大衣的地步了。
明明就在两三天前,甚至是前一天白天,还热到只能穿短袖。
李珂现在面对着眼前的专业课作业,有些颓唐。她从来都不爱做作业,明明都说大学学业轻松,结果各种明着布置下来的作业和隐形作业压下来,也算不上空闲,甚至比她之前高中都还忙乱。
字渊渟从前台拿过来两杯奶茶,插上吸管推到她面前,她连眼皮都没撩,抓过来就猛吸一口。她咽下奶茶,轻轻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人坐下来,侧过脸问她:“怎么了?”
李珂也转过头,字渊渟就算坐着也挺拔,需要她抬头看。他今天穿了一身的黑,从黑风衣,到最下面的黑色短靴,只有领口露出来一点白色长袖内搭,显得人高瘦扎眼。
他面前也摊开一本厚厚的文献,李珂仅仅扫了一眼就头大没再看。今天本来是要跟唐昭熙一起去景点做志愿者的,但是名额有限,她慢了一步没抢到。正巧字渊渟给她发消息,她就顺势答应了。
她摇了摇头算作回应,抓起笔却没动。
奶茶店几乎是被打造成咖啡厅,里面很多学生点了杯奶茶坐着安安静静地写作业,只有偶尔的低语的人声和凳子擦地的声音。字渊渟看着她苦着一张脸,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不会的我教你。”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低磁,连着说话的热气一同炸在耳边,李珂捂着耳朵往后仰了仰,眼睛都微微瞪大:“好痒。”
字渊渟见她抗拒似的拉开了一段距离,脸上懵然,隐隐无措。
李珂大约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手抬上去摸他的下巴,甚至摩挲了一会还用拇指去碾他的嘴唇。她盯了一会儿,并没有亲上去,“帮我做作业吧。”
字渊渟“啊”了一声,李珂就把自己的高数作业甩了过去,按着他的唇的手也放下来,在书上点了点:“做这个。”
字渊渟皱眉, 看着推过来的练习,上面干净得像她白生生的脸,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但人在他拒绝之前就贴身抱上来:“帮我做吧,我都会的,就是不想写。”
隔着大衣他都能感受到她有多软。她在他怀里,塌着腰仰着头,只露出来半张脸,显得眼睛很大,眼尾上挑,纯情又美艳,而且——像是在撒娇。
字渊渟喉结一滚,视线都挪不开,还是企图做最后的挣扎:“真的都会吗?”
“真的!”她稍微挺起来腰,唇几乎擦过他的下巴,“而且你写详细一点,不会也看会了。”
她说完,伸着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印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下,快得像是羽毛拂过,让人质疑到底没有用真的碰到。
字渊渟下意识轻轻抿了抿唇,又极快收回动作,还没来得及思考,听见自己轻轻应声:“好。”
音响放着欢快的流行音乐,水吧传出来的摇晃和金属器具敲击声还清晰可闻。
门口推推搡搡进来了八九个男男女女,大概是社团团建,笑闹着走进来,坐在靠门口的一桌,点了几杯饮料,拿下博物架上的飞行棋和扑克牌玩儿。
他们那边有点闹,李珂抬头看了几眼,本来也不是很坚定的写作业的心思散了个干净,干脆停下笔,绕在指尖转,看字渊渟写。
他字迹清隽,连字母都写得很好看,偶然出现几个中文也是用的行楷,生怕她看不清楚似的。
李珂盯着他刷刷的笔尖看了会儿,视线又上移,挪到他的脸上。
其实平心而论,字渊渟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长相性格都出类拔萃,但李珂偏偏把那点儿“太容易得到就不知道珍惜”的渣女做派贯彻到了底,打从把人追到手了,就不怎么上心,想起来了就逗弄几下,嫌他黏了,消息都不会回一个。
他的睫毛突然轻轻颤了一下,李珂看下去,果然笔尖都动得慢了很多。她再抬头,他还故作镇定似的,头都没偏半点——像是用一根羽毛在她心尖上刷了一下,有点勾人的痒。
转在拇指盖上的笔失了依托,直直坠落,砸在桌面一声轻响,在这样的微嘈的环境里并不足道,他们谁都没有管。
“好了。”字渊渟把本子推过来,捡起笔帽盖上。
李珂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一片。她点亮手机,五点半了。“吃饭去吧。”
字渊渟应了一声,又看见她在收拾东西,问她:“等会不来了吗?”
“嗯,回去了。”
他顿了一下,没接话,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明明就一本书和一支笔,他愣是收拾得比李珂还慢。等她收拾完了站起来,他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他抬头仰视,“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他其实很讨厌自己这么患得患失,但是李珂给他的感觉就是随时会结束这段关系似的,在某种程度上,就跟炮友一样,有需要才会联系——这放在一对正常情侣身上实在是太荒谬。
李珂低头,几乎没犹豫,张口就是含含糊糊的敷衍:“下次再说吧。”
毫不意外。字渊渟沉默看着她,既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他坐在外面,堵住了出口,李珂见他不动,干脆也坐下来。
无声对峙了片刻,李珂突然笑开:“你是不是挺没安全感的啊。”
字渊渟一顿,别开了眼,声音很轻:“你不是知道吗?我跟你说过的。”
说过什么?说过他是头一次谈恋爱,也说过跟女孩子接触比较少,有些地方可能做得不好。更说过因为原生家庭的因素,感情里会比较自卑。
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底牌。
可即使是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知道情侣之间相处模式肯定不该是这样的。
李珂看他薄唇浅抿,松开的时候轻轻舔了舔唇,又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心跳陡然像是停滞一瞬。
像是高傲骄矜的猫,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也会低下头颅,撒娇示弱。某种恶趣味被满足,让她升起些安抚的爱怜,语气轻柔得不像话:“那怎么才能有呢?”
“……多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