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坐在月明里 第90节
“那你还来?”
“我不来,你且还有的哭。”
“那为什么又不走?”待在这里。妈妈也是过分,中午饭了,也不问问他,要不要吃一口。
“等你。”傅雨旸牵她靠近些来,然后细细端详她眼里隐约的泪,得偿所愿的口吻,“这一滴泪该是轮到我了吧。”
喜极而泣总好过耿耿于怀。
第72章
◎心虚◎
喜极而泣也是世上最值得也最公平的结果。
周和音着实没想到, 没想到他不声不响跨了这么一大步。
再由着一身酒气的人来衔她脸颊上那颗热泪的时候,周和音猛地往他胸膛上一扑,醉酒的人本就没多少真气力了, 散架般地往墙上一跌。
还是道隔断墙。扑通一声,引得二人相约地笑了。
傅雨旸哑然地怪她, “上辈子是个好胜鬼吗, 这么喜欢突然袭击的。”
“爸爸跟你说什么了?”她从他胸膛里埋首出来。
傅雨旸清楚的眉眼,汇她沾着泪花的目光,“抬脚就走。”听完他的那些絮叨。
傅雨旸复盘的理智与世故, 诚然地讲,“小音, 你爸爸到底还是软弱了,换我, 也许一个字不会听对方讲的。”
周和音时刻清醒,清醒地鞭策世故的人, “所以我说,你远不知道一个父亲的意义。”
被批评的人即刻垂手去圈住她, 牢牢地,“我等你来,不是听你批评我的。还有,我明明在感恩你父亲。”
“没听出来,听出来的是你说我爸软弱了。”
醉酒的人一下就蹙眉了,不管不顾地来吻她,一口咬在她颈项上,大有咬切开的架势, 说他这一早奔过来的一片心全喂了狗了, “小音, 我空着肚子连干了三杯。”
周和音吃痛地揪着他的短发一把推开,捂住疼处,嘟囔道,“你真醉得走不动道了?”
“嗯。”
“撒谎的人天打雷劈。”
怕挨雷劈的人,心虚,也重重地惩罚周和音的不依不饶,扪得她喘不气来。
事实是三杯酒确实下肚了,但是周学采和万师傅下楼去,傅雨旸第一时间催吐了。倒不是他负担不了这些酒,而是,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态的风险。
无论是禁不住地吐,还是言语失当、步履失调。都很不该,那他今天才真是白来了。
但醉还是要醉一下的,“我不醉上个半天,倒为难你们大师傅的一顿安排了。”
周和音听他这逻辑清晰一通就知道自己白领会了,一把搡开他,沉脸骂人,“狗他终究不能做人。”
傅雨旸笑纳他的评语,再一脸窘迫,问周和音,“现在要怎么办?”醉酒的人设不能倒,“你得送我回去。”
“狗嘛从狗洞爬出去咯。”
说话间,门外有人敲门。是邵春芳,春芳女士敲完也不等应,就推门而入了,里头的人想分开都来不及,一时两头、三人都有点尴尬。
邵春芳是来问小音吃中饭了没,“你要吃就抓紧下去吃。”
周和音不尴不尬地从傅雨旸身边起开,扽扽衣裳,拨拨头发那种,往门口去的时候,能感觉春芳女士摄人心魄的眼神,有点凶,甚至恶煞。
周和音自然没吃,她饿着肚子回来的,推着妈妈下楼,问中午他们烧了什么,另外,“他也没吃。”
“哦,我还要管他?你怎么不去管管你亲老子。”
周和音从善如流,“你怎么知道我不去的,我扒一口饭就去啊。”
岂料下了楼,万师傅已经吃过了,躺在收银台边上的藤椅上歇晌状,听到小音要家去同爸爸说话,一味打消她,“早上的夹生饭先消化掉再说。”
骂小音笨,这个时候你去撞,只会适得其反。一是叫小傅的一番话没落定,二又叫你爸爸觉得你到底和外人一条心。
索性先“胆怯”几天。
也要春芳和小音明白,终究是男人了解男人,男人对付男人。
不然那句话怎么来的。
小音问万师傅,“哪句话啊?”
“不打不相识。”
中午店里员工餐吃的:椒盐大虾,茭白肉丝,猪油渣杭白菜,还有个紫菜虾皮汤。
周和音就像个家贼一样,自己盛了个碗,匆匆夹了些菜,再舀了碗紫菜虾皮汤。
喝酒的人大约吃不下多少当饱的东西,她想端碗汤给傅雨旸。
结果老板娘大人虎视眈眈地,一副看穿女儿偷拿给外人的睿智。
小音也不急,“这碗是我自己的,我绝不舀第二碗。”
楼上那个人在上头都躺半天了,店里的员工,但凡不瞎不聋的都晓得了。陆姐看小音避猫鼠似的,作势说春芳姐几句,“噢哟,谈对象罢了,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当你这样。”
边上有人趁机问小陆,“小音那个漂亮对象来干嘛的呀?”
“上门还有什么,谈婚论嫁咯。”
周和音端着两个碗,朝桌上的几个姐姐、嬢嬢的,“救命!不要乱说。我被打死,你们都有份哦。”
邵春芳才不吃她这套。随即就要小陆他们把菜盘、汤锅全端走了。
嘴里骂骂咧咧,“吃了也是白吃。趁我还活着,都给我去,趁早上人家去吃罢。”
*
春芳女士的这一句,周和音学给傅雨旸听。他端着她偷来的一碗紫菜虾皮汤,不冷不烫,温温正好入口,暑夏正投口的味道,“嗯,那就上我家去吃罢。”
周和音顿时就来抢碗,傅雨旸让她别闹,弄洒了多可惜。
一碗汤,比一颗心更珍贵。他说。
说着,一饮而尽。用时长的不锈钢碗,作空夹层里渗进了水,端在手里沉甸甸的,傅雨旸好奇地晃晃,问她,“是哪里还有汤?”
周和音笑他笨,解释给他听。
某人莞尔,“嗯。我就喜欢你这样自作聪明又得意洋洋的样子。”
周和音这才意识到被他耍了。
扒饭的样子十足地孩子气,狼吞虎咽的。
傅雨旸怕她噎着,就说汤还不错,能不能再来一碗。
周和音:“想得美。连锅带盖地都收起来了。”
有人闻言,只盯着她,却迟迟不语。
周和音问他,“相什么呆?”
“在想,别看你妈风风火火的,其实遇大事,她很在意你爸的态度。”傅雨旸说,“我们以后也要这样。”
“谁和你,我们!”
还有,周和音问他,“什么是大事,什么又是小事?”
“挣钱是大事,花钱是小事。”某人即刻熟读春芳女士的会议精神,“进项是大事,听我的;花钱是小事,听你的。”
眼巴前就有桩“小事”得听周和音的。
吃饭的人一时没跟上他的弯,被他绕进去了,只问他,“什么事?”
“我征用这间包厢的费用。”傅雨旸把手机递给她,支付密码也告诉她,要她去替他买一单。
“你真点了啊?”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坐在这里。”傅雨旸端正衬衫西裤的穿着,外套一直挂在椅背上,他从里衬口袋里翻出个圈圆来,是上回落在他裤口袋里的那枚孔雀石戒指。
她都忘了落他那里了,傅雨旸说,还是干洗的时候酒店那头给他翻出来的。
“别再弄丢了。”他套到她左手无名指上去。
再说回正题,“这样挺好。我规整地来,他们务实地对待。”
傅周二人下楼来,傅雨旸已然换了一副面貌,正经洗漱过,酒气去减许多。他先来朝邵春芳致歉,说今天给您添麻烦了,以及您招待的汤很好喝。
春芳女士气但难发作。
他再朝万师傅打招呼,很世故的男人间的握手礼。一说,早就听小音提过茶馆的大师傅,今天也算慕名而见;再说,今日无论如何,“承蒙关照。”
万师傅有的只是过来人的经验与说教,从来不是大道理,顶多小智慧。他其实不大受用傅雨旸的言谢。
而对面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却执意,正经且肃穆,“不,您可能不知道您今日的道义对我而言的意义。”
“我不会偏帮你的。我偏帮的反而是学采,是小音。是不想出第二个的梁老师。”
傅雨旸及时摇头,“不会的。”这话听起来像是保证,只有他和周和音知道,时间没有同一道河流,人也不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傀儡。
收银台那头,很清楚地收款成功的声音。邵春芳说到做到,一分都没给客人抹。
至于上桌的那些吃食,更是叫员工打包得好好的。之前一直搁在冷藏柜里,现在给他们拿出来。
傅雨旸依旧无可挑剔的礼数,丝毫不觉得这几个打包袋子是为难,他和周和音一齐提上车的时候,周和音问他,“你带回去要怎么处理啊?”
“请办公室的人吃,自己吃,反正不会浪费。”
两个人隔着一个车宽说话。出来了,周和音才问他,“我妈收你的钱,你是不是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不然呢,我缺心少肺地拍手,收我的钱,我真开心。”
周和音横他一眼,这个时候还不忘贫贫嘴。
她来开车,临走前,又折回去跟妈妈说她走了。
吃了妈妈一个闭门羹。
人灰溜溜地出来了。傅雨旸以为她会气馁的,结果上车,稳稳当当地开车,副驾上的人看她,“你这样我不太放心。”
“放心。她还愿意骂我。”有人的脑回路向来别致且乐观,说没什么比妈妈还愿意骂你,更值得珍惜的了。
于是乐观的小音同学,一路送傅雨旸回他公司很畅快,车子开得快,冷气也开得畅。谁能想到,一个大半天下来,正经关卡都没磕绊的傅某人,人也见了、头也低了、酒也罚了,最后死在了自己女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