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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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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语陶能辜负任何人,却不能辜负姜瑶。

如果有一个女孩子,险些因你丧命,险些因你被流氓□□,那你就再也没有理由辜负她。梁语陶有自己的坚守,那就是对姜瑶的承诺。她向姜瑶许诺过不会对曾亦舟动心,所以即便是动了心,她也只能克制住心中的念想,让它成为一桩埋藏在时光里的秘密。

梁语陶蹲下身去穿鞋,她一并埋住脑袋,不让曾亦舟看见她的任何表情。

眼底泛滥的水光,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两天后,曾亦舟和梁语陶一同回到了久江市。

此时,距离梁语陶离开久江市已有半个多月,谢绍康的病在这半个多月里也逐渐痊愈。他听闻梁语陶回来了,就特地邀请她一聚,以感谢她在那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起先梁语陶是不情愿去的,谢绍康在医院花坛边的表白还历历在目,她总觉得两人见面就是多一份尴尬。毕竟,她对他那些求而不得的感情,早就因为在时光的蹉跎中消磨殆尽,一点也不剩了。只是转念一想,若是不及早说清楚,怕是会耽误了他。

因此,她踌躇了会儿,最终仍是应了邀约。

希尔顿酒店专属的咖啡厅里,声色阒静,只剩下蓝调的欧式女声在轻声唱和,气氛舒缓且宁静。

梁语陶埋头搅动了几下咖啡勺,适当的角度,透过圆弧型的铁勺,能够看见对面的谢绍康正端坐着,眉目温和。

谢绍康绕着弯地向梁语陶表明心里的爱意,梁语陶却是越听越倦,甚至心底发躁。最后愣是抛弃了以往的矜持优雅,送了他一句:“学长,我们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谢绍康闻言,却是一顿,毫不搭边的问了句:“你是打算跟曾亦舟在一起了?”

梁语陶的整个表情猛地僵住,片刻后,才略显窘迫地压低了脑袋,说:“我和他只是青梅竹马而已,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真的只是青梅竹马吗?”谢绍康笑笑:“我记得当时在国外,我们是当地音乐学院为数不多的华人,加上早年又是同校校友,我和你接触的最多。当时,偶尔和你聊天,你谈及最多的人就是曾亦舟。曾亦舟惹你生气,曾亦舟替你背黑锅。在你心里他真的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小陶,我不信。”

梁语陶一时语塞,无法回应。

谢绍康将手指抵在桌面上,轻声敲击:“其实,那天在医院花坛边向你告白的时候,我看见曾亦舟就在后面。我想试探下,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所以才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曾亦舟的面前跟你告白。哪知道,你那时候的表情,真实暴露了一切。那时候我看到你在心慌,甚至于最后把我推回病房的时候,我隐约都能感受到你的手在发抖。”

他语气微顿,云淡风轻地看向她,说出了所有埋藏在心底的想法:“小陶,其实我一直在猜测,这么多年来,你张扬地说喜欢我,实则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幌子,一个能够骗过所有人的幌子。否则,我实在很难以理解,为什么当我认定你喜欢你的时候,你却慌忙地直接拒绝了我。”他笑,笑得有些嘲讽:“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喜欢了我喜欢了好几年的人,该有的作为啊。”

“学长,别说他了,成吗?”

对面伸过一双手,握住了梁语陶的小臂。谢绍康语重心长,像是个长者:“小陶,你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原因,所以才拿我当幌子,实际上却一直爱着曾亦舟。”

梁语陶扶住脑袋,不愿听下去:“不是他,从来都不是他。”

“那你好歹也要让我知道输给了谁。”

梁语陶蹭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学长,你从来没有输过任何人,只是我们都输给了时间。”

**

从咖啡厅里走出去的时候,梁语陶的思绪很乱,脑子里像是一团被揪乱的线球,根本找不到理清思路的那根线头。连带按电梯下楼的时候,都错把地下负一层错当成了一楼大厅。

她拎着皮包从门口走出,门童万分恭谨地喊了声“谢谢光临”。

这股声音极为熟络,梁语陶翻遍脑子里所有认识的人,也没能想出是谁。正当她准备回过头去的时候,身后却蓦地有一双手,力度轻缓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梁语陶?”

那人的声线里带着犹疑,梁语陶循声回过头去,打量了他一眼,却没能从他憨厚的面容以及宽胖的身材里,找出一丝熟络的痕迹。第二眼之后,梁语陶才皱着眉,惊讶中带着不可思议的质疑:“你是……赵成?”

梁语陶记得他,因为他是当年迫害姜瑶、企图绑架她的混混之一。

梁语陶会记得他的名字,还要追溯到姜瑶被他们毒打住院以后。当时,他们三个被拘留在了派出所,梁语陶孤身一人怒不可揭地带着棍子,冲到派出所,当着民警的面,抡起棍子就要打他们。幸亏民警及时制止,其他两人都未有受伤,只有赵成一人受了点轻伤,也就是那时候,梁语陶记住了他的名字,赵成。

梁语陶曾和他有过短暂的交流,那一晚,她因打人被警察拘留,在等候家人来保释的时候,赵成和她说过话。谈话间,梁语陶才知道,赵成大她几岁,从山区跑来城里打工,因为工厂不收童工,才成了流落混混。当时,梁语陶对他恨之入骨,但后来想想,才发觉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抬头看向他,紧蹙的眉眼里带着不解:“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成抹把后脑勺,说:“以前年纪轻的时候做了太多混账事,在远江市混不下去了。所以跑来了久江市,踏踏实实做人上班了。”

梁语陶眯着眼眸,神色质疑:“你出狱了?”

“什么出狱,我根本没进过监狱好吗?”

“怎么可能,你对姜瑶做出了那种事情之后,怎么还能逍遥法外?我不信!”梁语陶情绪激动。

赵成神情迷惑不解:“我对她做什么了我?”

“你□□她未遂!”

得闻梁语陶万分笃定的控诉,赵成却蓦地笑了起来,爆了句粗口:“放你丫的屁。”

梁语陶正想欺声控诉他,却被他忽然打断。赵成说:“我顶多就是推了她一把,什么□□未遂,那时候她才十五岁,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女人,我找美容店的小姐,也不至于找她那样的。不过倒是我当时的大哥,只是顺手摸了把她的屁股,结果就被关进了牢里,整三年。”

“怎么可能?”处于震惊中的梁语陶显然还未缓过神来,她冷哼一声,继续厉声质问着他:“当年你们把她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到现在她的手臂上还留着块碗大的疤。你别跟我说你们是冤枉的,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确实不是我们做的。”赵成一时无奈,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别信口开河,当时姜瑶被找到的时候,浑身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学校里的人都传言说,是你们□□她未遂。”梁语陶据理力争。

“就像你说的,那是传言,这传言哪能信啊?”赵成又再次笑了起来,明显是对梁语陶的想法感到难以置信:“那根本就不是我们做的,当时警察找到我们,说是我们殴打她,□□她未遂。我当时吓了一跳,我们仨只不过是把她带进了小胡同里,发现她不是你,就把她给放了。换句话说,当年只不过是我大哥拿了人家的钱,打算吓唬吓唬你,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拿了人家的钱?”梁语陶皱眉。

“哎哟妈呀,说漏嘴了。”赵成赶紧捂住了嘴巴。

“你说清楚!”梁语陶急切道。

多年的底层生活,早就让以前不可一世的小混混变得唯唯诺诺。他愣了,才松开了捂唇的手,说:“其实我本来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前几年跟我道上的大哥碰面的时候,趁他喝醉的时候无意间知道,原来当年他是拿了别人的钱的。”

“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这件事?”

“是啊,当年是我道上的大哥跟对方接的线,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赵成挠了挠脑袋,表情混沌:“只不过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初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听完赵成的话,梁语陶愈发糊涂了。

这时,赵成厚重的嗓音,又再一次响起:“其实啊,我这些年一直猜测,她身上的伤会不会是自己打的……”

“你胡说什么?!”

赵成不顾梁语陶的打断,继续说下去:“要不然当时警察哪可能关押了我们几天,就把我们给放了。除了我道上的大哥,说是在木棍上检查到了他的dna痕迹,才被以故意伤害罪关进了牢里三年。”

赵成扶着腮帮子,用尽他仅有的那点推理能力在判断:“不过说实在的,当年我道上的大哥在案发时,确实离开过我们一会儿。后来我们仨碰头,提到这件事,说到他坐了三年冤狱,他也是一点都不吱声。想起来也真是奇怪,换做谁蹲了三年牢底,总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偏偏我那大哥,还很情愿似的,刚从牢里出来,就自己开了家小店,做起了买卖。”

听完赵成的叙述,梁语陶忽然觉得,像是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断片了。残垣断壁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急于汇成一幅画面。

“你还有你以前那个道上大哥的联系方式吗?”梁语陶问。

“没了,早些年搬到久江市之后就不联系了。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倒是能帮你问问。”

“好。”

握紧皮包的那只手在颤抖,梁语陶发觉,事情似乎远远不止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梁语陶并没有特意去找姜瑶,探寻当年的情况。

在不能肯定任何事之前,她断然不会去恶意的想法,去揣度一个曾经为了她差点丢了性命的人。毕竟,姜瑶不仅仅代表了一个名字,更代表了贯穿梁语陶整个青春时代的挚友。她难以相信赵成所说的可能,更无法想象假若是真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梁语陶在很多事情上,都勇猛地像是个不屈的战士。然而,在某些事情她却更像是一只鸵鸟,擅长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能掩耳盗铃地逃避一切,比如姜瑶,比如……曾亦舟。

梁语陶在久江市待了没几天,就又回到了远江市。

一个月后,就是梁语陶弟弟梁景初的生日。恰逢学校假期,作为姐姐,梁语陶自然不会缺席他的生日。

梁景初秉承了父亲梁延川的衣钵,学司法行政。大约是常年泡在那些律法堆里,才不过二十多岁的他,就思想颇为老成。梁语陶有时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得可是万分怪异。无微不至的弟弟梁景初,反倒像是哥哥,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

在国外读书的那些年,梁语陶总是喜欢买一大堆吃的塞进家里的冰箱,等到哪天饿了,也不管保质期过没过,一股脑地便吃起来。弟弟梁景初那时正上高中,每隔一个月,就跟着父母到国外看她。每次到她家,总会第一时间打开她的冰箱,蹲坐在地上,用熟练的英语,品读上面的保质期,最后分门别类,将过期的事物扔掉,重新给她换上一堆新鲜食物。

梁语陶有时想想,自己这个姐姐,当得可能确实失败。

因为自小的毛病,身子骨向来不好,全家都向来宠溺着梁语陶。爷爷梁振升六十大寿时,更是在全场宾客面前,扬言自己名下全部产业不留儿子不留孙子,只留给孙女梁语陶一人。可偏生梁语陶对经商这东西头疼的很,她不要,梁振升也不好勉强她。于是乎,遗产的最后归属,到今天都没立下。爷爷梁振升思想传统,总觉得男儿惯不得,就一样都不留给儿子孙子。他只怕自己唯一的孙女吃了苦头,硬是说要拿这笔巨额的财产送给孙女婿,当嫁妆。

可梁振升对孙女婿的要求颇高,周遭觊觎梁家财产的世家,恨不得用手边的儿子巴住梁语陶这棵大树。只是梁振升眼尖的很,若是谁敢有图她孙女财产的想法,便死命地在商场上压榨对方。一来二去,梁语陶身边倒也没几个人了。

唯一剩下的,也只有曾亦舟。

话说回来,爷爷梁振升倒是对曾亦舟极为欣赏。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曾亦舟面相端正,又不仰仗着父亲的名气白手起家,这孩子——不错。

**

时间过得极快,梁语陶白日里陪着爷爷奶奶喝茶聊天,晚上便顺带教一些好学的孩子拉小提琴。

这一来,一个月也是匆匆转眼而过。

弟弟梁景初生日的那天,爷爷奶奶都应邀去了国外访问。父母都不喜铺张,就也没有特地张罗,只在自家的别墅里,摆了一桌子菜。

这日,家里没有外人,连带一桌菜都是母亲白梓岑亲手做的,而梁语陶显然没有母亲白梓岑那么贤惠,只得时不时递个盘子,打打下手。而另外的父子两人,则是一前一后地围坐在后花园里,两人中间横了一本厚重的法典,似是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母亲白梓岑刚将一条鲈鱼送入油锅,*滚烫的油与沾了水的鱼肉发生碰撞,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

适当的角度,目光穿透厨房外的透明落地窗,恰好能看见激烈讨论的父子俩。白梓岑朝着梁语陶轻叹一声,将锅里的鲈鱼翻了个面:“陶陶啊,妈妈跟你说,以后找男人,千万不要找学法的,尤其是你爸和你弟这样的。”

梁语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妈,你该说的是,一个家里,可不能有两个学法的。要不然,天都快被他们俩吵塌下了。”

“这话在理。”白梓岑万分苟同地点了点头,朝锅里的鱼身上滴入浓油赤酱,盖上锅盖,说:“照我看,曾家小舟倒是不错,既不学法,又懂礼貌,我倒是喜欢。”

梁语陶擦碗的动作猛地一顿,片刻后,才装作若无其事道:“我跟他就算了,从小青梅竹马,哪可能发展得来感情。妈你要是喜欢,可以等下辈子踹了我爸,端了他。”

白梓岑拿起勺子,敲在了梁语陶的脑门:“你这姑娘又在胡说八道了,小心待会给你爸听见。他向来小心眼,待会打翻了醋坛子,估计我们俩都得被他针对着。”

锅里的鱼汤已被煮开,梁语陶递了个盘子给白梓岑:“我爸也就对我妈你一个人小心眼。”

“你这姑娘又说胡话了。”

“妈,你这是害羞了。”

白梓岑觑了她一眼,对女儿这种死皮赖脸的功力,颇为无奈。

锅盖被揭开,鲜美的鱼汤,透过空气里活跃的分子,穿进梁语陶的鼻息。梁语陶以往是最喜欢吃白梓岑做的红烧鲈鱼的,可今天,刚一闻到那股鱼汤味的时候,梁语陶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胃里泛酸,打了个嗝。

“怎么,还没吃就饱了?”白梓岑听见了她那一声嗝,笑着问。

“才不是呢,这是饿嗝。”梁语陶忍着反胃的不适,从背后抱住了白梓岑:“好久没尝到我妈做的红烧鲈鱼了,想吃得紧。”

白梓岑拍拍她的脑袋,笑道:“那你可还得等会,客人还没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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