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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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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的并不是正规拜堂的唱词,听起来幼稚得可笑,可在这鬼火森森的洞窟里,竟又显得万分奇诡。

花繁又唱道:新娘子啊羞红脸,新郎官啊眼迷离。三拜啊夫妻对拜!

随着洞内回响的夫妻对拜声,王槐涕泪衡从的脸叩在了地面上,不动了。

在他对面,那女鬼三三也维持着叩拜的姿势,身上却发出怪异的咯咯声。

四周飘荡的鬼火忽然熄灭了。宁澄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风舒纵身跃起,手握丝帘伞,往女鬼的红盖头一挑

那大红喜帕之下,居然露出了一张干瘪皱巢的脸。

宁澄不由得轻喊出声。

风舒蹙眉,收起丝帘伞,扶着女鬼的肩头,将她缓缓地放倒在地面上。

适才还笑逐颜开、动作轻盈的女鬼,居然瞬间化为了一具干尸!

宁澄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心愿已了,魂归九天了罢。

风舒应了宁澄的问句,然后弯下腰,拉起一旁的王槐。那王槐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面上还淌着未干透的眼泪、鼻涕,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风舒将王槐的尸身放倒在地,转头道:花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繁面上居然还挂着笑。他摆了摆手,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可以解释。

他慢悠悠地踱到月喑身边,俯身捧起一坛花雕酒,将坛口的封泥拍开,道:这事嘛,说来话长。那日我在香烛店发现一缕怨气,便沿着那怨气的痕迹,一路追踪到这里

月喑看了那酒坛一眼,起身抢过,道:好好说话。

花繁嗟叹,道:喑喑你真是,都叫你别和华兄待在一起了。这不,和他越来越像、也越来越不可爱了啊。

月喑咬牙,手上使力,那酒坛居然直接被捏爆了。坐在月喑身边的宁澄吓了一跳,还来不及伸手挡脸,就被风舒眼明手快地拉到一旁站好。

月喑瞄了眼宁澄,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又扭头盯着花繁,道:说正事。

看来花繁的不辞而别和适才轻浮的话语,愣是把月喑气得不轻。

花繁心痛地看着洒落一地的酒水,道:我这不就要说了嘛,何必发那么大脾气呢,可惜了这上好的女儿红

风舒叹了口气,挥手将酒坛碎片和酒水扫去一旁,道:既然说来话长,那就坐下再谈吧。

花繁道:不错,顺便喝点酒

他接收到月喑阴沉的目光,只得打了个哈哈:我开玩笑的,快坐下吧。

他挑挑拣拣,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落坐。

月喑板着脸,走到花繁身边坐好。

宁澄则在观望一阵后,在花繁的对面位置坐下。他看风舒还站着,便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道:风舒,你也坐啊。

风舒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宁澄身边坐定。宁澄觉得有些诧异,问:风舒,你怎么了?

风舒道:我刚撤了洞口的金网咒,传音让初平等人回望云宫。

适才洞内情形过于混乱,宁澄一时忘记外头还有三位同僚守着。他不禁有些汗颜,道:还是风舒想得周到。

风舒道:这儿发生的事,先别让他们知道的好。

他望向打着哈欠的花繁,道:请尽量长话短说,但别遗漏重点。

花繁看了看他,又瞄了眼月喑和宁澄,见三人都望着自己,只得摸摸后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

昨日,花繁在遭窃的香烛店发现一缕怨气,沿着那怨气痕迹一路追踪到万仞山洞窟。

他自恃本领高强,径直探入洞中,撞见女鬼三三和容家公子待在一起,身边堆的都是失窃名单上的物件。

当时,三三正在缝制一只绣花鞋,而容桑则在和她说些什么。

两人见到花繁都是一惊,来不及反抗,就被花繁困锁在结界内。

花繁成日在街头巷尾与人搭讪,认出三三是在街上卖包子的孤女,遂仔细问明她的死因和行窃原由。

听三三说自己最大的心愿是与王槐成婚后,花繁便自告奋勇地要帮忙,于是便有了今日的局面。

三三窃盗原因为何,看了她的婚礼,想必各位已经知道答案了。如此这般,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花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侧身躺下。见状,宁澄忍不住道:等等,你似乎遗漏了最关键的地方。那女鬼死因为何、又为何要与容桑同谋,都还未说明清楚啊?

花繁斜睨了他一眼,道:宁兄想知道她的死因?难道你没看见她的双手和脖子吗?

宁澄一怔,道:女鬼手上的黑爪,不是化身怨鬼后变异的吗?至于她脖子上的伤痕,虽看着可怖,却只伤及皮肉,并不致命吧?

花繁淡淡地道:你所谓的黑爪,是十指染满鲜血、干涸以后形成的。那些伤口确实不致命,毕竟是她自己挠的。

宁澄闻言又是一愣,而风舒则微微倾身,道:莫非这位三三姑娘,居然是自缢身亡的吗?

花繁翻身坐起,道:不错。风兄不愧是忤纪殿掌讯,果然经验老道。

宁澄看了女鬼尸身一眼,道:自缢身亡,会出现那种骇人的划痕吗?

风舒道:一般来说,意图自缢者,会以极快的速度失去知觉,死前也不会过多挣扎,只在颈间留下绳索勒痕。

反之,被人勒毙、或是被迫自缢的人,则会激烈反抗,尽力想将勒住颈间的物事抓开。

他轻叹了口气,道:在死亡面前,人的求生本能可是很强的。全力乱抓之下,抓破点皮肉并不算什么。

花繁道:风兄所言不错。三三双亲早逝,受邻近的王家不少帮助,与那王槐本是两情相悦的。

据三三所言,他二人早已私定终生,承诺对彼此一心一意,若非海枯石烂,绝不变心。

宁澄想起那女鬼幽怨的话语:槐哥哥,从前你对三三说过,此生愿与三三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现在,忽然变卦了呢?

他叹了口气,心下了然,道:后来,那王槐为了成为秦府的赘婿,抛弃了三三?

花繁轻笑了声,将垂落的发辫撩到身后:若真只是抛弃,还不打紧。三三听说王槐定亲以后,哭闹了一场,欲到织女屋找秦鹤说清楚,让他取消王槐和秦菱之间的婚事。那王槐见状急得红了眼,扯下自己腰间的衣带,生生将三三给勒毙了。

月喑「啊」了一声,看向女鬼的尸身,眼里流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花繁道:喑喑你还小,这些事还是别听了吧。

月喑收回目光,声音冷了下来:我不小了,别总拿年龄说事。

虽然宁澄认识月喑没多久,可也知道他一般不喜怒于行色,而今日的月喑却频频流露出各种情绪,和平常感觉很不一样。

不过月喑其实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总是一副冷静疏离的样子也不太好。

在他这个年龄,情绪起伏大一些,才更正常嘛。之前害羞发飙那次,不就挺可爱的?

宁澄甩甩头,把注意力放回他们讨论的重点:那女那三三姑娘死于王槐之手,死后居然还想和他成亲?

花繁叹道:可怜天下痴情人哪。她先是被王槐背叛、杀害,事后还被弃尸在这洞窟内。可她死后化鬼,心心念念的,却还是与那王槐从前的海誓山盟、天长地久。

他顿了下,道:那日容桑被秦鹤羞辱,又不得亲人理解,一怒之下跑到万仞山,结果不小心迷了路,闯进这洞窟内,遇见了三三姑娘。

他人还算胆大,认得三三是王槐的相好,便与她商量如何破坏秦家与王家的婚事,顺道拐走王槐、秦菱二人。

所以,他们商量好了以后,由三三出面换走秦菱,让她与容桑双宿双飞,之后再掳走王槐,逼着他与三三完婚?

花繁微笑道:不错,宁兄你很有当差役的天赋嘛,不枉我费心将你送入忤纪殿了。

宁澄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道:三三姑娘遭遇悲惨,你愿意协助她完成心愿,这我能理解。可为什么冥婚到了最后,那王槐却死了呢?

风舒忽道:宁兄,别问了。

宁澄不解,问:为什么?

风舒看了花繁一眼,不语。

花繁笑着耸耸肩,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唱的那些拜堂词,是三三姑娘年幼时编的。他俩小时候玩过家家,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永远在一起。三三姑娘心软,决定放过王槐,只完成与他拜堂的心愿就好可我不同意。

花繁看了眼王槐的尸身,笑道:杀人者,必偿命。他既杀了人,被抓回后还不是会被判死刑?那倒不如直接死在这儿,省却那些麻烦。

花繁说得坦荡,笑容也不含任何杂质。

听他那么说,宁澄虽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无法反驳。他望了风舒一眼,只见对方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澄思索片刻,又道:三三姑娘如今已无法开口,我们该如何得知秦菱与容桑的下落?

他本来期待花繁能回答,可风舒却抓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是,花繁既然要帮三三和容桑,又怎么可能将容桑所在地告诉他们呢?

花繁果真不愿回答。他佯作没听见宁澄的问句,道:既然你们没有疑问,那还是快走吧。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他伸了个懒腰,道:我累了,想睡了。

他们一行人进入洞中时,确实已经快入夜了,如今听花繁提起,宁澄也觉得有股倦意涌上。

他揉了揉眼,道:那我先将王槐的尸身背回去。那些失窃的物件,明早再和初平前辈他们来搬?

那王槐虽已经死了,可将他尸身带回,至少能给秦鹤一个交代。

宁澄身为忤纪殿一个小小的差役,自不可能要求眼前的三位文判来扛尸体,所以这活儿自然只能落在他头上了。

至于为什么不连三三一起带回宁澄觉得自己没那个力气搬动两具尸体,就算对方是干尸,也还是有一定重量的。

风舒摇了摇头,起身道:不必了,我身上有几只锁物囊,能暂时将三三姑娘和王槐的尸身存在里头。此地的其它物事,就依宁兄所言,明早再处理吧。

不需要费力搬动尸体,自然再好不过。宁澄连忙点头表示同意,跟着站起了身。

32、第三十二章:薄情郎君

你们这就直接回去了?

月喑忽然问了一句。他语气怪怪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宁澄这才注意到,月喑双眼通红,脸色几乎和纸一样白。联想到他已经通宵奔波了一日有余,许是在疲惫与情绪起伏之下,原来虚弱的身体已经临近极限。

宁澄有些担心地望着月喑,而花繁却没留意,只打着哈欠道:怎么,喑喑你不累吗?我辛苦一天,真的有点困了。

月喑咬着下唇,又道:你们不饿?

宁澄和风舒一整天都在忙,也没好好吃东西,只是在忤纪殿随便用了点干粮。至于月喑有没有吃过早午饭,宁澄就不清楚了。

所以现在要去吃晚餐?可是月喑看起来明明更需要睡眠

风舒瞟了花繁一眼,道:那,宁兄和我先回宫了。月喑,你已熬了一日,今晚就先歇下吧,夜巡之事由我来办就好。

月喑却恍若未闻,只是对着花繁问:你,不饿吗?

似乎也觉察到月喑的异常,花繁挠挠头,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饿。正好,我昨晚不小心失约了,不如换成今晚吧?

他说完,又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喑喑你是不是饿坏了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

月喑低声道:是饿坏了。

花繁没听清,道:什么?

月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饿坏了。从昨夜开始,我就一直在找你,传了无数次连音咒、在城内转了不知多少圈,急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你想帮三三姑娘,我没意见。你要爽约,我也可以接受。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先知会我一声,非要让人白白等你、担心你这么久?

说到后来,他身体轻轻打颤,眼圈也有些红了。

花繁愣住了,有些慌乱地道:我我忘了昨晚和你约饭了嘛,不是故意不通知你的,你别生气了

月喑擦了擦眼,道:忘了?

他笑了下,神情有些悲凉:不,是我忘了。你从来都是这样的,对谁都很好、对所有人亲切。而我和你,也只是能一起吃晚饭的关系。

他说完以后,似乎不愿意再和花繁待在一处,转身往洞外走去。

见状,花繁急忙伸手拉住月喑,却在看清对方表情后一愣

宁澄的方向看不见月喑的脸,只看到他甩开花繁的手,然后快步走掉了。

花繁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月喑离去的方向,道:喑喑这是怎么了?

风舒叹了口气,道:花判,你会为三三姑娘打抱不平,怎么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明白了呢?

在旁边看戏的宁澄也忍不住点头赞成。

月喑这样一个认真的人,居然能忍受花繁那么久。

先前花繁说要找月喑吃晚餐,之后也不见有何动作,想来昨晚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以来,花繁首次邀月喑一起用餐

不难想像月喑满怀期待地去到约定地点,却发现自己被放鸽子的感受。

月喑平日不喜形于色,今日却频频失态,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吧。

宁澄自行脑补了一堆,而风舒早就掏出锁物囊,将三三和王槐的尸身收好。他瞄了眼还在发呆的花繁,对宁澄道:宁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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