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娘娘, 江家村的贡果到了。”
宫女将洗净的水果用托盘呈上来。
每年怀善伯都会派人从江家村送来新鲜的时令水果，云翩翩跟萧长渊当初在江家村的农田里亲手种下五亩果树, 结出来的果实饱满多汁, 脆甜可口，格外好吃，这次怀善伯送进宫的贡果是桃子, 云翩翩吃了两口甜腻的桃肉, 突然觉得胃中翻涌，她难受地捂住胸口。
这可吓坏了送贡果的小宫女。
“娘娘, 您怎么了？”
小宫女吓得脸色苍白如纸, 如果皇后娘娘出了事, 她想必也活不成了。
刘顺在宫殿外面听到动静, 立即走进殿来, 看到云翩翩蹙着黛眉似乎不舒服, 刘顺一边派人去请御医，一边让人去通知正在金銮殿上朝的萧长渊。
萧长渊比御医还要先赶到，一进殿就将云翩翩抱在怀里, 那张清冷如玉的俊脸上, 满是风雨欲来的紧张。
“翩翩, 哪里不舒服？”
云翩翩咬着红唇：“可能是……”
她极有可能是怀孕了。
云翩翩跟萧长渊成婚已有三年, 但三年来他们却一直都没有子嗣。
按理说, 萧长渊如此不懂得节制, 云翩翩早就该怀孕了。
但她的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后来云翩翩猜想, 可能是因为萧长渊禁欲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对身体有所损害，云翩翩还为此自责了很久。
因为萧长渊禁欲完全是因为她。
御医很快就赶来, 隔着一层轻薄的帷幔, 用红绳搭在云翩翩莹白纤细的手腕上诊脉，他拱手向萧长渊道喜。
“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
萧长渊怔了片刻，低头望向怀里的云翩翩，似乎有些回不过来神。
“有喜……”
云翩翩弯起杏眸望向萧长渊。
“夫君要当父皇了。”
云翩翩怀孕后，萧长渊彻底罢朝，将国事政务交给文武百官，专心陪伴云翩翩待产，生怕云翩翩会出意外。
“夫君不怕江山出意外吗？”
云翩翩担心她会成为祸国妖后，萧长渊却低头亲了亲她纤浓的眼睫：“江山出了意外朕也能夺回来，但如果翩翩出了意外，朕就要整个江山来陪葬。”
男人声音冰冷而残忍。
她从头到尾都知道。
萧长渊并不是一个好皇帝。
但他却是个好夫君。
云翩翩无法不爱这样的萧长渊。
萧长渊虽然罢朝，但他每日仍旧要批阅朝臣的奏疏，重要的公务都会经过他的手，明代万历皇帝二十八年没上朝，跟万历皇帝比起来，萧长渊已经算得上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暴君了。
她家暴君如此勤政爱民。
云翩翩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妖后。
云翩翩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害喜害得厉害，每天闻到菜腥味都会吐，后来她渐渐开始不爱用膳，萧长渊命令御膳房的大厨们做出没有菜腥味的美食，这可愁坏了大厨们，因为他们做出来的菜肴根本就没有皇后所说的菜腥味。
后来有位大厨在做菜时，往菜肴里加了里木渴水，也就是小孩子喜欢喝的柠檬汁，总算是让云翩翩用了膳。萧长渊因此赏赐了大厨百两黄金。
夜里皇宫灯火辉煌，云翩翩晚膳时又吐了一次，萧长渊替她擦洗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哄睡着。
耳畔传来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确定云翩翩睡着之后，萧长渊才抬起苍白修长的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手掌像是轻抚着她肚子里的小孩。
冰冷的语气里满是寒厉的威胁。
“你如果再让你母后吐一次，朕让你出生后，再也见不到你母后。”
“夫君，我听到了……”
耳畔突然传来云翩翩幽怨的声音。
“你在威胁我的小宝宝……”
萧长渊面无表情地望向云翩翩。
“朕没有。”
“那夫君方才在做什么？”
“在跟宝宝聊天。”
“有你这么跟宝宝聊天的吗？”
“朕一直都这么跟他聊天。”
“夫君的耳朵红了。”
萧长渊侧过俊脸，精致白皙的耳朵变得更红了些，像是做错事情被人当场发现后还死鸭子嘴硬的小朋友。
“朕没有。”
“快跟小宝宝道歉。”
“……”
“道歉。”
“……”
云翩翩于是祭出她的杀手锏。
“夫君是不是不爱我了？”
萧长渊拧着长眉道：“对不起。”
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像是受了委屈而不敢言的小动物。
云翩翩缓缓翘起了红唇，她伸出纤白柔嫩的双手，勾住萧长渊的脖子。
主动献上了她的红唇。
“没关系。”
知错就改的小朋友需要得到奖励。
“我代小宝宝原谅夫君。”
自那天之后，云翩翩害喜的次数逐渐减少，怀胎五月之后，她的味觉跟嗅觉终于恢复正常，不再犯恶心了。
翌年盛夏，怀胎十月的云翩翩终于要生了，产婆跟医女早就准备就绪，但萧长渊却不顾众人反对，留在产房里。
“陛下，产房乃污秽之地，有损陛下龙体，您不能留在这里……”
“朕说可以就可以。”
“可是……”
“再多言一字，朕就杀了你。”
产婆跟医女吓得半死，脸色苍白地帮云翩翩接生，全程都不敢看他。
云翩翩疼得冷汗狂流，泪如雨下。
“夫君，我好疼呀……”
萧长渊紧紧握住云翩翩的小手，低头亲吻她汗湿的指尖，脸色比云翩翩还要苍白，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但安抚云翩翩的声音却平稳而温柔。
“不疼了，乖，马上就不疼了。”
这缱绻温柔的语气，跟方才那个要杀人的冰冷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云翩翩哭得眼眶泛红。
“我不想生了。”
萧长渊声音低哑：“朕答应你，生完这个，以后再也不生了。”
随着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产婆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喜悦的笑容。
“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萧长渊亲手剪断了小皇子的脐带。
医女将小皇子抱在襁褓里，送到萧长渊的面前，但萧长渊却看都没有看襁褓里的小皇子一眼，满心都是云翩翩。
他低头亲吻云翩翩汗湿的眉心。
“娘子，辛苦了……”
云翩翩浑身衣裳湿透，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细汗浸湿了她的青丝，贴在脸颊上，眼睛望向襁褓里的小皇子。
“夫君，我要看宝宝……”
萧长渊示意医女将小皇子抱放在云翩翩身边，云翩翩终于看到了她的孩子，小小的一只，皮肤青紫泛皱，云翩翩忍不住说道：“真丑……”
产婆笑着说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段时间就好看了。”
萧长渊给小皇子取名为萧云暮，出生当日就册立他为皇太子。
没过多久，小皇子皱巴巴的小脸便长开了，变成了粉雕玉琢的玉娃娃，那小眉毛小眼睛小鼻子跟萧长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红润的樱唇长得像云翩翩，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小皇子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
萧长渊都在跟小皇子争宠。
这个只会哭的臭小子吸引了云翩翩所有的注意力，萧长渊每天都会用一种幽怨隐忍的眼神望向云翩翩。
云翩翩看到萧长渊这个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亲了亲他的唇。
这亲吻便如同星火燎原。
萧长渊红着眼眸扣住云翩翩纤细柔软的腰肢，急促地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压抑着汹涌。
“翩翩，御医说可以行房了……”
云翩翩生下小皇子已有三个月，她也很想满足他，但是她却担心会怀孕。
“可是……”
“莫要怕，朕已经服了避子汤，从今往后，朕都不会再让翩翩怀孕。”
月移花影，夜色朦胧。
萧云暮五岁的时候，萧长渊开始教他练武，每天都让萧云暮扎马步。
云翩翩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俩。
小皇子练了不到半柱香就累得双腿打颤，萧长渊一个眼神扫过来，小皇子吓得绷直了身体，但他很快就再次摇摇欲坠起来，小皇子红着眼圈望向云翩翩，想要向她求救，但云翩翩却假装没有看到，小皇子只好向萧长渊诉苦。
“父皇，儿臣不想练了。”
萧长渊面无表情道：“你今天不练满一个时辰就不准吃晚膳。”
小皇子泪眼朦胧地望向萧长渊。
“儿臣为什么要练这么久？”
“因为你将来要继承朕的皇位。”
“但儿臣不想继承皇位。”
“那你想要什么？”
“儿臣想跟母后出宫游玩。”
萧长渊问道：“如果你们在宫外游玩时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父皇会保护我们。”
“如果朕不在你们身边呢？”
“侍卫会保护我们。”
“如果这些侍卫就是刺客呢？”
小皇子被萧长渊吓得脸色苍白。
萧长渊点了点小皇子的脑袋：“父皇跟母后不会陪你一辈子，你要自己学会保护你自己，你只有足够强大，才能选择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明白了吗？”
小皇子愣愣地望向萧长渊。
“儿臣明白了……”
只有强者才可以做选择。
他要努力变得更强。
小皇子苦苦练了一个时辰，终于可以用午膳了，他吃完饭没多久就累得昏睡过去，云翩翩给小皇子盖上锦被。
她走出寝殿。
萧长渊正在批阅奏疏。
云翩翩担忧道：“如果暮儿长大后还是不想继承皇位该怎么办？”
萧长渊：“他有选择的权利。”
云翩翩道：“可是……”
萧长渊低声道：“大人不应该将枷锁强加在他们的后代身上。”
他小时候被昭琰帝用枷锁束缚，成为统一五国的工具。
没有选择的权利。
萧长渊并不想让萧云暮重蹈覆辙。
云翩翩怔怔地望向萧长渊。
最终，释然地一笑。
“夫君说得对。”
她一直担心萧长渊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现在看来，他做得比她还好。
云翩翩环住萧长渊的腰：“那夫君一定要长命百岁，永远当墨国的主人，不然墨国就没有皇帝了。”
“那翩翩要祈祷你可以长命百岁。”萧长渊低头亲了亲云翩翩：“因为朕要与你同寿，只有你长命百岁，朕才可以长命百岁。”
从一开始，萧长渊就不想独活。
他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他的云翩翩。
云翩翩红着眼眶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