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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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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过于清淡了,但此宴胜在意境幽然。傅弈亭抬眸,借一旁的鹤型烛台散发出的火光瞥了一眼萧阁俊俏的面容,竟觉心里似被粘稠花蜜浸腻住了一样,酒未饮几杯,却不自觉地沉溺于此。

启韶,你可知道此次为何请你过来?萧阁边饮边瞧,见他已有三分卸防,便抓住时机发问。

我虽来了,你我目标却不同。傅弈亭眸光一闪,露出微不可察的狠戾来,方才你说我风声鹤唳,倒不如好好叩问自己的心。

萧阁轻轻一笑,启韶问过自己想要什么吗?

傅弈亭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继而嬉皮笑脸道:怀玠兄,我真没有皇帝梦,如果有,天打五雷轰。

萧阁心知他是胡诌,却也不去反驳,这话启韶讲可以,我萧阁讲却无人相信。自袭了这王位,便如同上了火架你我处境迥异,我倒是当真羡慕启韶的潇洒了。

傅弈亭沉默片刻,问道:春日的消息,不是你漏的?

不是。确实另有其人要将秦北卷入纷争,我这样说,不知你能否听得进去。萧阁抬眸对上那人黑漆一般的瞳仁,恳切坚定。

傅弈亭心里仍有五分不信,只继续饮酒,罢了,这事无从考据,我也不想再提,只是以后时局,你打算如何与我共处?

萧阁将饮尽的花雕空壶放在一边,又把金盘露給彼此斟上,端起酒杯笑道:乱世为友。

傅弈亭眉心霍然一跳,虽然此刻他头脑有些混沌,可却敏锐反应出萧阁此言隐藏的含义盛世为敌。

第30章 浅尝巫山

好一个乱世为友。傅弈亭一口气将杯中酒饮了,他愈发觉得与萧阁的相处有趣起来,那你说,如今情形如一团乱麻,该从何斩起?

萧阁今日已饮够量了,金盘露早就喝不进去,见对面之人一杯接一杯,暗叹他海量,面上仍带着笑,又把酒给他续满,我之意从豫王下手,启韶认为如何?

傅弈亭心里一沉,他二人思路居然一致,他自己早在洛阳做着局了,并且已有初步成效,但这是万不能提前透露的,当下便一笑掩了过去,东西夹击么?怀玠兄可得付我军饷才行。

萧阁看他不说实处,索性挑明,我们先不下手,只要等便好了。

傅弈亭暗骂萧阁精明,他细细一想,自己这局其实也是让萧阁占了个便宜,正绞尽脑汁想找个法子捞回来,突然觉得手臂一麻,似有小虫在血肉中爬过,原以为是错觉,可继而五脏六腑也都一阵阵痒了起来。

傅弈亭脸上骤然变色,再一看萧阁那杯金盘露几乎没怎么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迸射出寒光来,这酒里话说着,又觉得身上麻痒得更厉害了,像泡在炭火岩浆之中,烧得他几乎支撑不住,傅弈亭低喘一声,便倚在了长桌上。

怎么了?萧阁一怔,忙起身绕过桌子扶他,启韶,哪里不舒服?

傅弈亭已全明白了,抬起头时,眼眶已涨得血红,你还来问我?酒里有什么,你最清楚!

萧阁心如擂鼓,手也抖了起来,他虽没吩咐下手,可难保白颂安听了温峥吩咐

他正在无措地胡思乱想,那人却已含了满满一大口酒探身过去,一手用力箍住他脖颈儿,一手强硬地将他推倒,继而薄唇不由分说地碾压上来,霸道的舌卷着沁香酒液一起送进,在萧阁口中乱搅两人身着一黑一白,一俯一仰卧在地上,激烈地撕搏挣扎,远看过去,倒像是在强领巫山之乐

不知是濒死的绝望,还是沉藏已久的欲念。气息紊乱间低喘连连,烛火狂躁跳动,眼前一切影绰模糊,未行云雨已骇然惊觉乾坤颠倒

这分明是亡命之徒的行事之法,萧阁被他压制吻着,眼里已泛了湿意,他怎也没想到傅弈亭会以这种方式拉自己下水,那琥珀色的酒液在两人嘴边溢出几滴,淌得满面都是,萧阁抗他不过,只得狠咬傅弈亭唇舌,傅弈亭嘴上吃痛,也狠狠一拽萧阁发冠,萧阁这么一仰,口中剩下的酒液都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见萧阁把酒吞了,傅弈亭才将他放开,脸上冷得没一丝表情,只咬牙切齿道:若想毒杀我,便用你自己来陪葬!

你真是疯了!他话音刚落,腮边便被萧阁掴了一掌,半边脸登时火辣辣得烧起来,加上口中被咬得腥甜、五脏六腑里面仍像有千百个小虫在爬、胸口也似被堵着,呼吸困难,说不清道不明得难捱傅弈亭挣扎了一下,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竟倒在了桌旁而萧阁此刻顾不上他,已是颤抖着站了起来,踉跄奔出了房间。

白颂安就守在庭院中当值,看到萧阁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地出来,嘴唇周围还留着一片湿润的嫣红,当下脑子里闪现过千百个念头,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迎了上去。

快把解药给我。不待他发问,萧阁喘着粗气,死死抓住了白颂安的手。

白颂安一怔,王爷,今夜依照您的吩咐没行动啊?

你确定?萧阁讶异地眯了眯眼,可是傅弈亭说酒里有东西你没照温先生的意思下手?

宴上的东西都没问题,王爷没发话,我怎敢擅自作主。白颂安细细回忆着准备晚宴的每个细节,每道菜每壶酒他都细致检查过了,长春岭处又都是萧家亲卫,不可能出现纰漏。他这么想着,心里稍定,又感受到萧阁手心又黏又湿,还在发颤,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便问,王爷身体可有不适?

萧阁闭眼调息,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难道傅弈亭只是在以自己取乐?以灌酒之名借机思及此,他冠玉般的面容登时涨得通红,可又想想傅弈亭方才的样子不像是作戏,遂定了定神,引着庭院外的几名亲卫,回到念松阁当中。

推开门,室内一片寂静,萧阁一瞧,那人还倒在原来的位置,身上极烫,一张俊容却煞白,他皱眉沉思良久,终于轻叹口气,把他抬到后院的卧房里,再把萧府的大夫寻来。

已交子时,月下松影寂寥地颤动,庭院内静得只闻流水澹澹,桌上的茶早放冷了,白颂安示意侍女倒上新茶,却被萧阁制止,他边抿着那颇为苦涩的液体,边看着几个大夫匆匆提着药箱奔进卧房,心里犹疑万分:秦王病倒于此可谓天意我到底还要不要救

正这样想着,却听白颂安一声大喝:保护主公!

萧阁抬眼,十几个黑衣人已从天而降,团团把自己围住,为首之人手中长剑已抵住自己咽喉。秦王现在在哪?!

这变故太过突然,庭院里的人甚至未听到一丝异常动静,这些人便潜了进来,足见其武艺高超。

萧阁淡笑一声,抬了抬手,示意周遭侍卫退下,只笑谓为首之人:果然是金甲兵中的高手,行动诡秘无影,出手迅如列缺益之,可我当真未害你家王爷,他现下昏迷,我也找了扬州城中最好的大夫去看

林益之见他看破自己身份,便把面罩一扯,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神色中难掩惊慌,声音都是隐隐发颤的,您这话我现在信不得,如果我们王爷有什么闪失,别怪林某不念往日情分!

萧阁刚要开口,便听林益之身后持刀的黑衣人喝道:林子,跟他费什么话?!萧阁,带我们去见王爷!

萧阁听他尖细的声音,便知是初见时羞辱自己的郑迁,心里暗叹,若傅弈亭真出了什么事,今日之事怕是难以收场,想起温峥迟则生变的话,他真是一万个后悔,当下只好引着他们来到房中。

扬州名医宋无疾刚给傅弈亭号完脉,一回头见一大帮子人挟持着萧阁进来,不禁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脖子上又被郑迁搭上一把长刀,我家王爷现在如何?

宋无疾登时冷汗直冒,他讪讪看了萧阁一眼,照实回答:病人虽然方才脉相燥乱,现下却已平稳如常想来是肝心两火太旺,又饮了太多黄酒,这才激起急症。病人以后断不能饮酒,也不能受热,不然可能还会出现方才的情况

胡扯!林益之听着荒唐,便把剑递给周围的黑衣人,自己上手搭脉,他学过那么点皮毛医术,号脉还是会的,感受到傅弈亭沉稳有力的脉象,不禁一怔,扭头悄声对郑迁道:王爷好像真的没事。

郑迁一挥手,别看我,我不会把脉。他转向宋无疾,指着傅弈亭道:给他开个方子,让他能尽快醒过来。

宋无疾叹了口气,只好去案台上研磨掾笔,那老夫便开些败火清心的方子吧。

这一宿长春岭彻夜通明,室内尽是穿着夜行衣的金甲近卫,而屋外房顶上则布满了萧家银衣吴军,举弓瞄准了林益之手上的剑,各个神情紧张,手臂都僵直发酸萧阁久处漩涡当中,倒已镇定下来,盘膝坐在一旁的席上,气息均匀,似已入定。

你,过来换我!林益之胳膊举得酸胀,叫一个金甲兵来换自己,揉着肩膀去床前跟郑迁搭话,药已喂进去一个时辰,怎么还没效果?

我怎么知道。 郑迁默默盯着傅弈亭的面容,也是没了主意。

王爷素来身子强壮,既然没有中毒迹象又怎么会林益之拧着眉头思索,突然心里一顿难道王爷身上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他正往下想着,却听郑迁欣喜叫道:王爷醒了!

第31章 殷雷滚滚

傅弈亭昨夜如同经历过生死浩劫,自长大成人,他的身子也从未出现这样的问题,可现在缓缓开眼,却又觉得心亮目明,一点儿不似有事,暗运内功也丝毫不受阻,心里虽然仍存犹疑,却也只得暂时搁置。

林益之和郑迁一左一右扶他坐起,傅弈亭一看金甲近卫已全部到位,再望见萧阁冷着一张脸在对面盘膝而坐,立刻明白了,于是虚抬一下手臂,收了。

紧张了数个时辰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院外屋内一片刀剑入鞘之声。

傅弈亭见萧阁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众人也都盯着自己,明白这事因自己而起,需得自己来解,于是便和起了稀泥,昨夜的事,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郑迁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抢白,指不定是见我们赶来,才偷偷喂了解药!

萧阁看郑迁一眼,而后冷淡地移开目光,他既然没做,便已决定不置一词,省得愈描愈黑。

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傅弈亭自知昨夜做得过分,因而心里已虚了一半儿,再察言观色,此时已八分相信萧阁,我这些近卫们既已来了,麻烦怀玠兄寻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

颂安。萧阁终于开了口。

属下领命。白颂安是极机警的,见自己主公发话,马上带着这些秦兵离开了卧房。

此刻天已放亮,外边却仍一片风浊湖泞,殷雷滚滚而来,歇了大半夜的雨仿佛又要连绵重启,傅弈亭走下床来,推开轩窗,潮湿沁凉的空气便争先恐后涌进,他深吸口气,更觉身子舒爽,全然不似中毒过后的迹象当下便转过身来,在萧阁身侧坐下,柔声道:昨夜是我唐突失礼怀玠莫要气了。

原来他的声音柔和起来,是这样蛊惑人心。萧阁坚如磐石的心念一下子酥软,丛生的怒火也尽数熄灭,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若死了便要我陪葬,这句话我可记住了,真令人胆寒。

昨夜我当真以为是你要杀我这便是人性的显露。傅弈亭回味着那场激吻,不禁抿唇一笑,你知道灌酒的时候我在想什么荒唐事吗?我居然在想,到底是绵软芬芳,如坠云雾,临死前能尝到扬州绝色的味道,倒也不亏

行了萧阁听他滔滔不绝剖露心意,只觉得羞臊,再想起昨夜他压着自己的情形,更是面红耳赤。

其实你也没什么亏的。我秦北王金枝玉叶,还从没有人敢打我耳光。没跟你计较这事儿就不错了!傅弈亭正色。

他这么说,萧阁才想起来,自己情急之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于是情不自禁扳过那人脸庞细瞧,果然还有两道浅浅的指痕在上面,萧阁竟一下子内疚起来,他想了想,那我们暂且算扯平了,不过,你今后怕是不能饮酒了,昨天叫大夫瞧了,说是肝心两火太旺你省得自己这毛病么?

以前从没这样过。傅弈亭烦躁地叹了口气,不喝酒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找的那大夫是胡诌。

扬州第一名医,说的话能有错?我看这病与你豪饮的习惯也有关系。萧阁笑道,若还在我这儿歇,天天给你采莲子芯泡泉喝,那物苦涩,最是清火,对你这种身子大有裨益。

傅弈亭想到昨日在舟上之情形,心念一动,哪还舍得离开,当下便握了他的手道:我再住些时日,昨日的话还没说利索现下对于豫王,该布置什么、该安排什么,也该有所准备了。

自昨夜意外地亲昵之后,他动手动脚倒越来越娴熟自然了。萧阁被他滚烫掌心灼得心乱,于是抽出手站起身来,走吧,先用些早点去,然后我们到书房议事。

兖州 单县

历来黄河一带,水患都甚于淮河,过了六月,豫、兖、青、定等州便着手疏河道、固堤坝,几个州的刺史自是嘴皮子安排,底下的知县却各个忙得焦头烂额,单父黄河常决于黄固,今年雨水汹涌,又多了不少灾民,县令周平屡次上书请求财粮支援,上边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昨日,刺史突然传来密函,称皇帝派了钦差私访单县,吓得周平坐立不安,他才想钦差定是来查看灾情,并治自己的失职之罪,因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一大早便到县衙去候着了。

大人!衙役从门口跑来,递给周平封着的一张官凭,有人求见。

周平抖着手打开一瞧,登时冷汗直冒,他匆匆忙把官帽戴好,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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