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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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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一共两份,王思丽讲明,第一份是在陈建民三十岁那年签下,遗嘱写明家族企业之间的关系,“高鹏集团”占股“民亚娱乐”,“拓展实业”以及“文词企业”各自股份的百分之五十一,为三家企业的实际操控人,而“高鹏实业”由陈高鹏百分百控股,他在十二年前就写明,若是他离世,“高鹏集团”的股份将一分为四,陈建民持股百分之五十,陈拓和陈建词都是百分之二十四,蒋建志百分之二。

王思丽宣读完第一份遗嘱后停顿了一会儿,她没有马上拿起第二份遗嘱,而是拍了拍陈高鹏的手背,告知大家陈高鹏修改遗嘱的原因。

“老爷子这些年精力有限,只培养了一个接班人,那就是陈家大少爷陈建民,可是这两天事出突然,所谓家贼难防,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思丽说完这句,竟然停顿了会儿,“老爷子前两天临时让我修改了遗嘱,老爷子的意思是,大少爷在省局,变数太大,高鹏集团不能一天没有掌舵人,所以他做出这样一个重大的决定,临时更改了继承人。”

王思丽说完,拿起第二份遗嘱宣读,第二份遗嘱很简单,寥寥几句话,却字字珠玑,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置身于滔天巨浪中。

要知道,十六年的筹谋,二十年的等待,日日隐忍,步步为营,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刻罢了。

王思丽沉着嗓子宣读遗嘱,“本人陈高鹏,死后名下所有不动产及流动资产,留给本人长子陈建民,本人百分百控股的高鹏实业,转让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本人次子陈拓,百分之四十八的股份给三子陈建词,百分之二的股份给本人好友蒋建志。”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心电监护仪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鸣叫声,屏幕上的高峰和低谷连成一条直线,嗡叫声缠绕在每个人耳畔,可是没有人痛哭,没有人落泪,甚至都没有人发出声音,那些五十或是四十八的数字震撼力太强,震得每个人都没办法动弹。

一代传奇巨商溘然长逝,死后留下无数流言和未尽的纷扰,供后人传说。

第58章 触不到的恋人(一)……

陈高鹏出殡那一日, 阵仗颇大,孝子贤孙,披麻戴孝, 陈家有自己的墓园, 也不肯按照最流行的做法实行火葬, 陈高鹏穿着整齐,棺材里放了各种他生前喜欢的玉石器具, 手上戴了三五只硕大的戒指, 表情安详,入土为安。

陈家在西宁市大开善路,蒋建志准备了一万多个红包, 沿途派发, 许多不用上班或上学的人统统去路边围堵,一只红包拿走,转了两圈再去拿第二只。

陈家因为陈建民坐牢, 所以由长房长孙陈向荣在队伍最前头捧着遗照, 后面依次跟着三家人,从殡仪馆出来,一直走了两三公里的路,这才坐上开往墓园的车。

在墓园里入土为安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一场将近一个小时的仪式,没有人撑伞, 墓园建在山上, 本就是冬天,再加上阴雨绵绵,从山上下来, 几乎人人都湿透了,两个孩子已经有些微微的热度,大人也扛不住,各自散去,三家各自有司机来接,陈拓湿哒哒地坐上车,老刘递过来一块一人多大的浴巾。

“这是杨小姐特地嘱咐我带上的。”

陈拓随意擦了擦头发,身上的黑色西装单薄,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被雨水从里到外全部打湿,他按了按两侧鼻翼,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冲老刘挥挥手,“开车吧。”

车子往市区开去,在岔路口转弯的时候,老刘头一回有些踌躇,向左拐是回“拓展实业”,向右拐是去杨妮儿的住处,他拿不准陈拓的主意,从后视镜里微微往后的一瞥,又全然看不出一丁点苗头,最后老刘一咬牙,方向盘往左打,轮胎刚刚发出摩擦声,他就看到陈拓皱起了眉头。

老刘便知道自己判断错误,急忙在下一个路口又把车子打回原来的路上,毕竟是在西宁市区里,从城东开到城西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杨妮儿的公寓眨眼就到了,陈拓开了车门下车,老刘又一次面临选择,到底要不要在楼下等他。

好在陈拓这次没有为难他,挥挥手让他回去了,老刘道谢,踩下油门离去,他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往后望了一眼,却看见纷纷细雨中,陈拓就那样站在那里,仰着头朝楼上看,公寓楼一共六层,大部分都亮着灯,昏黄的灯光辉映在一起,将陈拓的侧面照亮,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陈拓的神情颓废,可是那个往上仰望的角度,却让老刘莫名地生出许多感动,没有原因。

杨妮儿正抱膝在家看电视,突然有人敲门,她挂了安全锁将门打开一条缝,楼道灯坏了,朦朦胧胧只看到一个人影,但因为朝夕相处,即便是人影也能知道是陈拓,她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解开了安全锁,放他进来。

“今天不是出殡吗?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还过来?”

陈拓不作声,站在玄关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眼神很冷,盯着杨妮儿。

杨妮儿四下里看了看,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看陈拓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只好上去拉他进来,手碰到他的衣服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才明白他发脾气的原因,不禁有些好笑。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衣服湿了就直说,非要等我自己发现做什么。”

陈拓还是不肯说话,管自己去了浴室,西装外套和衬衫被他气呼呼地扔在浴室门外,很快裤子和皮带也被扔出来,杨妮儿愈发觉得好笑,只好给他一一捡起来,塞去洗衣机里清洗,浴室的水声响起,浴室的门是玻璃门,很快被氤氲了热气,杨妮儿想去自己房间替他寻两件换洗的衣服,谁知路过浴室门口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一把拖了进去。

………………

等两个人从浴室出来,已将近后半夜,热水将皮肤泡得发皱,脸颊也一样红得滚烫,杨妮儿只觉得自己筋疲力尽,陈拓却精神头十足,回到床上依然缠着她不放,杨妮儿认命,只得又从了他一回。

中途陈拓的大哥大响了两次,他没理,等做完回过去,那边响起的是个女声,似乎是在慰问陈拓,人死不能复生,让他节哀顺变。

陈拓神色未变,只是捏住杨妮儿的手腕有些不正常地用劲,那头絮絮叨叨了半天,陈拓没有一丝怠慢,每个问题都仔仔细细地回答。

杨妮儿翻过身去,说心里一丁点都不介意那实在是太假,她是什么身份,在陈建民那里她已经得过太多教训看过太多不堪了。

电话持续了将近半个钟头,后来那头似乎在问陈拓,眼下人在哪里,陈拓下意思地瞥了眼杨妮儿,杨妮儿瞬间便涨红了脸,还有眼眶。

他伸手出去捉住杨妮儿的胳膊,被她撇开,他便将身体压上去,杨妮儿面红耳赤,点点他耳边的手机,示意他还在通话中,陈拓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神抱歉。

他还是要回答电话那头的问题,“我在我住得地方。”

那头突然放软了语气,之前都是端着架子仿佛上下级之间的谈话,可突然话锋一转,转换快得杨妮儿都有些恼火,她是真的很想纵着自己性子把陈拓的手机抢过来直接关机,可是她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来做这些事呢,这么想着,眼眶很快包了眼泪。

那头问陈拓,“我老公两点多出门赶飞机去香港了,你要不要这会儿过来,我被窝还是暖的。”

陈拓捉住杨妮儿,将她压在身下,一边同电话那头周旋,“天都快亮了,我就不过来了。”

那头不依不饶,“那我过来。”

陈拓听出那头已经有些隐隐的火气,他自从做了吴美人的入幕之宾,从来没有违逆过她一次,他叹口气,起身穿衣服,“好吧,我现在就让司机来接我。”

那头满意地挂断电话,杨妮儿终于忍不住,眼眶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她咬着牙坐起来。

“陈拓,你今天要是撇下我去找那个丑八怪,那你以后永远也别让我去你那里,你也不要再到这个房子里来。”

第59章 触不到的恋人(二)……

杨妮儿这种威胁和闹法, 陈拓不是没见过,他同吴美人的关系,远远在周习凤之前, 当年周习凤也不是没闹过, 撒泼打滚, 跪地哀求,什么法子没用过, 陈拓只管自己离开, 过几天回去看一眼,周习凤就又自个好了。

陈拓在杨妮儿这儿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去衣柜里找出来, 亚麻色的衬衣和毛呢大衣, 都熨烫的平平整整,他把衣服穿上,到底于心不忍, 坐在床边上, 把杨妮儿搂在怀里,同她说好话。

“在担心什么?”

杨妮儿不作声,她贪恋陈拓怀里的味道,那是烟草混杂沐浴露的淡淡香味和男人味儿,她知道不能沉湎其中,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她告诉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 今天之后,她要同这个男人撇清关系,再也没有以后。

陈拓不知道杨妮儿此刻的心情, 看她不作声,捉住她的手往自己下半部分摸去,难得他心情好,肯低头哄人。

“你说,昨天我给你了几次?”

杨妮儿埋首在他怀里,露出来的耳垂红得几欲滴血。

她不肯说话,陈拓也不去勉强她。

“次数太多,自己也记不清了是吧?你看,我都被你榨干了,就算有心也没有力了。”

杨妮儿露出一只眼睛,因为刚刚哭过,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只单纯无害又伤心欲绝的小鹿,眼睛扑闪扑闪的,想说什么,咬着唇忍了忍,又不肯说了。

陈拓被她挠得心痒难耐,几乎立时就要把衣服脱掉搂着她去被窝里睡觉,管他外面是不是还有个陈家老三虎视眈眈,还是高鹏集团这个巨兽今天是改朝换代的第一天,光光是董事会和高层肃清的动作就要耗掉他大半心血,外头风云诡谲,他却只想藏在温柔乡温柔冢里,搂着喜欢的姑娘好好睡上一觉,可是终究是不行的,他心里明白,终究是不行。

他拍着杨妮儿的背,破天荒地给出保证,“乖,我就过去看看,什么都不干,手都不给她碰,总行了吧?”

杨妮儿露出两只眼睛,刚才自己在心里做下的决定荡然无存,她不齿地讥笑自己,从前嘲笑周习凤和杨宝莲,爱上这个男人,不管他怎么做都肯一退再退,直到退到底线之外,直到退无可退,她曾经发誓,永远不会步她们的后尘,可一步步走到今天,被他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后背,嘴唇时不时地压下来,她不知道怎么抵抗这个男人的温柔,他在她身。上。起。伏的时候,她几乎能溺死在他的眼神里,他总喜欢一边动作一边在她耳边叫她各种昵称,“宝贝”,“心肝”之类的,将她逼到无路可退,杨妮儿捂着脸,要她怎么抵抗这个男人,她要做什么,才能不沦陷,不爱上他。

她终于还是将陈拓送到门口,同他在电梯间吻别,他们吻了很久很久才舍得分开,杨妮儿又哭了。

“陈拓,你要说话算话,说了不给碰就不给碰。”

陈拓刮她的鼻子,看杨妮儿妥协了,自己心情也变得很好,他一点儿都不舍得同她分开,可有些事,他也无可奈何。

第60章 触不到的恋人(三)……

老刘睡到后半夜, 被陈拓的电话叫起来,他老婆也被吵醒,陈拓给的钱不少, 只不过给他开个车, 差不多工资能够上国企一个中层, 陈拓没说过原因,老刘却心知肚明, 图得就是他一个随叫随到和口风紧。

老刘的老婆是西宁市常见的家庭妇女, 退休前在国营造船厂当开水工,退休后就在家里无事可做,老刘时常被半夜叫出去, 可看在钱的份儿上她倒也毫无怨言, 只是偶尔会叨叨一句,大致意思是下辈子可不能再生儿子了,生女儿就管前半生, 生儿子要管一辈子, 要不是生了儿子要补贴儿子生活,老刘也不用这把年纪了还半夜三更出车挣钱,早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抱怨归抱怨,这车还得出去开,老刘把车开到杨妮儿公寓楼下,接上陈拓,又送到吴美人家院外。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四点, 冬天天亮得晚, 四周还是漆黑一片,吴美人是公职人员,住得倒是一点都不低调, 临湖的别墅,大路进来分成三条小路,一条小路只能通到一户人家,隐秘性十分好,老刘把车开进去,停在别墅院外的老槐树下,没有熄火,等着陈拓下车。

陈拓推开车门,看了眼驾驶座上的老刘,“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老刘一下子便有些局促,急忙把车子熄了火,车灯灭了,不好意思地连声说“是”。

院门虚掩着,陈拓有别墅的大门钥匙,他自己开了门上去,摸到二楼,刚上了最后一节台阶,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轻纱薄衫,软语温存,男人同女人的生理构造不一样,女人觉得轻而易举能守住的城池,到了男人这儿,往往不堪一击。

陈拓有些庆幸,来之前把东西都给上交了,他将吴美人搂在怀里,嘴对嘴亲热了会儿。

吴美人隔着裤子试探了下,瞬时便光火起来,“陈总,您今天兴致不高呀。”

陈拓陪笑道:“陈拓跟着吴书记这么些年,哪次不是尽心尽力,可书记怎么也不体谅体谅陈拓,我刚为父亲守灵三日,昨日又冒着雨出殡,四天四夜没有合眼,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书记电话召唤,陈拓再累也过来陪书记了,只是身体不听使唤,陈拓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吴美人脸色还是有些糟糕,陈拓脱下毛呢外套,将她上身裹紧,又俯身将她抱去酒柜前,吴美人家专门有一整排墙壁做成了酒柜,各种茅台洋酒,琳琅满目。

陈拓将吴美人放在吧台前,挑了瓶法国红酒,又取了两只高脚杯,一人倒了一杯。

吴美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同陈拓碰了碰杯,问道:“陈老头走了,遗嘱怎么立的?”

陈拓笑笑,将情绪收敛到深处,“我五十,老三四十八。”

吴美人问:“还有二呢?”

陈拓还是笑:“给了蒋叔。”

吴美人掩杯轻笑,一颗大痣在若有似无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十分诡异,陈拓神思飘出去,这种姿势,若是杨妮儿来做,一定会是西施同东施的区别,可她那人一向别扭,昨天晚上不过想让她换个姿势,她便推三推四,一万个不情愿不配合。

他想起她被他挤在浴室角落里不能动弹委屈的模样,想起她被他后。入又被他从后抱住跌坐在他身上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在唇上挂上了一抹笑,心思翻转,恨不得立时就看见她。

陈拓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吴美人却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拿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提醒他,“陈总,方才我说得话,你是不是当做耳旁风了?”

陈拓这才警醒,拿起酒瓶,将吴美人面前已经喝空的酒杯满上。

“刚才有点发蒙,吴书记说了什么,再说一次可好?”

吴美人有些恼火,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大权在握,从没有一个人可以忤逆她,她夫妻两个人的运气,似乎被她一个人花光了,她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她老公却还是一个小小的国企办公室职员。

职位带来的巨大差异,除了不敢随意离婚之外,还带来了她的任性妄为,她情人不少,陈拓是最最长久的那一个,前前后后将近十年的光阴,她也很奇怪,怎么就不会生腻。

她想起这些,耐心似乎又重新回到她身上,“老三拿了四十八,蒋黑拿了二,若是黑爷从今往后隐姓埋名,远远离开西宁市,你倒是也不怕,怕只怕,蒋二黑站在老三那一头。”

陈拓把玩着酒杯,这一层,他倒也不是没想过,可蒋建志跟随陈高鹏五十载光阴,向来将陈高鹏的命令当作圣旨一样聆听,更何况遗嘱?

“蒋爷跟了我爸半个世纪,应该不会忤逆我爸的遗言。”

吴美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陈拓面前晃来晃去,“这也不好说。”

眼前不期然又浮现杨妮儿的样子,陈拓赶忙踩下急刹车,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分开不过一个小时不到,杨妮儿就几乎变成空气一般的存在,简直要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了。

他努力将精神集中,知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陈建民在最后关头跌在了最不应该跌倒的地方,前车之鉴赤。裸。裸摆在眼前,他不得不防。

他伸出一只手,勾住吴美人的下巴,“那书记帮我一把可好?”

吴美人笑道:“那要看你上不上道了?”

陈拓闭了闭眼,以为又是几度春宵就能解决,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几乎翻江倒海,巨浪滔天。

在那种关头,他竟然还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年明明身旁站着周习凤,甚至周习凤还给她生了他以为的“儿子”,他却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同吴美人保持这种龌龊关系,原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不爱”。

如今杨妮儿明明什么砝码都没捏在手上,她没有“儿子”,没有身家背景,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只是一个孤儿院出生没有学历没有文化没有一切的女孩儿,可他就是放不下她,他爱她,没有办法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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