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活着

“啊——谢泠，你做什么？”

容钰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下手用力推搡了下，“嘭”的一声床头被砸的直晃。

“呃…”

“谢泠！”

耳边环绕着少女惊慌失措的声音，谢泠有些听不清了，记忆成了碎片，爆开又迅速杂糅，一点一点钻进他的神经了。伴随着后脑勺的阵阵钝痛，谢泠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

少年的眼神如一潭死水，如幽深的黑洞，片刻后他看看有了焦距。视线落在容钰脸上的瞬间，容钰清楚看见了他脸上惊愕的神情。

对于不小心给了人后脑勺一下这事，容钰莫名心虚，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你…还好吗？还痛吗？我帮你揉揉要不？”

容钰伸出手想去碰少年的头，下一瞬间一阵天旋地转。

“啊…你干嘛呀！”容钰试图四肢被牢牢固定住，谢泠的双手宛若铁钳。“你放开我，谢泠！”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翻身压在她身上，尤其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容钰整个人都错乱了，不知道谢泠在发什么疯。

“容…钰…？”

谢泠带着鼻音，声音哑的吓人，偏偏一双眼睛此刻迸发出十分尖锐甚至炙热的目光。

“你想干嘛呀？我手疼…好吧，我承认刚才应激反应大了些，但你也不能搞强制play呀…”要死，生命的人也会精虫上脑吗？

容钰的的手腕扭啊扭，两条腿也不停摆动，谢泠就像一块磐石压得她不能动弹。

冷寂，沉默。

谢泠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片刻后，他将头整个人维持着笼罩在容钰身上的姿势，奖脑袋埋进容钰头边的枕头里。

咚——咚——咚——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隔着衣服振聋发聩…耳边是少女轻柔的呼吸声。胸腔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充满了生命力。

是鲜活的。

谢泠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手上又用了力，直到容钰又小声叫唤着痛，他才微微松手。

是滚烫炙热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

容钰放弃挣扎，做谢泠案板上的鱼肉。也不知道为何生命的人还这么有力气且具有攻击性，看来备忘录里学要特别注明一下，谢泠生病比喝酒更不正常，不耍酒疯耍病气。

良久，容钰被动熟睡后，谢泠渐渐拉开了和容钰的距离。他站在床边，就静静看着她，许久许久。

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需要时间恢复。但唯一确定的是…

谢泠凝视着容钰年轻的容颜，眼神复杂幽深，声音低哑呢喃：

“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

时间回到容钰出事那一天。

容钰抱着纸箱从谢泠身边擦肩而过，两人对视的瞬间，他从久远到微末的记忆里找到了她的名字。

——容钰。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也是唯一灌醉他的人。她以为他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其实他都知道，懒得计较罢了。

变了很多，唯独那双充满故事欲语还休的眼睛，在稍显幼态的脸蛋上格外吸引人。

他当年曾以为她那双眼睛里装过他，而其实是他自作多情。

背后的脚步逐渐远去，谢泠停下，犹豫了一会儿对着容钰的地中海领导睡道：“不好意思，看到了一个老朋友去打声招呼，马上回来。”

心里隐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谢泠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至少谈不上喜欢或心动。就是觉得…应该去找容钰。

当电梯门在不远处缓缓关上，清瘦的人影消失在视线里后，那股躁动越发明显。快点，再快点，不然…

不然什么呢？

谢泠距离电梯几步之遥时，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惊动了所有大楼内的人。

头脑短暂空白后，谢泠快步走向消防通道，从楼梯快不下楼。

一楼大堂的电梯口此时狼藉不堪，殷红的血液从电梯内缓缓流出。

这是谢泠赶到时看到的画面，那双眼睛闭上了，她身下是从她体内流出的鲜红，刺目又血腥。不过是片刻之间，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容钰…”

电梯外面围满了人，却没人往前一步去探查这年轻的女孩是什么情况。

谢泠拨开人群往里走，在四周讶异的注视下，踏进了电梯。

“诶，小心，万一等下还掉下去怎么办？！”

“是啊，快出来啊，等消防过来再处理吧。”

…

好心的劝诫下，谢泠只是沉默蹲下身，探了探容钰的鼻吸。

没有了。

手指触摸上她脖颈的动脉。

消失了。

冰冷的触感黏在指尖，挥之不去。

无法去形容当下的心情，混乱怜悯又夹杂一丝无法言喻的悲伤。

生命的消亡远比人想象的简单一万倍，只不过是咫尺只不过是分秒之间。

“消防员来了，可以出来了…”

“太危险了…”

“就是说啊…”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不过是又响彻了一遍云霄，又掠夺了一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