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幼儿园基本上不怎么上正课,一个星期大约只有两堂「基础」数学,今天週二,上午刚好有一堂,还有一堂在周五的下午。
教室内,年轻的女老师弯曲着腿,尽量让自己能平视孩子,稍微和一些小孩问候几句,接着回头看向门口佇立的身影,轻略点头,门口的人抬步走进教室。
「黄老师,这个阿姨是谁啊?」有孩子看着走进教室的陌生人提问。
黄珊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李美华,大家可以称呼她李老师,待会李老师会帮大家上课,记得要听话。」
李美华看上去年纪稍长,约莫三十六、七的年纪,不过表情有些紧绷一张脸板得老长,让教室里的孩子有些胆怯害怕。
黄珊交接完先是在教室待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大问题便先回了办公室,打算下课前在过来查看,殊不知,过没多久就被女孩的大哭的声音吓到,急忙快步跑回教室。
就在方才,黄珊前脚一走,李美华先是一个个点名,喊到温霞光时,见没有人回应,眉头机不可见的皱了下,加大了声音再喊一次。
陆曜日用手肘暗暗戳了戳身旁刚刚还很活泼这会儿却在恍神的人。
温霞光缓缓回过神,揉了揉眼睛,慢慢举起小手。
李美华仔细的看了眼,认出是刚才校门口那个小孩后,原本松开的眉头顿时又紧缩在一起,她才进幼儿园的大门就看见这个女孩把书包掛在一个男孩的脖子上,还有理有据的让人帮忙背书包,一看就是被娇惯成性,现下她点名还恍神。
温霞光揉完眼看台上新老师的表情有些悚,抓了抓一旁陆曜日的衣服,小声问:「那个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
小孩子心思单纯,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友善。
陆曜日多看了眼李老师,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觉得人家没理由针对她,于是倾身低声道:「你想多了,不要打盹,老师也就不会不喜欢你了。」
点完名李美华也没特别看温霞光,从包里拿出薄薄的一本课本,上头还有可爱的涂鸦以及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怕和之前的老师衔接不上,她往前翻一页,重复教了一些,准备上新内容时,看见上头的备註,先前的老师有佈置作业,于是让大家把作业簿翻开来,准备检查。
有的人开始找书包,有的人开始翻抽屉,一个接着一个把本子给拿出来,温霞光打开自己的书包,把小熊、彩色笔、饼乾都给拿出来,旁边的人一瞥,这些东西倒是和他猜的丝毫不差。
可温霞光翻完书包接着找抽屉,却怎么找都找不到自己的作业本,打算等会老师来检查的时候认个错,说她忘在家里了。
如此想着,她把从书包拿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包里,安静的坐等老师过来检查时和老师说。
陆曜日把作业摊开后发现隔壁的人桌上空着,看起来像没带作业,也没太意外,他知道她有写,他俩还是一起写的,而温霞光也不是很常不带,只是没带作业这种事在幼儿园挺常见的,毕竟年纪小,跟老师说一声也就没事了。
李美华检查到两人时,见温霞光桌子上没有作业本,再想起刚才所见,越发觉得眼前得小孩是个被人宠惯的小孩,按照这样下去,以后肯定会出问题,于是语气严肃的问:「你的作业本呢?」
「对不起,李老师,我忘记带了。」
李老师有意给温霞光一些警告,于是大致瞄了眼其他人,声音略抬道:「班上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忘记带了?你说,到底是忘记带还是忘记写?」
此话一出,连陆曜日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分明是故意针对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温霞光就先急了,她如果做了被骂那她顶多装个可怜,但是知道自己是错的,不过如果没做还被质疑,那可就不行了,她站起了身,小脸上写着认真地说:「我没有!我真的有写!」
可她这副样子在李老师眼中分明是心虚,于是整个脸沉了下来,「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看来平时家里人没少惯着你,才把你惯成这副个性,既然不肯承认,等会儿站着上课!」
陆曜日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比温霞光略矮的小身板,此时却挺得笔直,他皱着眉开口:「李老师,她真的有写作业,我和她一起写的。」
李老师一听,觉得当这么多小孩面前被拂了面子,有些下不了台,沉着脸说:「没带视同没写,一样给我站着上课!」
说完,只见温霞光眼一眨、嘴一撇,猛地大哭,她只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有写作业却被误会说没写,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新来的老师不喜欢她。
黄珊就是被温霞光的哭声给吓到的,一个跨步踏进教室,就见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和以往假哭可不一样,一旁同样站着的陆曜日则难得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新来的李老师脸色铁青的站一旁,还没等她开口,李美华就训斥道:「哭什么!没带作业难不成是我的错?让别人替你背书包、上课恍神、作业没带,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长大还得了!」
陆曜日这下知道为什么温霞光被针对了,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闷窜起,那是他和温霞光的事,他们从小到现在就是这样,他本人都没什么了,怎么轮到一个老师来指责她?
听耳边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陆曜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她大哭,真心难过的那种嚎啕大哭。
黄珊听完李美华说的话后弄懂前因后果,软性子的她难得内心一阵窝火,走到温霞光的身边,朝着李老师一脸严肃语气带着指责的说:「李老师,幼儿园请你来是让你给小朋友一个正确的教育,你当着所有小孩的面前针对霞光,一昧斥责她,你这是在做榜样给其他人看吗?曜日也说了,霞光作业有写,只是没带,即便没写,我们也不会用罚站这种方式来处理,这种方式只会让小孩害怕,经过这次,没有小孩会老师承认自己没写作业,比起为了不罚站而说谎,我们更希望小朋友能够老实,这点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会跟园长说,这份工作你不适任。」
这话说的李老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之后愤愤瞪了眼在同学安慰下哭声渐歇的温霞光,转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其他人虽然对刚才的话不是很理解,却也知道谁是真的关心他们为他们好,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开始一个两个、接着全班跟着鼓掌。
黄珊屈膝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红着眼眶的人,伸手摸了摸温霞光的头,柔声道:「没带作业没关係,但是要老实知道吗?」
女孩吸了吸鼻子,软软回答:「知⋯⋯知道了,黄老师⋯⋯谢谢你。」
一旁的陆曜日见她终于止住哭声,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接着又当作没事一样悄悄将手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