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一天后,沐大人私访的消息就经由何娘子的嘴传遍了自明里。
“何老大家的,你别是匡俺们呢。”河边,和何娘子一同洗衣的老妇并不相信她的话。
“就是,狗官在自己府上吃得好睡得足,干嘛非要来咱们的破草屋。”
何娘子眼珠一翻,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不信就不信,别等他找上门了再来我这里哭。”
那两人见何娘子这么笃定,心里也开始打鼓。难不成是真的?
“那大人去你们家,都做了些什么?”老妇小心翼翼地问,“你看看你,生什么气嘛,俺们又不懂,你多担待着。”
见她们示弱,何娘子才顺了顺气,哼哼着把自己听到见到的说了一遍。
“药秦就是个没心的白眼狼,看不过我家相公过得比他好,竟然引了里正来。瞧瞧他那副样子,就差给里正跪下当奴才了。”
“都说新里正是太仓州一家富户的公子,我看倒不像。”何娘子撇撇嘴,“一进门就打上了我家菜的主意,还装模作样的,比之前那狗官还要可恨!”
“呀,竟有这等事?”老妇惊讶道。
何娘子声音大,周围洗衣的妇人姑娘都好奇地抬头往这边张望。得到了关注,何娘子越来越骄傲,添油加醋地说着沐青天的坏话。
“我家相公也是老实的,迫于狗官的威胁,最后还是送他了一捆菜。那可是我们家过冬的菜!”
“太过分了。”
“就是。”
“狗官!猪狗不如!”
大家七嘴八舌地骂着,把平常积攒的怒气全都发泄在沐青天身上,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愤恨,就好像沐青天真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纵使她们中的许多从未见过沐青天一面,甚至还受了赏菜宴的恩情。
等何生财知晓这件事的时候,谣言已经传成了“沐青天抢光了何家的菜,打算饿死何家的人,强占何娘子。”
何生财扛着锄头站在门外,何娘子滔滔不绝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
“我,我生是何家的人,死是何家的鬼,绝不会屈服于那个狗官的!”何娘子字字泣血,好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他拉下脸推开门,把锄头重重扔在地上,惊到了里面的两个人。何娘子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僵笑着迎上来,说:“相公回来啦,饭备好了,就等你吃。”
何生财没有应声,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原本和何娘子对坐的那个妇人见情况不对,收拾好自己的布包,跟何生财寒暄两句之后就溜出了何家。
“为何要说这种话。”何生财忍着怒气,尽量平静地问自家娘子。
他和何娘子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这么多年来一直如胶似漆。他愿意宠着何娘子,什么事都依她,家里的钱财也都交由她保管。
“说甚?快进来吃饭,菜都要凉了。”何娘子心虚,拉着何生财的袖子想把他往里拽。
“我问你为何要诋毁沐大人。”何生财稍稍拔高了声音,完全没了平常老实憨厚的样子。
何娘子从没被这么对待过,登时也火了,甩开何生财尖声道:“我说什么了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沐大人何时对你起意,你昨日又是如何对大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谎言被揭穿,何娘子有些无地自容。她在何生财胸口上狠推了一把,骂道:“你成天只知道种那一亩三分的破地,何尝在乎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每天照顾你那个瘸了腿的弟弟有多辛苦吗!当年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个没用的。”
“要是当初我应了岑员外的聘,现在怎么也该是岑夫人了!”
何娘子吼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要挽救,却碍不过面子,只是小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何生财的心凉了个彻底。他顶着张富的威胁,每日辛勤耕作,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所有人都吃饱。当年小弟受伤时,她也曾依偎着,柔声安慰说会照顾小弟,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人心已经变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而后看向何娘子,声音苦涩:“岑员外,并非良人……那时他已经有两房小妾,你就算嫁过去也会受委屈的。”
何娘子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何生财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蹲下去抱住了她。
沐青天听福圆说了谣言的事之后,吓得没敢再去上门。古人诚不欺我,三人成虎,他只是上了个访,怎么就成了欺男霸女的恶棍了?
不能家访,沐青天只能把进山的事提上了日程。他借口说染了风寒,要闭门几天,只用药秦照顾。翠竹的心最细,沐青天把家里的事托付给她,顺便让她帮自己打个掩护。
翠竹有些担心,但她还是答应沐青天帮着一起瞒住其他人,反复叮嘱药秦一定要照顾好她家公子。
“大人要去哪儿?”吴停云抱胸靠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半截身子卡在墙里的沐青天。
沐青天一抖,尬笑着抬起头,说:“啊哈哈,好巧啊,停云也来看风景吗?”
他特意告诫翠竹和药秦一定不要走漏风声,尤其是对吴停云!他不惜爬墙洞,就是为了躲开吴停云。
摔!如果被发现的话,他爬狗洞,哦不墙洞,岂不是亏大发了!!
吴停云看着沐青天风云变幻的的脸,心情极好,笑着说:“大人的品味还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哈哈,哈,过奖。”
吴停云像是信了沐青天的话,真的开始跟他聊起了风景,不给他一点从墙洞里出来或者是退回里正/府里的机会。
沐青天咬牙切齿,头一铁豁出去了,扭着腿从洞里钻了出来。吴停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目光全聚在沐青天晃晃悠悠的屁股上。
药秦在约好的地点等了半天都没见沐青天的影子,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正想回府去看看的时候,就看见沐青天和吴停云一起走了过来。
“停云说也想去看风景。”沐青天扭过头,不情不愿地说。
药秦虽有不满,但没有在沐青天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眯起眼睛对吴停云说:“山上多猛兽,可要小心点。”
三人行,怎么行怎么不对劲。沐青天被药秦和吴停云夹在中间,只觉得他们两个的明枪暗箭快把他射成筛子了。只是意见不合而已,距离赏菜宴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谁也不让谁。
药秦不喜欢吴停云看沐青天的眼神,那里面夹着怀疑和很强的侵略性。而吴停云只是单纯看不惯和沐青天走得太近的人。
有吴停云跟着,沐青天也不敢捡太多东西,只能把任务全都交给药秦,跟在他后面帮忙背竹筐。
“大人对男女之事怎么看?”傍晚生完火,药秦突然问沐青天。他对谣言很在意,只是一直没问,先下正是个好机会。
沐青天思考了一番,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以前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推脱说自己还年轻,不急。仔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他似乎真的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性动心过。
吴停云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看似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实则正聚精会神地等着沐青天的答案。
想了半天,沐青天决定还是对药秦实话实说。
“我并未与女子相处过,所以也不清楚。”
吴停云无声地笑了。药秦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沐青天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在山上待了两天,差不多采够了新鲜的蔬菜和草药,沐青天就带着吴停云和药秦下山了。
当然,回去的时候没再爬墙洞,是叫了翠竹接应,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
沐青天又把翡翠白菜交给药秦,让他赶去崇明县把白菜卖了换钱,买一匹马、一架驴车,还有尽可能多的稻种。
“找个书生写告示,招五个会武的人回来。”沐青天说,“最后去福寿堂问问,愿不愿意把他们的潲水卖给我们。”
“大人,这潲水由粪夫处理,不用买。”药秦疑惑道。
“按我说的去做就好。”沐青天现在暂时不打算解释,“全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一路小心。要是遇到歹人不要恋财,保命要紧。”
吴停云派手下暗中跟着药秦,阴差阳错地帮他挡过了几波劫匪,顺利“护送”他到了崇明县。
福寿堂的管事还记得药秦,以为又有生意上门,直接带他去了后院见老板。老板一听药秦的来意,愁容竟消了许多。
原来,他们接了沐青天的生意,引得其他酒楼嫉妒,联起手来抬高了粪夫挑潲水的价格。福寿堂的生意本就不是很红火,这么一打压,竟是有些捉襟见肘。
“麻烦这位小兄弟转告您家里正。”老板感激地拉住药秦的手,“我们福寿堂愿意把潲水都送去自明里,也不收银子。”
最后药秦和福寿堂老板商量好,每桶潲水福寿堂付给沐青天十文,价格远低于崇明县粪夫挑一桶三十文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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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都猜错啦!下章揭晓答案!
小剧场:
朱敬守:本王早就知道你有余桃断袖之癖!
沐青天:是又如何?
朱敬守:没什么,夫人亲亲~感谢在2020-11-17 20:36:06~2020-11-18 20: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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