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0节
黑色的巨兽凭空出现在藏经阁楼顶,它硕大的身体将这八角高楼直接压塌了一层。烟尘四起,好似一圈烟雾围绕在它身边,更衬得它神秘而美丽。有晚风拂过,巨兽的毛发迎风飘扬,九条黑色的尾巴在身后狂乱地舞动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妖身上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
它仰天长啸一声,雾气四散,眨眼间化作一道黑影,迎着五人的攻势而上,势要厮杀一番的架势。
诸田瞥见岁偃的妖身时,被震慑了一瞬,突袭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回神来后,他惊讶地道:“国师你为何不曾说过这是一只九条尾巴的公狐狸?!”
戚开宇抢先开口,话里是藏不住的傲慢,“九条尾巴又如何?我们几人联手,一样灭了它!”
永原河与赤水相邻,洪清楼曾与太宗时期作乱的赤水野狐打过交道,比其他几人更了解些狐族的特性,因而知道但凡公狐狸能修出九条尾巴的,多少有些天道厚宠在身。
想到这一点,诸田脸色微变,却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地卸掉几分力。
双方都是当世顶尖的修行者,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斗在了一处。
起初,碧霄率领着四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击岁偃,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住他的行动。但是显然他们低估了自己对手的实力。
妖族妖身强悍,岂是那么好攻破的?而且岁偃不甘示弱,九条大尾巴舞得飞快,不仅挡住了他们所有的攻击,还让几人根本近不了身。
这局面让进攻的几人都有些吃惊:这狐狸的实力竟强悍至此?他们几人联手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掉,何其耻辱!
碧霄冷着脸,改变计策道:“妖族肉身强悍,分而攻之不可取,狐尾乃狐妖灵源所在,诸位,断他狐尾优先!”
另外四人闻言,立刻调整攻势。
戚开宇放出两条铁链,也不做攻击,选中岁偃一条尾巴便死死缠住。
岁偃立刻发狠地甩动被缠住的那条尾巴,又将灵压顺着铁链打到戚开宇身上。
戚开宇躲避不及,被灵压打中,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可他人就是死死拽着铁链不松手,大喊道:“就这条!快断他尾巴!”
这一嗓子吼出来,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攻势顿时统一起来,绚丽的术法光芒亮起,汇成一道白光砍向那条被扯住的尾巴。
白光划过,紧绷的铁链骤然一松,只听得岁偃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他的尾巴当真被这一下砍断了!
“岁偃!”目睹这一切的佑宁悲痛欲绝,愤怒与痛苦化作鲜血从胸口涌上喉咙,喷吐出来!
她怒吼一声,展开心眼,心念一动,也不管清气还是浊气通通往自己身体里引!
两股灵气交缠着冲进她的经脉,一边破坏她的身体又一边修复她的身体。佑宁觉得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自己好像被打碎无数次,又被反复地黏起来,痛楚让灵魂都在颤抖。
碧霄的定身咒也在这一瞬被狂暴的两股灵气冲碎掉了。
“剑来!”发现自己能动,佑宁无视身体的疼痛,直接唤出灵剑,脚下一点,朝着正要砍下第二道白光的几人冲了上去。
清浊两股灵气一直在往她身体里面涌,几瞬的功夫就快要超出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佑宁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记不起任何剑式,只是凭着本能调动身体里的清浊二气,汇集到握剑的右手上,横剑一挥——
多而暴戾的灵气形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剑气扫在没有防备的几人身上,不仅打断了他们即将出手的攻击,还将人都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呕出一大滩血迹。
剑气在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势力稍弱一些的柳醉与吴斯年呕完血后,直接晕了过去。
与几人站在一处的岁偃也没能幸免,他同样被剑势扫飞出去,剑气在他的侧腹上划拉出一道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断尾与腹部的伤让他几欲晕厥,可他强撑着意识,抬起脑袋朝空中望去。
果然,佑宁的情况比他们几个没好到哪去。一剑之后,被挥出去的灵气带走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四肢垂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般,整个人笔直地往下坠。
若是就这么让她掉下去,肯定会摔死!
岁偃立刻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带着一身鲜血飞过去,将人接住,然后慢慢落到地上。
他变回人身,抱着佑宁跌坐在地上,面上带着几分惊恐之色,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颤抖着声音地呼唤她的名字。
“尾巴,尾巴!”佑宁充耳不闻,面如纸色,紧闭着一双眼执着地低喃。
闻言,岁偃扭头找到自己掉在不远处的那条断尾,抬手一吸,将断尾和戚开宇的铁链一并吸到自己手中。他接过佑宁手中的灵剑,挥剑砍断还缠在狐尾上的铁链。
“啊!”躺在远处的戚开宇顿时惨叫一声。
岁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把断尾塞进佑宁手中,急道:“尾巴没丢,佑宁,尾巴在这!”
佑宁依旧闭着眼,手却紧紧攥着断尾,“走,岁偃快走,快走……”
她明明依旧没有意识了,满心惦记的还是自己安危。
一滴泪从他的眼中落下,滴在了佑宁的面上,又缓缓滑落,好似她也哭了一般。
“走,我这就走,佑宁,我这就带你一起走。”
岁偃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站起身来。因疼痛,起身的整个过程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即便如此,抱着她的双手却没有任何颤抖。
他跃至藏经阁顶上,睨了一眼底下的情况:除去已经晕过去的三人,诸田躺在地上,喘着大气,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将眼睛闭了起来,假装自己一样晕过去了。至于碧霄,他已坐起身来,面色苍白,手中的拂尘被鲜血沁透,变成刺眼的红色。
他冷冷地注视着他。
岁偃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两人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碧霄道长,今日之仇,来日我将十倍奉还。”岁偃道。
碧霄道:“彼此彼此,妖狐,我与你之间,不死不休。”
岁偃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一团青蓝色火焰。火焰悠悠飘落在他脚下的藏经阁上,刚一沾到房檐,“轰”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迅速将整个藏经阁吞没。
在火焰燃起来的一瞬间,岁偃起身飞入黑暗,消失在了碧霄的视线中。
*
岁偃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飞了多远,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神智越来越混乱。
正如碧霄所言,狐尾是狐族的精窍灵源,断尾对狐族来说不亚于丢掉一条命。他能撑到最后放一把火,又逃出来全靠意志力和以前修行基础够扎实。
可万事都有极限,他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就在他即将撑不住,都无法飞直线时,头顶突然响起一记清脆的鸟鸣声,一只青色大鸟一个俯冲从云层之上冲了下来,风驰电掣地向两人而来。
岁偃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上去,然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是方七。
他收紧双臂,将怀中之人护好,然后低下头与她额头抵额头,再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第57章 57 .愧疚
佑宁醒来已是七日后。
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室内装饰风格非常陌生,甚至不像是大庆朝的风格。她试图爬起身来,以便看清屋内的情况,然而, 刚一动手指, 手掌立刻被人握住。
岁偃的脸陡然出现在视线内。
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你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岁偃张嘴就是连环追问。
“我没事……”佑宁一开口, 声音哑得不成样。
不仅如此, 意识回笼后,感官系统也在恢复, 她顿觉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呼痛,就像是被人拆散之后重新装起来一般, 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
岁偃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眼下的状态,解释道:“你强行吸纳大量的灵气与浊气,导致体内经脉寸断, 现在还不能动弹, 得等经脉全部重塑之后才行。”
佑宁保持平躺的姿势, 侧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经脉重塑?”
“嗯, ”岁偃捻起衣袖,替她擦了擦因疼痛溢出来的汗水,“我们已经离开承乾观,这里是大庆疆土西南边的十万大山,是方七带我们来的。当时我二人伤得太重,方七没有办法才将我们带来这边。这十万大山中, 不论人还是妖,于治病疗伤一道上, 皆颇有心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养身体便是。”
说到受伤,佑宁立刻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令她伤心欲绝的那一幕。
她用眼神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焦急地问:“你的伤势如何?尾巴呢?尾巴怎么样了?”
岁偃站起身来,略微退后一步,摊开双手,转了个圈,复而蹲坐回床边,笑着安慰她:“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
一条尾巴被齐根砍断,说没事就没事?佑宁没有被迷惑,坚持道:“我不信,除非你把你的尾巴给我瞧瞧。”
岁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推脱道:“真没事……”
佑宁打断他:“岁偃,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岁偃露出无奈的表情,“佑宁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了吗?行吧,既然你要看,给你看便是。不过我要把话说在前头,在我们峪山,要求看别人的尾巴这个行为等于求爱,如此你还确定要看?”
“我要看,”佑宁眼神坚定无比,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转移走注意力,“你不许用幻术。”
这下岁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望着她写满执拗的双眼,倏然叹息一声,道:“你真是越来越敏锐,我的小心思竟全都瞒不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站起来,放出了自己的尾巴。黑色的兽尾依然美丽且充满威慑力,盘踞在他身后,犹如一朵盛放的花朵。
佑宁默默数了一遍,一条、两条……只有八条黑色的尾巴!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眼中泛起一层泪光,“你不是说没事了吗?为什么还是少了一条尾巴?那条尾巴呢?”
岁偃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手忙脚乱,尾巴都顾不上收起来,上前一步,蹲在床边,伸手替她擦掉滑落至脸颊的泪珠,柔声道:“佑宁你别哭,我真的没事,伤口已经长好了,不疼了,那条断尾被我收起来了,以后还能接上的……你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佑宁自责道:“都怪我,若是当初在安善时再小心一些,不中那妧姬的秘术,你就不用陪我去承乾观,也就不用遭这一难……是我害了……”
“不是这样的,佑宁,”岁偃探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剩下的话都按了回去,“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在安善表现得非常棒,无可挑剔。至于碧霄,他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即便我们没有去承乾观,他早晚也会找上我,与你无关。硬要说的话,这一次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就不止断一条尾巴那么简单了。”
佑宁哪里听不出来这番话是在安慰自己,顿觉得更加愧疚与心疼,眼泪不断线地顺着鬓角往下掉,喉间更是压抑不住,呜咽出声。
这下可把岁偃心疼坏了,直接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人揽进怀里,低声哄着。
“药熬好了,苗医说人差不多该醒了,喝下这个药能帮助经脉重塑……”屋门突然被人推开,方七端着一碗药,闯进来。瞧见屋内的情形,她已经迈出去的脚直接一转,扭头就退了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话毕,还不忘帮人把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岁偃:“……”
关门的声音将佑宁从愧疚中拉了回来,她将头埋在岁偃胸口,好几个深呼吸才止住呜咽。
岁偃一直留意这她的状态,见此状,试探地道:“方七煎好了药,我们先喝药,其他的后面再说,好吗?”
佑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岁偃抽身下了床,施法助她倚坐起来,这才去开门。
方七端着药正蹲在门外,见他开门,大惊:“狐六你这么快?!”
岁偃没忍住弹了她的脑瓜子一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她还病着呢!”
方七委屈道:“我是说你这么快就把人哄好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算了,药给我吧。”他接过她手中的药,转身回到房内。
方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佑宁已经平复好心情,除了眼眶还有些红,其他并无异样。
“佑宁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方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