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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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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樾没说话,只是埋着头默默的把菜塞到嘴里。

相较于以往,如今的他格外的沉默,沉默得让人心疼。

柳梅又道,“这两天太忙了,杂物间没来得及收拾出来,我下午还要去上班,待会儿你就和岁岁把杂物间收拾出来。里面也没多少东西,把它搬到我和你叔到房间去就行。床是岁岁小时候睡的床,有点小,你别介意哈。”

宋时樾把嘴里的菜咽下去,低着头道,“柳姨,不用收拾,给我个地方放放行李就好了。我平时都住医院,不怎么回来的,收拾了也没人睡。”

“你这孩子……”柳梅不赞成的看着他,“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这么多年的交情,别的帮不了你什么,给你个容身之处还是可以的。”

“真的不用……”宋时樾勉强笑了笑,“医院得有人守着,我来放完东西,待会儿就回去了。”

柳梅缓缓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你说你才这么大点,都还没成年呢。”

真的是……

柳梅抹了抹眼角的泪,没再说下去,而是转身进了屋。

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张卡。

她把卡放少年面前,“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和你叔虽然都有工作,但工资也不高。再加上岁岁还在读书,所以一年到头也存不了什么钱。这里有几万块,你先拿去用着,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这怎么可以……”宋时樾微微睁大了双眼,把面前的卡推了回去。

“柳姨,我不能要你们的钱。”

“怎么不能要了!”柳梅瞪他,“你家能有多少钱?你爷爷的病还想不想治了?”

“我……”

宋时樾张了张嘴,喉咙一片酸涩。“柳姨,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把钱给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

柳梅掰开他的手,把卡强硬的塞到他手里。“姨都知道,但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你奶奶才刚走,你爷爷又……”

她用手掩着面,再也说不下去。

她一个成年人,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熬下去。

宋时樾握紧手里的卡,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

“谢谢……”

沈知意伸出脚不轻不重的踹了柳梅的小腿一下,柳梅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站了起来。

“密码我改过了,是你生日,我下午还要去上班,不能多待,就先走了。”

她看着沈知意,叮嘱她,“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吗?待会儿小樾去医院的时候,你跟他一块儿去看看爷爷。”

“好。”

沈知意拿着筷子,乖乖的答应她。

下午的时候,沈知意跟宋时樾一块去医院。

在医院门口,宋时樾跟她说。“待会儿如果爷爷问你,他是什么病,严不严重?你就说只是一点小病,需要住几天院就好了,其它的不要跟他讲。”

“这……”沈知意看着他。

宋时樾揉了揉她的头,“乖,不要告诉他。如果他知道要花那么多钱,肯定不愿意治疗。”

头顶上的手很温柔,鼻尖是独属于少年清爽的味道。头顶的天空放了晴,微风裹挟着少年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心酸得让她忍不住落泪。

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少年无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哭什么呢……”

他这话像一个开关一样,话音刚落,她的泪忽然就忍不住决堤了。

她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是心酸得厉害,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搓揉着,窒息又难受。

沈知意伸手攥着少年的衣服,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嘴里翻来覆去的喊着他的名字。

“宋时樾……宋时樾……”

宋时樾幽幽的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她。他把手放在少女的后脑勺,安抚的揉了揉。

“沈知意,你是水做的吗?怎么有那么多流不完的眼泪?”

“对不起……”沈知意哽咽道,“是我的错。”

她明明看过小说,可是对于他即将发生的事情却一概不知。她明明多活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深陷绝望,也什么都做不了。

“宋时樾……”

“嗯,我在呢。”

“宋时樾……”

宋时樾把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拔出来,看着少女哭得通红的眼眶,他的心像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一锤,软软的塌陷下去。

他掏出纸巾,仔仔细细的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沈知意,再哭就不好看了。再说了,要哭也应该是我哭,你哭什么?”

“还有……”

他弯腰捧着少女的脸。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要道歉也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我厚着脸皮住进你家,还把你父母存的钱都借走了。”

“你应该讨厌我的,沈知意……”

他微微叹息。

而不是这样一脸心疼的看着他,恨不得替他把所有灾祸都揽过去。

第18章

宋爷爷的精神看着还可以,看见沈知意通红的眼眶时还从床上坐了起来。

“岁岁啊,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这么红?是不是这臭小子欺负你了?”

沈知意揉了揉通红的眼眶,笑了笑,“没事爷爷,刚刚在路上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睛,你怎么样?还好吧?”

“害,我能有什么事……”宋爷爷摆了摆手,“一点小毛病而已,我都想回家了,小越愣是要让我住两天院,这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哪里说住就住啊。”

老人的手上还挂着点滴,像树皮一样苍老的皮肤上被针扎得青青紫紫的,看着有些恐怖。

沈知意一点也不在乎,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力道很轻,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他。“他这是为了你好呀,年纪大了,忽然晕过去多严重啊,得多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这有什么好观察的?不就是天干容易流鼻血嘛,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容易大惊小怪。”

沈知意笑得有些勉强,“你就听他的,他成绩那么好,肯定不会骗你。”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宋爷爷毕竟年纪大了,陪沈知意坐了一会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时樾坐在床边把压着的输液管小心的拿出来,看向沈知意,“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这种情况我不太好送你。”

“我可以的。”沈知意愣愣道。

他们住的是最便宜的普通病房,一个病房里住着七八个人,陪同的家属挤在床边,空间又小又乱,还散发着难言的味道。

“你晚上睡哪里啊?”沈知意问宋时樾。

少年伸手替熟睡的老人理了理被角,脸色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看着似乎比病床上的老人还要虚弱。

“有空的床位就睡空的床位,没有的话就坐椅子上将就一晚。”

难怪他的眼底总是泛着青黑,这几天压根就没怎么睡好。

“宋时樾……”

沈知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时樾看着她又泛红的眼眶,好笑的伸出手蹭了蹭她的脸,“我还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哭,再哭下去就真的要水漫医院了。”

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脸颊轻轻触碰后又瞬间离开,短暂的触觉仿佛她的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又开口了。

“这里太乱了,回家去吧。”

沈知意慌乱之中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我……”

“你什么你?”宋时樾好笑的看着她,“爷爷睡着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听我的话,回去写作业吧。”

最后沈知意还是回去了。

她站在医院门口打车,日头明晃晃的悬在头顶,道路两旁的桂花已经快谢完,只剩下一点零星的金黄点缀在枝头,香气浅得寻不到踪迹。

恍惚间,她好像置身于小区楼下那个老旧的牛肉粉馆里,少年的眼睛灿若星辰。

他说,“我想给奶奶买个轮椅,她说她想去公园转转,这个季节桂花开得好,她很喜欢桂花。”

再转眼,眼前又浮现出送爷爷慈祥的脸。

“岁岁啊,来家里吃烧烤啊。”

鼻腔里还留存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又刺鼻,把她从虚幻的梦境狠狠的拽入现实。

烈日高悬,她的心坠入无边黑暗。一回头,医院静静的伫立在她身后,救护车鸣笛的声音从她耳畔呼啸而过,仿佛一场梦境的落幕。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

出租车司机的话的把沈知意拉回现实,她摸了把脸,上了车。

医院在她眼前渐渐后退,司机安慰她。

“这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人来到这世间本来就是受罪的,想开一点吧。”

她靠在椅背上,静静望着窗外,没说话,也不想想开。

回去的时候,沈知意一个人默默的把杂物间收拾出来,把床铺打扫干净,铺上床单被罩。

床是她初中时候睡的,有些小,不过勉强够宋时樾睡。她又跑去自己的阳台把最喜欢的盆栽放到杂物间里。

看见狭小的房间里忽然多了抹清新的绿色,沈知意难得的笑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沈知意照常上学,她爸妈照常上班,只是不同的是,宋时樾从学校消失了。

但好在他会接她的电话,每次她问爷爷怎么样的时候,少年给他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字。

“还好。”

其实根本一点都不好,在这期间宋爷爷一直在发烧、贫血,甚至中间又一度进了icu,医生甚至都下了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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