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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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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不算高,坐电梯需要卡,郁谋掏出两张卡递给她一张:“这是你的。”

电梯上行到五楼。房间在走廊的次尽头,开门时郁谋还和她说:“这个位置我考察过,朝向最好,而后还安静。别户人家进进出出咱们这里没影响。”

施念说:“以前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啊,我们能去看看吗?”

男人笑着说:“退房后钥匙都还了,没法进去了。为什么想看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其实这边楼都差不多,只是房型和位置的差别。”

施念闷闷道:“你住过哪里我都想知道啊。”

进门就是宽敞的开放厨房,郁谋指大理石面的小吧台:“餐桌没买前,我自己一人在这里吃晚饭。”

地板是浅灰色的,他说:“这个颜色最禁脏。倒不是说可以不打扫卫生啊,只是我想你们女生长头发,掉地上会不那么明显。”

客厅不算大,一半的位置要留给餐厅。落地窗,窗前堆着两个懒人豆包。

“去学长家坐过一次,觉得很舒服,我也买了同样的。内里和外衬分开卖,你看颜色喜欢不?”

施念仰头呆呆说:“浅绿色的呢。”

郁谋说:“没有你发绳那种颜色的绿。这个其实是豆绿,带灰调,也挺好看的对吧,知道你会喜欢。”

客厅如他所说,只摆着一张旧旧的三人沙发,有电视柜,却没电视,有投影仪。

他带她去主卧看,“当时选择这个公寓的一个原因是它主卧衣帽间大,不吝啬空间。够你放衣服。你来看浴室。” 他招呼她过去。

“洗手台是双人的,台面很大,你可以堆满这里。”

他走哪儿,施念就跟到哪里,说什么都点头,摸一摸这里,碰一碰那里。就像在车里一样,像个认真学习的小学生。

最后他站在主卧门口:“就这些,介绍到此为止。你喜欢吗?”

施念问:“你呢?”

郁谋道:“男生怎么都能凑活。不过住的好总是心情会好些的。总的来说我很满意。”

施念点头,站的离他有点远:“那就好。”

郁谋想揽她被她躲过,她说:“我出了很多汗,可以洗个澡吗?”

他说当然,又看看表,下午七点半点,还有半小时太阳落山。“如果累的话我们今天不急出门。是不是时差困?饿不饿?”

施念蹲下去开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有一点困,但是不饿。”

看她蹲下,郁谋站她身后,目光放在她细细的腰上。她上飞机穿的很舒服,一条柔顺的修身长裙,外面披了白色的薄薄针织衫。头发披着,发尾还是那样,没有烫过,却因为软所以有自然的弯度。郁谋很喜欢看那些弯弯儿,觉得很女生,很触他审美的那个点。

不过这样看着也只是一瞬的事。

他走她身边蹲下,看她拿内衣,内衣他没见过,浅藕荷色,中间还有一个缎面小蝴蝶结,蝴蝶结上点了一粒水钻,这个小细节可爱到他心坎里去了,很想去拨拨那个悬挂的水钻。看她拿睡裙,睡裙还是那件花朵领子的,平平整整香喷喷。

他移开目光,说:“怎么看你兴致不高的样子?”

施念攥起这些要拿进浴室的东西,站起身小声说:“没有呀。可能累了吧,我去洗澡了。”

*

施念洗澡时他飞速地去另一个卫生间冲了澡。被她那么一说,他觉得自己一身汗很臭,衬衫贴着后背。洗好换上简单的 t 恤短裤,可算是舒服了。

他切了点桃子,之后打算铺床单。床单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有些皱巴巴。因为搬来这个家只带来床垫,没有床架,他弯腰去展平床单。

床单是简单的素灰色,他一直用的。因为每周都洗,有点泛白。平时没觉得,此时他竟有点嫌弃,觉得施念躺在这样丑的床单上很令他心疼。他应该买个小花状的,至少也应该有些可爱波点。不过没关系,明天就去买新的,让她挑。

他听她在浴室里喊他。他敲了下门问她,他可以进吗,她说她洗好了,吹风机有没有?

进门后,他看施念站在洗手台边,身体被浴巾包着,半湿头发落下。换风扇呜呜地开,镜子上全是水雾。

可能是刚洗好澡,她脸红扑扑,总算没那么苍白了。

他背过身去翻吹风机,说:“有个小的,不太好用,你先凑活用。”

翻出来递给她,她接过去放在台子上,只是看他。看的他心头一颤,说话声音都哑了:“怎么这样看我。”

她走近他,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靠在了台子上。

女孩目光水盈盈,手挽着胸口浴巾处,垫脚去够他,鼻子先蹭到他下巴,柔声撒娇:“你想现在亲一会儿吗?”

她很少这样讲话,一句话讲的几乎让他缺氧。他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深吸几口气,无济于事,头脑晕晕地避了一下。她却十分主动,一下没亲准,亲到他脖子下方靠近喉结处,这下直接让他脑后炸开,被她的这份进攻激起某种幼稚的雄性自尊心。

她再去找他时,这次他没躲,单手环固她,转身,轻轻一抬,抱着让她坐上台子去,看她还攥着浴巾,另一只手不耐地将浴巾扔到地上,手堂而皇之地越过小蝴蝶结,伸进去揉,随后俯身吻了上去。

第71章 没有题目

他的吻没有他动作那样粗鲁,非常的软和柔。总是轻轻亲一下,稍稍离开,然后再一点点加力气。稍稍离开时也不会完全放过她,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纠缠,去吻吻耳际,吻吻脖颈,感受到她的反馈后重又吻回嘴唇。光是被笼罩在他那样的气息中就足以令她颤栗,更何况被他如此老练地掌握住节奏,手指的每一条指纹沟壑中都浸润着她的柔软。正如他所说,男生对于此是十分狡猾的,攻进的阵地不会失守,在这几年里他已经熟练掌握接吻这项技能,他懂得如何在边界内给自己牟取最大的福利,让自己尽可能地维系身心健康与满足。

真的是很想很想,不单单指那件事。在他十几岁时,野蛮生长的欲望和其他所有男生一样几乎支配他每一个精力旺盛的夜晚。因为有喜欢的女孩子,这种想象变得更具体,更磨人。每一次难以启齿的释放都会让他陷入短暂的羞愧和清明中。现在年龄渐长,他慢慢学会与这样的欲望和平共处。他开始说服自己,即使是掺杂了欲的想念,也同样是神圣的,不可耻的。想法的产生不能控制,自身的行为却可以被“爱护和尊重”而约束。所以他也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如此害怕单独相处。在他母亲教给他的有道理、没道理的规矩中,他渐渐体会出意义。为什么迫切想要的人、事、物,要等冷静后才“claim it”,因为那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冲动带来的伤害、轻佻还有炫耀。最爱惜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被炫耀的。和实物本身相比,“珍视与喜爱”这个心理本身才是最大的意义,这是构成每个人灵与肉的根本。这是他的理解。

今天他却发现维持这样的平衡格外困难。气氛十分迷离,又带着点破碎感令他沉醉其中。

和他的专注相比,这是她与他最心不在焉的一次接吻。以往的每一次接吻她的脑海里全是奇奇怪怪的颜色和图形,这次她只能从清甜中品出难以忽视的苦涩。她是背叛者,欺骗者,这样的人也可以被这样温柔的对待吗?

内心一个已经纠结了很久的决定依旧困扰着她。即使是在刚刚,看似鼓起勇气,实际心虚得不得了。人大概就是这样,知道白与黑,是与非,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坚定地站在白和黑的两端,她游走于灰色边界,饱受困扰。在这样的年纪思索这样的决定,对她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就是因为这样一分犹豫,洗澡热起来的身体渐渐冷下去,她被他亲的坐不稳,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冷得他猝不及防,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顿住,去握她的手,她迅速冷静下来,低头去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和她的手不同,他的手心潮湿炙热,是本来就这样烫,兴许是因为摸了藕荷色才这样烫也说不定。

本来氤氲的浴室渐渐清晰。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喘着气平复心情,一个沮丧地低着头。

“手怎么这么冷?” 他尚未从情欲中恢复,关心的话说出口,声音却带点轻佻。

她悬空的脚晃了晃去碰他大腿后侧,也冰。“我脚也冷得很。你空调打太低了。” 她浅笑着说。

他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单手抱她下来,捡起掉落的睡衣披在她身上:“先把头发吹干。我去调高温度。”

施念却没听他的话。郁谋去进门处的总面板上调温度,她跟在他后面走,他站定,她抱着他。

郁谋对这样的撒娇十分受用,说了句:“你今天娇得很。”

施念没太明白,问:“娇气的意思吗?”

郁谋摇头,把面板的透明盖子合上,低头看她:“不是呢。是一种感觉。” 他又补充:“和平时很不一样,总觉得可怜兮兮,但是这种可怜又不是普通的可怜,而是挠人心尖的那种,恨不得想让你更可怜一点。”

听懂了他那一层意思,她心有戚戚。她确实刚刚有那个想法,竟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真的好聪明。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

看她发呆,他说:“所以真是谢天谢地家里没有套子。刚刚很想抱你去床上,实话实说。”

“然后呢?” 她没过脑子问出口。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就顺理成章了呗,我没那么高尚。”

“我觉得你很君子,只是你总说自己这不好那不好。”

“我没骗你。” 他带她去沙发,端来切好的桃子:“我只和你这样。和别人不。”

“那你和别人是怎样的?”

“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不会退让,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当然,我不会去主动害别人,这是底线。” 他示意她吃水果,闲聊说起来:“就比如当初申请这个名额。坦白说,系里几乎都是各省市的状元、保送生,我不算什么,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抛开那些本身不想出国的、或是不在乎这个名额的,和我竞争的有 7、8 个人。和你们的流程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大一,专业课还看不出什么,于是面试变得十分重要。最后也的确是因为我的面试表现让我拿到了这个名额。我不知道面我的会是谁,所以我去 ucla 的学院网站上把所有教授的最新三篇论文以及他们的学术 cv 都读了一遍。”

施念有些惊讶,她捧着碗并没吃,缓缓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件事。”

“嗯,大概是忘记了。你也没有主动问啊。”

“我总觉得你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比起天分,我实际上是个更看重努力的人。但是我比起我导师还差得远,他将自己的全部生命和时间都奉献给了学术,至今未婚,也没有兴趣找伴侣。以他为坐标,组里的我们都显得很世俗,很懒惰,被骂也是正常的。他说我们几个男的的‘甜甜圈聊天局’比黑洞还令他困惑,不明白我们怎么还有闲心做这样的事。师兄开玩笑说没办法,这样有限的‘pay’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时间,学校的劳动工会也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时间。导师说,探寻真理给你们带来的快乐还不够弥补金钱的不足吗?哈哈哈。” 他说:“对了,你的导师确定了吗?是哪个方向的?”

刚刚郁谋聊他当初面试时,施念便开始沉默不语。现在他问起,她一下下戳着桃子,硬桃被牙签戳出洞,心也跟着掉到谷底。或许之前有那么一刻她来的目的被她忘记,现在完全被她想起。

她觉得难以启齿,又明白总要说出口。

她低头笑了下,而后看着郁谋,平静道:“我没有拿到那个名额。对不起,我骗了你。接受这个事实我花了很久很久。我来不了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

无论是 usc,还是其他学校,都不打算来了。一面是因为真的被这结果伤到,没有心气儿了。另一面也是对现实低头。留学浪潮的年代,竞争激烈,申奖很难,全奖更是难于登天。不走系里的合作项目几乎是不可能找到又满意又提供全奖的专业。

郁谋明显怔愣住,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施念尽收眼底,那是勉力不想让她觉得他惊讶的神情,可这份体贴恰恰刺痛了她。很丢脸吧。

再也绷不住,笑僵硬在那里,为了尊严维持着笑,但眼泪也出来了。她不待他问,自己主动解释:“本以为自己有立场生系里的气,这段时间完全是靠愤怒熬过来的。可是刚刚听了你的话,我才意识到,没拿到名额归根结底还是赖我准备不充分。”

“系里拒我的理由说简单也简单:来面试的教授暂时都不招人,他们只是招生委员会一员,不代表什么的。那个和我聊的很顺的教授也很为难,他是游戏开发方向的,说他的组里满额了。问我如果减半学费的话我有没有兴趣,他尽力向系里申请优惠,可以等大四时我自己自主申研,我说即使是那样的话对于我的家庭来说负担还是太大了。最后名额给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面试前……算了,不提他……是我太蠢。小丁让我听一半信一半,结果我信了不该信的那一半。”

她叙述时尽可能冷静,眼泪吧嗒吧嗒掉到桃子上,扒在碗边沿的手指在抖,盘在沙发上的腿也开始发麻。

“早该告诉你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一会儿觉得不敢相信,以为是做梦。可是每次路过系里的公告牌,又明明白白看到上面的确不是我的名字。我能理解系里的选择,像我们这样的专业,研究生、博士生,每年退学比例很高。如果申请的不是自己最想去的方向,很可能坚持不下来。系里很担心送出去的学生出现这种情况,毕竟这个项目的维系是一届届的口碑垒起来的。另一方面我又恨系里不变通,我明明说了,我对其他方向也有学习兴趣。但他们就是觉得……可能看出来了……我那句话是场面话。”

施念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里的氧气消耗殆尽。这段时间持续很久的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找上门来,她看着郁谋,只觉得男人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远。后来意识到,那是眼里的泪水隔绝了他。

还依旧是笑着这样哭,她说:“小时候的事情我和你说的并不多。现在长大了意识到那也无非是些普通烂事。家里欠钱,被人讨债,学校里有男生知道了把这事说给全班听,害得我没选上班委,去校长室捱过漫长又难堪的谈话……我明白比我家惨的还有很多。可最近我常有一种错觉。我发现,每个人到十八岁为止已经经历了他这一生所能经历的全部事情。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件事,无非是之前发生的事重新演一遍罢了。都同样是因为一个人,我没有得到自己势在必得的名额,还去老师办公室坐着被苦口婆心的安慰和劝。明明我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学生了,我马上就过 21 岁生日了,对这样的事依旧无能为力。我坐在系主任的办公室,看他窗外的景色,看他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缸,一阵阵恍惚。好像连窗外的乌云都和小时候那天飘过的乌云一模一样,那种全身力气剥离开来的感觉也如出一辙。世界好不真实,就像设定好了一样。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长大了,我妈妈老了。我遇到什么事情,她不可能再领着我上门去找人讨说法。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

越说声音越低,她实在是哭不动了,身体处于脱水边缘。桃子碗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也不知道。没有东西可以捏,她觉得一颗心悬到半空,好不虚飘。

时差困、飞行途中的哭泣、所有疲惫和焦虑让她脑子晕晕乎乎,头疼欲裂。而后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连她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逻辑全无。迷迷糊糊间,她感觉郁谋靠近她,抱起她,带她进了卧室。

第72章 小灯芯也没有蜡了

施念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梦又长又累,好像把她儿时、小学、中学、到大学又重新过了一遍。

醒来时郁谋在她旁边侧躺着,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发呆,若有所思。

“醒了?” 他说。

她哼了一声钻进他怀里蹭蹭,睡蒙了:“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啊?是不是该去机场了?我来叫车。” 听男人笑了声。

对这个笑她反应了好久。她越过他的臂膀看窗外,又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国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既不是老家的小房间,也不是大学寝室,不是哪里的酒店,是郁谋的新住处。

他轻轻将她从怀里让出来,退后一点点,看着她说:“你梦见什么了?”

施念审视他,忧心忡忡:“我说梦话了吗?”

他平静点头:“一直哭腔喊妈妈。”

“噢。” 她舒了一口气,既然他不让她抱,就面朝天躺着。

她发了一会儿愣,想起梦的前半段内容。说道:“我梦到小时候的事。”

“可以给我讲讲么?”

“嗯,我想下。” 施念起身找水,郁谋把床边的水递给她喝,喝了一口后说起来:“家里出事后,有段时间我妈天天去学校接我下学。她怕那些债主把我逮走。其实是她多想了,大伯后来垫上钱,那些人也没有来找。”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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