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

沈蓁刚参加完国内声望很高的电影颁奖典礼，最佳女主角得主是曲筠宁，尘埃落定，不用等到典礼结束他们一行人便匆匆离开，此刻，她正坐在保姆车里赶回片场，明天一大早有戏不能迟到，上车后，经纪人还有助理为了照顾她的心情，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她原本想休息但睡不着，就拿出手机刷微博打发时间，网络上一片热闹的道贺恭喜，与她无关，她靠在车窗玻璃上望着窗外，没有想象中的失落，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风淡云轻，说到底，她的虚荣也需要满足。

经纪人燕姐在旁边看她意志消沉，说道，“咱们片子不讨巧才让曲筠宁得了奖。”

言下之意，人家的电影更有优势，也是，大导、大投资确实比不上，她拿出手机扒拉了两下热搜，作为同期实力小花虽然失败也还是荣登了热搜榜，她知道是公司提前买好的，赢有赢的通稿输有输的营销。

翻了翻自己今晚的造型图，看了几条夸奖她美的留言，又继续去扒拉热搜看新鲜事，曲筠宁占了三条都与今晚获奖有关，瞬间觉得自找没趣，正要收了手机继续休息，眼睛不知为何定格子在了一条热搜上：28岁年轻女博导。

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翻了好久没看见几条有内容的东西，顶端显示了本页有新内容，她犹豫了一下，重新刷新，新内容出现，是一条盘点国内年轻有为女性科研人员的文章，不出意外的，她看见了林有叶的照片，九宫格c位想不看见都难。

有才有貌自然被人追捧，尤其像林有叶那种放在娱乐圈里都是第一梯队的长相，不放在c位才叫奇怪，盘点出来的女科研人员都很好看，图片像是从所在单位简介里直接下载的证件照，没什么特别，年近三十的林有叶还是老样子，黑长直，略笑，带着冷清。

她们有多久没见过了？十年。自从高中毕业她们就再没见过，曾经她们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要好朋友，可能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要好，后来呢？她喜欢她，所以表白了，再之后呢？忙忙碌碌的长大了，再次回想起往事似乎也没有多大感觉了。

她把林有叶的照片放大了看，模糊，她又关掉微博，心中说了句没意思，为什么今晚上得奖的不是她。

林有叶大半夜从机场出来，吴悦来接她，她眉间动了动没说什么，她知道是王本本透露了自己的航班，她由着吴悦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吴悦发动车子，她说，“下次你不用来接，我打车回去。”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清，没有情绪，听不出喜怒哀乐。

“这不是没什么事儿也有车方便嘛。”吴悦早被她的态度打击到麻木不仁，林有叶规矩的坐在旁边，不开口，气氛尴尬，她调开了广播，先是滋滋的电流声，接着男女主播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今晚最具悬念的奖项已经有了结果，大陈，我刚看你特别紧张是不是也在为你家女神沈蓁惋惜。”

叫大陈的赶紧夸张道，“瞎说八道，曲筠宁和沈蓁可都是我女神，谁得这个最佳女主角我都很开心。”

听到沈蓁的名字林有叶有些出神，吴悦莫名一阵烦躁将广播关掉，她喊林有叶，林有叶听见了但不想回应，直到她锲而不舍的打算喊出第六声，她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沈蓁可能早都把我们忘了吧，也是，人家现在是大明星，我们这些高中同学都快十年前的事了，人那么忙怎么可能记得我们。”她试探林有叶，“有叶，沈蓁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但她没说话，只是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路，耳边的吴悦还在喋喋不休，她说，“我上次没事看了她几集电视剧，看不下去，不适合我们。”

她用了我们，林有叶依旧没接话，她没那么多时间看电视剧，沈蓁参演的也不例外，但她有一年过年回家被表妹拉去看了一场沈蓁主演的电影，电影里的沈蓁很美，跟高中时的影子没法完全重叠，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一如从前。

可这双眼睛暗淡过，就是表白被她拒绝之后，当时的沈蓁，小心翼翼的眼神里藏着巨大的勇气，却因为她的拒绝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她亲眼目睹了那双眼睛的失去神采，时至今日都没有忘记。

吴悦还在说，“你说她当时怎么那么恶心，是恶作剧在整蛊你吧，看你成绩好故意整你跟你表白，想败坏你名声，太心机了。”

林有叶难得的开了口，“她不是。”她不是什么，她没有说完，但这三个字已经表示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当年，沈蓁对她表白的事不知道怎么在学校传开，他们学校是市重点，林有叶又是全市第一，学校很重视这件事，叫来了沈蓁的家长，那时间她刚好在外面竞赛不知道学校的情况，等她回来，沈蓁已经不再学校了，说是准备艺考出去学习表演唱歌了。

当时，跟她走得近的同学都说过沈蓁恶心之类的话，她不喜欢这个词用在那双眼睛上，随着沈蓁的不出现，事情逐渐不再被人提起。

再一次重提，是出国学习回来的母亲叶女士听说后，面带微笑的表扬沈蓁，“这个小姑娘不错，勇气可嘉，沈蓁？名字也好听，有照片吗？”她怎么可能会有沈蓁的照片。

再后来，高考后在学校填志愿时有偶遇，沈蓁好像没想到会看到她，眼里有意外的惊喜，可当时她身边有很多人围在左右，顺着她视线，比她还充满敌意警惕的看着沈蓁，沈蓁有些失落，没打招呼，就这样从此再没相见。

到了她家楼下，林有叶自己取出行李箱，说了声谢谢就转身上了楼，吴悦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总在偶然提起沈蓁来试探林有叶，她想知道林有叶对同性情感的真实想法，也想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沈蓁。

林有叶回到家没有开灯，行李箱放在门口，先给家里打去电话告诉父母自己平安归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点开微博，在热搜上果然看到了沈蓁的名字，纤细的指尖在手机屏上悬停，最后还是关掉了手机，收拾行李。

第二天，沈蓁下戏，助理张张小声说道，“蓁蓁，昨晚咱家粉丝又跟曲老师家粉丝掐架了，掐到现在都没消停。”

“又掐什么？”她跟曲筠宁同期小花，长期被人摆在台面上比较，粉丝动辄掐架，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评论和私信又有许多不堪入目的脏话。

“说你小鸡肚肠、小心眼，昨晚没有恭喜曲老师就走了，眼红见不得人好。”

沈蓁反问，“她一个得奖的干嘛非要惦记我的祝贺。”

这话被外人听见确实显得不大气，张张不敢再说话，可不巧还是被旁边人听了进去，某爆料贴有了新料，石锤沈蓁为人小气。

到了下午，沈蓁小气居然挂上了热搜，她给燕姐打电话，“公司买的？”

“当然不是，公司怎么会买这种烂词破坏你形象，曲老师那边干的？”

“不会是她。”

见她笃定，燕姐说道，“我已经安排去撤了，主要还是两家粉丝掐架给闹上去，一群没事干瞎操心的外人。”

沈蓁有夜戏一直忙到11点才收工，一下戏，燕姐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了，有部献礼大片导演看中你，想找你演个角色，戏份不多但剧本硬，对家想抢你角色。”

“剧本给了吗？”

“明天发过来，过几天要见面聊聊，我已经给你安排了。”

“好。”

“早点休息。”

沈蓁看了眼时间都快折腾到12点了哪里还有早点休息，挂了电话，她先去冲了个澡，然后开始敷面膜，敷完面膜，又是一整套程序的涂涂抹抹，等她躺在床上再看时间，不多不少凌晨1点半，明天6点开拍，四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可真棒。

睡梦中的沈蓁没有想到，爆料在凌晨2点多又憋出了一个大招，好像故意选在这个时间，好让事情有足够的时间发酵，等到她的团队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白天的事情了，于是，沈蓁与林有叶的名字被一起挂上了热搜。

沈蓁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与林有叶的名字摆在一块，内心深处蛰伏已经的淡淡忧伤小声的翻涌着，又化成细缕缠绕在她的心尖尖上，酸酸涩涩的，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早就释然了不是吗？

燕姐的电话火急火燎的打了过来，开头就问，“热搜看见了吗？”

“看见了，还没点。”

“我已经安排撤了，你也别点了，糟心，影响拍戏。”

来不及了，沈蓁已经点开了，有慌乱、震惊、生气但更多的竟还是忧伤，燕姐说得没错，糟心，后面的戏她ng了许多次，剧组里的大多数人都看到了深夜爆料，也就猜到了原因，打探的眼睛直往她身上那瞟。

这糟心的内容是：大爆料，沈蓁原来是拉拉，高中表白女学霸，惨遭拒绝。

当年那场风波在学校里流传很久，很多知情的无聊校友都出来佐证爆料，说她被请了家长，说女学霸至始至终都没搭理过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校友越来越多，顺藤摸瓜，就摸出来上次女博导热搜里林有叶。

原先铺天盖地的是针对她性取向的讽刺的言论，等到林有叶的照片被转发几万次后，吃瓜网友纷纷震惊，咱们国家的女科学家颜值太爆表了，林有叶那疏离冷清的浅笑，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再看沈蓁，只是长得好看，很快另一种声音跟着出现：沈蓁配不上人家林学霸！

沈蓁原先还为自己连累林有叶被大众谈论而感到愧疚，在看过网络上如此偏袒的言论后，那点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了，料不是她爆的照片也不是她发的，关她什么事，她才第一受害者，气不过沈蓁拿出手机发了条微博。

半个小时后沈蓁的新微博出炉，是她美美的九宫格，每一张都是精挑细选，分别突出了眼睛、鼻子、后背还有大长腿，没发文字但配了一首歌，张国荣的往事不要再提。被捶到枯萎的沈蓁家粉丝一下子来的精神，咱家女演员做事就一个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