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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不养闲人,咸鱼可以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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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背着手审视自己门下最后一个徒弟,回想起摘星阁传来的消息。他清楚假以时日,裴倨也许会取得和自己相似的成就,甚至在自己之上。

而现在,两鬓已戴风霜的清虚仙尊却只是平静地替自己这个小徒弟感到了一股悲哀。

清虚仙尊眼神微动,一块腰牌就从桌上飞到了裴倨面前,他对裴倨淡淡地说:“往后每一年正月可凭此令牌去天药房领一瓶忘忧丹,若是不够,便再来找我。”

裴倨在师父面前恭敬点头。

清虚仙尊又把修炼的注意事项对他交代清楚,扔下一堆秘籍和天材地宝,告诉小弟子三天之后检查他的功课之后,就御剑离开。

***

于是李星火拎起司吉月的后衣领,打算就这么把人揣回自己师门。

路上时,司吉月还欲把自己的斗笠带上,却被李星火抢过来扔掉了,他很狂妄地告诉司吉月:“这种东西以后就不要再带了。”

“……”司吉月没能把斗笠抢回来,眼睁睁看着它离自己远去,她拍拍身下的木鸢,在凌烈的风声中拼命朝李星火喊:“可是这个飞得太快了,吹得我脸疼!”

李星火动作一僵,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坐着的这艘木鸢速度降下来。

好一会儿后,司吉月看够了黑压压天空中单调的景色,无聊地坐在木鸢的背上,刚安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对身下的木头敲敲打打,好奇地问李星火:“为什么我感受不到灵力流动呢?为什么这个东西突然就变得这么大了?还能变回去吗?”

这只木鸢虽然比不上来时坐的飞舟,但是也有一间房间大小了,是李星火从怀里掏出来的那块小木头变的,让司吉月觉得很神奇。

李星火被她喋喋不休的一堆问题问烦了,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为了让司吉月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皱着眉头喊回去:“不是靠灵力的!不知道!能变回去!”

“不靠灵力那靠什么?”

“……不知道,回去问你二师兄去。”

“二师兄?你还有别的徒弟吗?”

李星火看着她一脸严阵以待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撑着头回道:“你应该叫我大师兄……你的师父不是我,是沈灼洲。”

司吉月愣了愣。

“……那他厉害吗?”

“厉害。”

李星火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司吉月心里多了几分放心,既然李星火都这么说了,那这个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李星火扫了一眼她腰间的示君,淡淡地说:“你那把剑太脆了,回去以后换一把。”

仅仅是交手了一下,李星火就敏锐地察觉到她那把剑不是什么好料子。

“不要。”司吉月皱了皱鼻子,握紧了自己的示君。

“不要也得要,你是个剑修,拿着那把破剑能走多远?”李星火斜她一眼,蛮横独断地替她做了决定。

司吉月气得脸又皱起来,捂着耳朵大声喊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星火:……?

李星火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很使劲,根本没留力,司吉月“嗷”的叫唤一声,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眼眶里带着泪,愤愤地看过去,对上李星火威胁的视线只能皱皱鼻子,憋屈地暂时先忍下来。

舟锡山离他们越来越近,司吉月不知道他们究竟飞了多久,但是等她再一次抬眼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远望到蔚蓝澄澈的海湾了。

仙域在整体形状上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圆状,青云派位于仙域最东面,葱郁的群山之外,隔着一片与东大陆遥遥相望的海洋。

他们回到舟锡山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两个人之间弥漫着火药味,刚刚还差点打起来,司吉月皱着鼻子反复提醒自己——打不过,先忍了。

这是一座极为陡峭的山脉,每个师门都独占一山,监察门的门标挂在山腰处,还没飞近时,司吉月从远处就隐约看到了一道火光,和李星火用剑时的剑光不一样,更像是一簇自然篝火。

李星火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难看起来,他操控飞鸢直直飞到火光处停下,一撩袍子跳下去,对坐在篝火处烤地瓜的人咬牙笑,“我不是说了不要再在山上点火了吗?!”

被他呵斥的那个修士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生着一张极为清俊的脸,第一眼就给人留下一种温和可亲的感觉,司吉月猜测这个应该就是二师兄了。

“二师兄”乖巧地交叉着手听他说话,在李星火的指挥下唯唯诺诺地把篝火给灭了,连自己的红薯被李星火撬走都不敢多言什么。

李星火拿着红薯怒气冲冲地走了——整个师门上下,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司吉月和“二师兄”对视一眼,看到“二师兄”先是因为她的白发微微一愣,然后又温和地笑起来。他的笑容很亲切,所以司吉月挪挪蹭蹭地主动向他走过去。

司吉月踮起脚尖,拍了拍“二师兄”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等我在师父门下认真学习几年,修为早晚会超过他,到时候我就带领大家推翻李星火的压迫!”

“二师兄”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崇拜的眼神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司吉月心里那颗幼稚的虚荣心。看着眼前这人脸上那副信任的神色,司吉月感觉责任越发沉重,她坚定地说:“那时我会帮你讨回公道……还有你的地瓜!”

那人认认真真听着她说话,时不时还温柔地露出一个笑。两个人越说越来劲,已经开始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司吉月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忘了问问你叫什么了,我叫司吉月,你呢?”

“二师兄”笑了一下,司吉月这时候才发现他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点缀得恰到好处,他眉眼弯弯,笑着对司吉月说:“我叫沈灼洲。”

“奥,沈灼洲,”司吉月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点点头,“……沈灼——沈什么……?!”

沈灼洲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沈灼洲。”

“……”

司吉月不说话了。

第7章 舟锡山

司吉月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吸了吸鼻子,犹豫地问:“你是李星火的师父吗?”

“是啊。”沈灼洲哈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还颇为不好意思似的。

司吉月忽然感受到一种被哽住的感觉,然而更多的,还是梦想在夜晚中一点点破碎的声音。

李星火毫无声息地站在两人身后,不知道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多少,他扶着自己腰间的刀柄,声音低沉,似笑非笑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要推翻谁?”

司吉月猛地回头,目光一点点逐渐变得呆滞。

“……没有啊,星火你听错了吧……”沈灼洲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打算把这事糊弄过去。

司吉月看着他这副窝囊样,惆怅地望了望天。但是打又打不过,司吉月只是和“师父”一样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说话地点了点头。

李星火看她那玻璃似的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孩也就是嘴上听话罢了,心里头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呢。他伸出手,在司吉月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向两人催促道:“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去吧,对了,师父别忘了带她去看看房间。”

他指使起自己师父来简直就像是指使外门弟子一样,偏偏沈灼洲也不生气,轻轻地掐了个决,一股清澈的水流凭空出现,很快分作两股,在李星火和司吉月身上绕了两圈。

司吉月一瞬间有种被泡在温和暖流中的感觉,一路上奔波所积累的所有疲惫都被缓和水流带走了。她全身充盈着一股轻松的舒畅感,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她一年前筑基的时候。

司吉月抬起脑袋,很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灼洲,这时候轮到司吉月用崇拜的眼神盯着他了。

沈灼洲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司吉月别别扭扭地跟沈灼洲说了声“谢谢”,李星火反而对师父的行为习以为常,一点没有惊讶的样子,很坦然地接受了师父的照顾。

沈灼洲在李星火威胁的视线下,讪讪地用法术将火堆给灭了,随后三个人一起往山上走。

虽然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御剑,但是司吉月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只是蹦蹦跳跳地跟着他们一起用脚步往山上爬。

也许是舟锡山上的夏夜太过平和了吧……又也许是笑意盈盈的沈灼洲和抱着胳膊的李星火之间的氛围太过融洽,才让司吉月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安心”的感觉。

沈灼洲忽然停下了脚步,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司吉月差一点撞上他的后背。

“我们到了。”

听见沈灼洲的声音以后,司吉月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去看。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既不是如飞舟上建筑一般富丽堂皇的楼阁,也不是冷冷清清的修仙洞府——只是一座很普通的小院啊。

连门都是木头的,仿佛是用几根柴火棍子随手搭出来的,看上去一点抵御作用都没有,更像是个装饰品,但是沈灼洲很有仪式感地推开柴门走进去,连李星火也是一样,沈灼洲回头对司吉月说:

“我们到家了。”

司吉月突然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李星火打了个哈欠,半阖着眼说:“累死了,师父,我先回去睡觉了。”

沈灼洲乐呵呵地把人送走了,然后又领着司吉月稍微逛了一下整个小院。不知道是术法还是什么,小院里浮着一层淡淡的光辉,把一切都照得很清晰。

在石头和柴火棍子随意搭出来的围栏里面,有两片巨大的空地,一边用来种五谷花,另一边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枣树?

司吉月不太确定地抬头盯着树上的红果子,枣树是这时候结果子来着吗?

继续往前走才是能称为正门的地方,推开门以后他们面对的两进两出的院落,李星火和沈灼洲的房间并列在东边,西边是另两个人的房间。

司吉月慢慢意识到——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啊!

沈灼洲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脸上那副闷闷不乐的神色,手扶着脸思考片刻,接着就打开乾坤袋,往空中一扬,一间标准大小的房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司吉月下意识张了张嘴巴,难以置信地想,这么大的东西究竟是怎么突然拿出来的啊……

还有,怎么会有人往乾坤袋里放这种东西啊?!这个的乾坤袋到底有多大啊?!可恶!好羡慕……

“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明天让茂尘来帮你调整一下房间位置。”沈灼洲满意地仰头看了看房间,说完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司吉月看着他重新又往山下走的身影,莫名想,这个人不会是又下去偷偷烤地瓜了吧……?

***

在清虚仙尊走后,裴倨带着清虚仙尊给的一堆东西回了自己的洞府。黎乡山占地极广,清虚单独划了一片区域给裴倨用作活动和修炼。连洞府都是现成的,里面的物品一应俱全,裴倨只需要提着自己的剑走进去就好。

确定清虚仙尊真的已经离开以后,裴倨拿出了自己的剑,他将它挂在正对着自己面门的位置,然后那柄剑微微颤动,发出干枯嘶哑的声音:

“裴家小子,那颗药丸你真的吃下去了?桀桀桀,现在有什么感觉?”

整个洞府不算阴冷,但是极为空旷,方圆几百米内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若是有人走进这里,看到裴倨对着一把剑说话,说不定后还要怀疑他精神不正常。

裴倨从沉思中回过神,他从清虚仙尊刚才的话里察觉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清虚对于忘忧丹似乎有些过于依赖。

难不成到了他那种境界的人仍旧需要靠忘忧丹才能忘记不想再回忆起来的东西吗?

裴倨能从剑锋上看见自己脸庞的倒影,还有眼下层层堆叠的阴翳,他平静地说:“没什么感觉……灵力好像更充沛了一些。”

秦商子从剑里面看着裴倨那张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的脸,他的长相确实没有什么改变,但是眼神却变冷了,还有眉宇间的傲气也没因为忘忧丹减少分毫,秦商子大笑道:“看来确实是有用,你现在想想那个丫头的名字试试。”

于是裴倨想起司吉月笑容灿烂的脸,连带着难免回忆起初夏时不太强烈的阳光,那个葱葱郁郁的夏日,阵阵蝉鸣,日光晕眩。他想起树荫,想起直冲喉腔的嘉吉河水,瑰丽浪漫的晚霞,那条小时候他和司吉月一起奔跑着,呼啸而过的小道……还有那些浩浩荡荡的雷鸣和风雨声。司吉月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面踩他的影子,还有很多很多,自己未曾对她说出口的话。

可是他骤然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下这灰暗死寂的一切。

“司吉月……”

裴倨念着未婚妻的名字,面上确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产生,就好似她只是自己生命中一个毫不特殊的过客一样。

秦商子观察着他的反应,喋喋不休道:“看来她也不是多么重要嘛!我早就说你不该把秘境之钥送给她,好不容易到手了,自己留着多好!”

“改天我们把宝物从那小丫头手里抢回来吧……还有你得换把剑,这把破剑本大爷附在上面要别扭死了。”

“知道了。”裴倨声音干脆地说道,不知道是回答的是秦商子哪句话。

他拿起清虚仙尊留下的东西,心无旁骛地开始修炼。

当天晚上,裴倨在洞府内端坐打坐时,一如既往的困意再次浮现,他没有任何抵抗地被带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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