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是,我不舍得挖你的汪峦含笑点点头,忍不住轻咳了下,本就极美却又苍白的脸上,忽而浮现出几分别样的兴致:可是,我现在想挖别人的了。
这话一出,小宴厅中更是静得吓人,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汪峦身上,邱表哥的醉眼中迟钝地生出几分不解。他还未等反应过来,便看着倚在祁沉笙怀中的汪峦,颤颤地抬起细瘦的手,仿若要透光的指尖遥遥地指向了他。
那几乎不见血色的薄唇,轻轻地开合着,送出一段低语:就挖他的好不好。
那双混珠子生在这样一张脸上,真是难看极了。
好,祁沉笙的残目中满是肆意的纵容,他轻吻过汪峦的额头,细长的绅士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手中,再次抬眼看向邱表哥时,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九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71章 怨婴影(十七) 几声婴儿的啼哭,从那
你, 你想做什么!邱家表哥一下子慌了神,尽管他自恃没人敢真的对他做什么,但不断逼近的祁沉笙, 还是让他慌了神,不自觉得向后退着。
二哥,表哥他是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面对这样的祁沉笙,祁尚汶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确实是怕的,暗暗向祁暮耀、祁如蓉使着眼色,想要他们一起来帮忙。
可他只是稍稍上前, 便被祁沉笙冷得吓人的目光挡了回去,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但祁尚汶还是感觉到身后一片冰凉。
汪峦冷眼瞧着邱表哥等人的举动,似是无意地拨弄过指间的绛红戒指, 轻轻地咳喘几声,又开口对祁沉笙说道:刚才还好些,这会子越发丑了, 不挖是不行了。
听到了没?祁沉笙缓步从再不敢阻拦的祁尚汶身边走过, 绅士杖已然出现在手中, 似漫不经心地敲打着脚下的地板,好似下一刻就要敲入邱表哥的眼眶:还不快让开, 留着这玩意凭白惹九哥烦心吗?
说完,半分眼色都不赊给祁尚汶,直向那邱表哥就去了。
别过来,你,你别过来!邱表哥的心中弥漫起深深的恐惧, 但他还是强撑着面子,不住地边退边对祁沉笙吼叫着,却不留神地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众人顿时只听啊--的一声,就见邱表哥肥硕笨重的身子骤然向后绊倒,重重地跌倒在地。
也就是这么一倒,让他再抬眼时就看到祁沉笙的绅士杖,已恰恰落至他的眼前,那黑细的杖尖即刻就要穿眼而入。
不,不!邱表哥终于彻底崩溃了,再不管什么面不面子的,狼狈地捂住了双眼,身子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滚着,像只没了腿的大肉虫般,用尽全力也挪不了几步。
汪峦掩着唇轻咳,根本不想再看地上的那个蠢物。
所有的软弱与温柔不过源于心底所爱,汪峦可以用内疚与悔恨折磨自己至死,但却不许旁人将这份侮辱加之到祁沉笙的身上。
他抬眸的刹那,目光与祁沉笙交错相望,薄唇轻动发出无声的低语。
邱表哥的呼唤调转成了哀求,可祁沉笙终是冷笑一下,高高地抬起手来,在祁尚汶颤抖的身影前,直挥着绅士杖便向邱表哥戳了下去,祁暮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妹妹如蓉的眼睛。
邱表哥躲无可躲,他好似已经感觉到了,那尖细的手杖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又是啊--的惨叫一声,剧痛也如其所料的顷刻而来--只不过并没有碾碎他的眼珠,而是刺透了他的大腿。
邱表哥浑身都成了筛子,冷汗如水般从脑门淌下,大腿被绅士杖刺穿在地,让他逃都无处可逃,只能口中不断地哀求着:二少,祁二少,是我犯浑,是我乱说的,您饶了我吧!
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祁沉笙的残目斜睨着他,又是冷冷一笑,绅士杖从他的大腿上抬起,不轻不重地砸在地板上,语气淡淡地说道:饶不饶你我说了可不算--
这话还未说完,那邱表哥便在濒死的焦急中明白了什么,他立刻翻身拖着渗血的大腿,扭动着躯体向汪峦爬去,口中哭喊着:汪先生,不,不,是祁二少夫人,是我丑到了您了,我立刻就滚!您饶了我,饶了我!
汪峦却不曾低头看他,只是如今腰上使不上劲,只斜斜的倚在靠背上,雀儿似的眼眸微合。
不止是邱表哥,此刻宴厅中,所有人都明白了汪峦的存在,战战兢兢地看向他。
汪峦却仍是伏在椅背上,半晌后待到邱表哥连求饶的力气都快耗尽了,才又一次抬起了细瘦的手,遥遥地伸向了祁沉笙。
沉笙,我身子麻了,你来扶一扶我。
祁沉笙的残目中冷厉霎时散去,只留下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毫不犹豫地收起手中的绅士杖,几步走到了汪峦的身边,将那看起来分外孱弱的美人揽入怀中:好,九哥靠着我就好。
众人终于都暗暗松了口气,但这房间中的气氛仍旧是难堪到了极点,祁暮耀带着妹妹在一边装瞎,邱表哥还瘫在地上,哀哀地乱叫着疼,祁尚汶与如茜想要去扶他,又根本不敢乱动。反而是本就与其他人并不怎么熟悉的祁望祥,脸色虽然吓得有些白,但到底更自在些,独自端着手中的杯盏喝茶水。
幸而就是在这时候,楼外的小院中又传来些许动静,汪峦略侧眸过去,却见是一个看起来年岁不算大的男人,正款款而来。
哟,这是怎的了?你们在玩什么新花样不成?
那男人刚迈步走入楼中,手中把玩的沉香珠串子一收,全然似察觉不到这僵持气氛似的,笑吟吟地说道。
可不是新花样,就等小叔您来了。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有祁沉笙也若含冷意的笑道。
汪峦听他这口气虽然并不怎么客套,但应没有厌恶,反而有些亲近的意思,于是便试探地拉拉祁沉笙的手。
祁沉笙会意地反握住他,低头在汪峦耳边轻声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旁支来的小叔。
男人虽听不到两人的交流,但也能猜到几分,转而对着汪峦又笑笑说道:他们说老二拐回来个美人,我还只是不信--就凭那个性子,谁肯跟了他?如今看来,倒是我小瞧他了。
鄙姓祁,单名一个辞字,比这些他们早生几年,枉做了回长辈。
汪峦这会也彻底明白了来人的身份,心中对着这位祁家小叔更生出几分好奇,但面上只是守着规矩随祁沉笙叫了他一声:小叔。
不管怎么说,祁辞的出现,到底给了邱表哥几分喘息之机,祁尚汶也终于有胆子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但也不敢出去,只退到一旁角落里算完。
祁暮耀这会也没那么紧张了,可精神一松下来,就开始犯嘀咕--他哥怎么还没来?
按理说,要宴请兄弟姊妹的祁朝辉,平日里也是个极守时的人,今日这般情况断断是不可能迟到的。
就这么三等两等,眼看着莫要说六点了,就是七点钟都过了,祁暮耀撑着笑脸,一边叫人去寻祁朝辉,一边跟众人商量着:我哥,我哥他说不准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小叔和二哥都来了,要不咱们就不等他了,先开席吧?
经过刚刚那么桩事,旁人哪里还敢多说些什么,只盼着祁沉笙或是祁家小叔能快些给个准话,早些吃完这顿饭,早些撤离得好。
祁沉笙揽着汪峦,低头问他:闹腾了这么久,九哥饿不饿?
夏日里汪峦本就肠胃难受,眼下守着这么些人更是没有胃口,于是就摇了摇头。
汪峦不想吃,祁沉笙自然也就没心思管顾其他什么人,眼看着这场又要冷下去,还好祁家小叔祁辞体谅些,对着祁暮耀笑道:罢了,咱们就不等他了,先吃着就是了。
祁暮耀如蒙大赦,立刻点着头起身吩咐着旁边伺候的小厮:上菜吧,快叫厨房把菜送过来!
那小厮闻言赶紧就去了,不多时便引来了一堆小丫头匆匆忙忙地上菜,只是上完菜后实在没胆子留下,又快快地都撤走了,只留下三两个贴身伺候的仆人。
阮吉恰好也留了下来,他望着宴会桌上,正在给汪峦喂汤的祁二少,不禁也捏了把汗。
同样留下伺候的丫头芭蕉,小心地凑了过来,与丰山说道:今天可是吓死我了三少爷怎么还不过来?
这我哪里知道,阮吉低声嘟囔着,不住地摇头:少爷下午说要来这边瞧瞧,让我去二少爷那里传话,我就再没见过他。
唉,也不知道咱们少爷怎么想的,楼上住着新夫人和小少爷呢,楼下就这么摆宴。芭蕉望望那桌子难得终于安生下来的人,随口抱怨着。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这话落到阮吉耳朵里,他有些奇怪地看向芭蕉:新夫人和小少爷还没接进府呢,咱们少爷可是把有了小少爷的事瞒得紧,你可别乱往外说。
没接进府?这下却轮到芭蕉奇怪了,她眨眨眼睛,怕被宴席上的人听到,越发压低了声音说:可可我方才打楼梯口那边经过,分明听到了楼上有孩子的哭声呀。
你没听错?阮吉顿时也有些拿不准了,莫不是三少爷真的趁下午的工夫,偷偷将人接了回来?但他记得楼上还没收拾妥当啊--
这我哪能听错,不信你自己去听听去。芭蕉说着,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婴儿哭声,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发毛,对着阮吉撂下这句话后,便又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了走。
阮吉也是个寻根究底的性子,被芭蕉这么一说后,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向着那楼梯口的位置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楼上分明是没有点灯的,此刻那通往二楼的楼梯黑洞洞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阮吉暗道自己是被芭蕉那小丫头耍了,刚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他却真的若有若无地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从那漆黑的楼梯之上传来。
第72章 怨婴影(十八) 仿若暗鬼窃笑的婴儿哭
阮吉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宴席上,因着之前那场闹剧,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反而让他听得更为真切,那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又极为低若,但的确是婴儿的哭声。
三少爷真的把孩子接回来了?
那上面真的是小少爷?
不知怎么的,阮吉并不觉得是这样, 那婴儿的哭声一阵阵的,带着说不出口的阴冷,只是听了这么一会子, 他外露的胳膊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仿佛是被什么牵引着,他还是迈开了步子,趁着没人注意,踏上了楼梯。
尽管已经粗粗打扫过了, 但毕竟十几年不曾住人,木质的楼梯这么踩上去,顿时发出吱呀的轻响, 仿佛连带人骨头缝都酸涩了。
阮吉继续向上走着,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清晰, 但一楼透来的光也越来越少,不知从哪一步起, 他终于彻底踏入了黑洞之中。
眼前是空旷而凌乱的二楼,许多来不及收拾的旧家具,就那么毫无章法地堆放着,在本就看不清的黑暗中,又突兀地堵起一重重影子。
这怎么可能有人住?
阮吉心中打起了鼓, 他知道就是再为了避人耳目,三少爷也绝不可能将小少爷养在这种地方。
可既然不是小少爷,那哭声是从哪来的呢?
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东院里姨娘丫头撞鬼的传闻,阮吉顿时像是扎进了冰窟窿里,原本深压在心底的恐惧,也霎时间迸发而出。
也就是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四下安静极了,整片黑暗的阴影中,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而刚刚婴儿的哭声,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之前是是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吧!
阮吉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右手,那疼痛在这一刻分外清晰,他不断地对自己这样说着,没有哭声,没有鬼,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去,准备就此离开。
可就在他完全背对黑暗的瞬间,一声幽幽的,仿若暗鬼窃笑的婴儿哭声,却忽然又出现在阮吉的耳边,似乎离他极近极近。
阮吉一下子连动都不敢动了,两条腿跟着哆嗦起来,可那婴儿的哭声,却还在继续。
呜--
呜--
又低又弱,却是离他那样的近,好似就回荡在他的身侧,就回荡在他耳边。
祖宗小祖宗
是我不该乱走,扰了您的清修我这就走了,这就走了,您可千万别缠上我。
他口中不断念叨着,不知又过了多久,那婴儿的哭声好似当真不见了。
阮吉也不敢回头去看,只打算快步逃离这里,谁知他刚走没几步,就感觉脚腕上一痛,好似被什么生生拽住了,身子却来不及停下,猛地向前扑去,顿时也不知撞翻了多少堆积的箱柜。
楼上接二连三地传来,重物撞击落地的声响,骤然惊动了一楼宴席上的人们。
汪峦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楼梯,随即又听到了大声求救的呼唤。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上面?祁暮耀心中暗暗叫苦,这才刚安生下来多久,怎么就又出事了!他哥到底在哪啊?!
屋子里如今只剩下三个伺候的下人,除了刚刚跟阮吉说过话的芭蕉外,其余两个皆是摇头说楼上没人,只有芭蕉暗暗着急她听出了那求救是阮吉的声音!
不止是祁暮耀着急,其他人也被那动静惊得心直跳,但谁也不愿再这关口多说什么。四小姐祁如蓉年纪最小,平时性子活泛,这会子却也吓得不轻,只拉着哥哥的袖子说道:五哥你快叫人先上去瞧瞧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祁暮耀也知道这么耗下去也不是法子,目光望向那几个下人,但见他们也神色惶恐的样子,也有些犹豫。
另一边,祁沉笙又舀起勺汤水送到汪峦唇边,汪峦垂眸摇摇头后,他才将碗放到桌子上,打断了正准备亲自带人上去查看的祁暮耀。
我去吧。
什么?祁暮耀一愣,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眼看着祁沉笙已然起身,忙摆手说道:这种小事哪里要劳动二哥亲去,我带着人上去看看就行了。
汪峦也抬头看向祁沉笙,得到的是对方确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