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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台湾桃园国际机场。

机场内,人来人往,上方的巨型显示屏显示航班还有四十分鐘就起飞了,他惯常在最后一刻进出境入口处。

可没走上几步,后方便传来一把带着粗喘的熟悉女嗓。

「王子骏——」

高大的男躯猛然一震,直觉认为是自己听觉出错,他脚步未停继续拖着行李箱走,致使背后的唤叫声更为响亮。「王、子、骏,你给我站住呀!」

王子骏闻言又是一震,停下来转身,便瞥见远方有个一手扠着腰、喘气如牛的小女生,是她……怎可能?

王子骏震惊在当场,仅能惊讶的看着那抹熟悉的小身影狼狈走近,直到那抹魂牵梦遗的身影在他面前愈加放大,眼眸里的惊讶情绪都未有褪去。

「嗄、嗄嗄……」这个男人真是越叫越走……她都不想当眾喊住他,但她真是跑不动……昨晚被折腾了整整一夜,腿间的肌肉痠软得发不上力来,令平日少运动的她更加雪上加霜。

「你来了。」他呢喃自语,嗓音虽低沉但不踏实。

「嗄……」她呼吸稍调后,便扠着发痛的腰肢抬头,开始留意四周,却发现理应出现的人都不在。「伯、伯母他们……」呢?

「他们不会来的。」他轻描淡写地道,彷彿家人不来送机属寻常事。

不会来?他们根本没来送机……「怎、可能?」

他没回答,仅询问他所在意的,「你怎会来的?」并伸手将黏在她脸颊上的乱发绕到她的耳后去。

「我……听说你会回美国准备参加摩托gp什么,所以我——」她实际上不太懂,但她探听到赛事会在四月开始直到十一月中……他要在不同国家参加分站赛,她不太懂赛程,只知道他的行程表里挤不下台湾,也挤不下一个她。

俊眉往上一挑,王子骏篤定地问:「车队的人打来?」

「我以为是你打来,所以才……」用作解释的言词还未有机会说完,便被他逕行打断,「没关係,也没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的……」

目光微沉,他注视她的眼脸,探问,字里行间深藏着某种期待:「那你想来跟我道别,打算跟我说要努力加油之类的客套话?」

「不、不是……」

「那是什么?」王子骏追问,凝视她的目光微闪,带有几分期待,但她却迟迟嚅囁不出半句话来。「……」

道别、客套什么通通都不是,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因为……

此时,头顶传来提醒乘搭某航班的旅客儘快入管制区的提示声。

瞥见他别首看身后的管制区,她心一急,身体早大脑一步作出反应,上前抓住他的皮革衣袖。「子骏,我呃我……」

她想道出心底话,但在两道专注的目光底下,逸出口的只是一句客套式的关心:「比赛要小心别再出意外……」

「又是车队的人跟你说的?他们真多嘴呀……」

「……」事实上,没人多嘴,是她多事,因为她想知道他更多有关于他的事,结果在再三追问下,她知道他是位职业摩托赛车手,也知道他的过往。

他在参加三年前的摩托gp最后一场分站赛时因为跟带头的车手太接近,故当对方翻车连人带车摔到地上去时,他也被波及,人车先后摔到赛道旁的草地,最后甚至因为衝力过大以致两人两车纷纷撞到防撞栏上去,而他驾驶的摩托车更在横飞至防撞栏时更割断带头车手的头颅,受了臂伤的他当时凑巧目击惨况发生,致使事后手臂痊癒后仍留有心理阴影,没法再在赛车场上驾驶……然他半声不吭丢下退队信就直接回台湾躲人,弄得车队里的人鸡飞狗跳。

她原本不太相信……但他的队友偏偏很热心将那段重大事故的短片传给她看……看得她目定口呆,惊到她的并不是看见有人的脑袋被割断,而是他怔忡在原地时,有其他车手发生意外,重型机车就在他后方飞过,要不是有队友衝到防护栏猛叫他,要不是他有能回过神来,第二个不见头颅的人就是他……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瞭这个才是伯母当年指的「工作一年就彻手不干回家当米虫」的详尽版……而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比她想像中还要不同……他不是没梦想不上进的人,其实他比她还要积极进取,皆因早在她犹豫应否追梦时,他已在逐步逐步实践自己的梦想。

虽说成为闻名于世的赛车手是他的梦想,可一想到他又要参加这么危险的比赛,她就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逼对方供出他所乘搭的航班编号。

「你担心我今次会断手断脚?还是会被辗掉了头当无头车手——」王子骏不正经地道,结果尾音隐没在柔软的掌心里。

他微愕地盯着她看,只见她神情认真,双眸闪着不明水光,看得他心头一揪,尤其是当她很是严肃地责备他时。「别说些不吉利的话——」

然后,他听见带着恳求的陌生嗓音自他的嘴里溢出。

「可以给我最后一个吻吗?」

她呆了下才揪着他衣领借力踮高献吻,他俯首抱着她的头,激烈地回吻,誓要将心中的激动转化为吻,传达那份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爱意。

他的吻向来很长,但她从没想过他留下的感觉更漫长。

曾有这么的一瞬,她希望这个吻永远都不要结束。

可惜要结束的最终都要结束,一如他俩之间的关係。

「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他暖着嗓问,指腹爱怜地抚过那张被吻得红肿的嫩唇。

「什么问题?」

「其实都是同一张脸而已,我很想知道你起初喜欢子轩什么?」他问,决意给予她刺伤他的机会,让他彻底心死。

「这……子轩说话很热血很励志,不但陪我画画还说话鼓励我,我一直都把他当成是偶像来崇拜,直到他为我拉奏完整一首我一直想听但连我自己都忘了叫什么名字的乐曲那天,我就不由自主喜欢上他了……」

一丝错愕的波光在那双极黑的眼眸滑过,他嗓音微带颤地反问:「人生的旋转木马?」

她表情一愕,直觉理出个可能性来:「是子轩跟你说的吧……」压根儿没察觉到对方眼神已复杂到一个很纠结的地步。

「可能你会觉得我的理由很无稽,但我就由那天开始喜欢上他……」她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可她从没想过她的回答会换来一记一句——「多谢你。」

多谢她什么?

还没能理解深藏那双深眸里的情绪,低沉带嘎的男音便循着空气而至。

「再见。不,我说错了,我猜你希望的会是以后别再见。」

「……」她想开口说话,但声音却梗在喉间发不出来。

也许是灯光映照所致,那双黑色大眼睛显得异常水亮,彷彿荡着一层水光般。他可以当作那是不捨的泪水吗?想到这,他不禁替自己感到可悲。

来到这一刻,他竟然还期盼奇蹟出现,期盼眼前这个他用心爱过疼过的女孩会跟他说,其实她也是爱着他的。可他心里清楚明白到这些——从来都是奢想,亦只能是奢想,无论他怎样强求都没法得到,即使佔有了她的身体,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心……那是因为他由一开始就不可能跟她坦白身份。

苦涩的笑意攀上唇,他深睇了她最后一眼,便拖着行李箱往出境入口走去,遗下茫然若失的她留守原地。

临离开前,他留下了一句衷心的祝福。

「对了,我忘了说,祝你跟子轩幸福快乐。」

可她却感到心酸难受,胸口难以负载。

恍惚间,她觉得他带走的不只是行李箱,还有她的心。

事实上,道别、客套什么通通都不是,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因为……她不希望他离开。

※※※

王家。

「依依,你又来了?」

乍闻伯母唤她的声音,依依有点错愕,甫踩入门槛的脚一僵,后半隻鞋跟还尷尬地凝滞在半空。

「依依,怎么了?」

经王妈妈关心一问,依依才惊觉自己在发呆,慌忙应声,并且带上门。「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原来伯母在家。」

「依依为什么会以为伯母不在家?」

「就……」依依原是打算开门见山,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未来婆婆不太恰当,故她小心斟酌用词,探问她心里急切想要知道的:「因为今天子骏要飞去美国,所以我以为伯母会去送子骏的机……」

王妈妈面色一沉,言词略显淡漠地答话:「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赛机车本身是高危运动,一次失手有可能会断送性命,更何况子骏曾在比赛中发生严重撞车事故?

「我们希望是他自己平安回来。」王妈妈一面感伤,远眺电视顶上那个像幻灯片般转换相片的数码相架,上头所展示的每张相片不是全家幅,就是两兄弟的合照。「刚刚依依在问伯母问题,现在轮到伯母问依依问题了。」

未曾料想到老一辈都会跳题跳得这么快,依依慢了小半拍才反应过来:「问我问题?」

「对,有一个问题,伯母一直很想问依依的……」

什么问题?是她错觉吗?不然她为啥会觉得周遭的气氛变得怪怪的?「伯母请问。」

王妈妈像是对待孩子般亲暱地摸了摸依依的长发,「依依喜欢的究竟是子轩,还是子骏?」

「这……」这个问题,换作是过往的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但现下却犹豫了,甚至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答……不过她还是有能逼出答案来,即使声音像是自牙缝间迸出来一般。「固然是子轩……」

「真是这样?」王妈妈语带质疑地问,仿能看穿灵魂般的打量目光盯得她有点心慌。

心弹跳了一下,伯母为啥会这样问?难不成伯母发现了她跟子骏之间的……想到这,依依慌忙跟那位她上一刻执着要维护的人划清界线:「我喜欢的自然是子轩呀,子轩才是我的男朋友……而子骏他是我男朋友的哥哥,我和子骏他就只有这一层关係,没其他了。」

片刻静默过后,王妈妈復开腔:「依依,伯母还有一事感到好奇……」

不会是她和子骏的事真是东窗事发吧?

在依依捺不住编说词暪天过海之际,王妈妈才娓娓道来:「子轩跟子骏是同卵挛生的,单凭外表看来,几乎是出自同一个倒模,没有多少人能够清楚分辨出他们谁是谁,儘管是我这个诞下他们的人偶尔都会分辨不来,搞错谁是谁。」

依依微讶:「伯母也会?」

「很意外吧?他们还小的时候,我是靠性格来区分的,外向倔脾气的是老大,内向会耍心计的是老么,但到后来才发现这两个孩子都很顽皮,偶尔会互相模仿彼此的言行来骗我,结果我偶尔都会搞错谁是谁——」

「……」说起来她之前亦身受其害……

「所以伯母一直很好奇依依为什么能这么肯定自己喜欢的那位是子轩,而不是子骏?」

「这……我是认识子轩在先,跟子轩交往后才认识子骏……所以……我喜欢的是子轩呀。」

「但不同系的,应该很少机会碰头……那依依是怎样认识子轩的?」

有点深入的问题令依依有点不甚自在,不过她还是有回答对方的疑问,但她採用的是避重就轻的那种答法。「伯母,咱们大学每年都有abl艺术篮球联赛,我是在音乐系跟美术系打比赛当天认识子轩的……」

原以为这种相识方式很普通没特别引人入胜之处,但王妈妈却一面震惊的瞅着她瞧:「依依,你是说你在子轩所属学系打篮球比赛当天认识子轩?」

迂回曲折的说法听得她的脑袋有点胀,震惊的表情令她有点在意,怎么伯母不直接说是子轩出赛那天……难道说伯母不知道子轩是音乐系体保生的事?「是呀……」

乐观的以为敏感话题终于收尾,岂料更尷尬的问题留在后头等着她。

「依依别怪伯母多管间事……依依喜欢子轩什么?」

依依心里打了个突,幸好她不是在喝茶,不然她一定会表演喷茶。

「嗯……」依依抿唇犹豫了一会,都是决定不吐实,转而採用比较普及化的说法含混过去:「子轩他很温柔、很会拉小提琴,也很会运动……」

怎料大眾化的说法却换来惊讶的表情。

「很会运动?」王妈妈复述,目光含惑。

伯母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脑袋里越积越多问号,依依照旧将问题先行搁到一旁去,解答当前问题:「子轩他运动神经很好,很会打篮球的,在台艺大里有『篮球王子』的绰号——」

还没能将男友的辉煌战蹟搬出来,便被抢白:「依依,子轩从小到大都不擅长运动,体力也很强差人意,要他扛米都不成,更遑论说是打篮球……」

依依一怔,不擅长运动?扛米都不成?「怎、怎可能?他很会打呀,我亦曾亲眼看过他打篮球的——」

「依依,子轩没跟你说这个吗?」王妈妈忽问,慈祥的面容上没了令她费解的震惊,但多添了几分令她呼吸为之一窒的凝重。

一丝不祥的预感窜入心底,依依迟疑了下才问:「说……什么?」

顷刻间,大厅里的空气彷彿变得稀薄起来,教人难以呼吸,她几乎没法呼吸,尤其是当她听见伯母的询问。

「他们没跟你说……他们在大学里有交换身份的习惯吗?」

交、交换身份?「这是什么意思?」依依故作镇定地反问回去,但声音却不甚争气地夹带轻颤。

瞥见那张稚气小脸写满错愕,王妈妈便晓得自己没猜错,纵然为未来媳妇不幸被蒙在鼓里而心疼,但王妈妈还是决定将残忍的真相如实告知:「子轩不擅长运动,所以校内每次有任何运动比赛,子骏都会代子轩上场比赛……」

那、那即是……依依骤感脚步虚浮,不过她还是有能稳住脚步,她深吸口气,强逼自己镇定:「篮球比赛也是吗?」但出来的声音却抖如落叶。

王妈妈自豪地点头答话:「对,子骏最擅长的运动就是篮球……」

「……伯母,你刚刚说子轩连扛米都不成,当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子轩在除夕夜曾抱我上楼……」任她再轻都不可能比米袋轻……

「子轩没跟你说吗?抱你上楼的是子骏啊……不可能要你睡客厅的,所以我叫子骏抱你上楼。」

「……」依依闻言大受打击,下意掩嘴后退,想要逃避真相,但真相却血淋淋的摆在眼前。换言之,她在除夕夜里主动搂抱的人,她最初认识的人……之后每次赛后都会陪她画画勉励她的人……她不觉间喜欢上的人……带给她那段她都现在都放不下的回忆的人……并不是子轩,而是子骏。

所以、所以……子骏才会跟她说……

「多谢你。」

「早在你前晚套着子骏的手套跟子轩回来时……我就想问你这个……」

子骏的手套……荡鞦韆那晚跑来找她的是子骏……难怪子轩带她回家时双手是套着手套,难怪子轩事后会说手套不是他的……她一直以为子轩身上有两对手套,甚至以为子轩是不想收回手套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怎料……

原来那对手套由始至终都不是子轩的……

想到这,依依便焦急起来,匆匆拋下一句便转身开门离去。

「伯母,我忽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办,先走了——」

却在脚步出门槛前忆起些重要事宜,赶忙剎停脚步,把套在左手上的求婚鑽戒脱了下来,回身尷尬地塞给妇人。「拜託伯母帮我还给子轩……」

瞥了眼掌心里的东西,王妈妈面露错愕,讶问:「依依这……」

未待王妈妈追问原委,依依抢先开口,小小的脑袋瓜垂得低低的。「对不起伯母,拜託伯母代我跟子轩说声对不起——是我搞错了他跟子骏,是我辜负了子轩了,对不起——」

嘰哩哇啦的说了一堆,依依未待对方作出反应便夺门而出,还要像是怕被鬼追似的不断狂奔。

沁凉的寒流扑面而至,能带走眼梢处的热度,却始终未能带走屯积于胸腔里的酸涩味。

原、原来是子骏……她所认识的、她所喜欢的都是子骏,她一直没法放下的是那个会静静地陪她画画、鼓励她勇敢追求理想的男人,她没法放下,尤其是当他曾在她心情低落时陪她哄她……但原来她一直都搞错了……

陪她画画的人是子骏,陪她荡鞦韆哄她安抚她的人……都是子骏,而接电话回来后的是人才是子轩……

其实他们两兄弟一前一后与她相处相信已不是第一次了……是她粗神经没察觉到换了个人上场……事实上,她并非完全感觉不到二人的分别,而是她一直都对子骏有偏见、一直都觉得子骏不可能会对她这么温柔、这么好。

皆因她由始至终都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男友的哥哥,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忠……殊不知她由一开始就对自己所喜欢的人不忠了。

她喜欢的是子骏,却跟子轩交往上床。

一直以来,她都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而伤害另一个爱自己的人。

可惜偏偏天意弄人,她伤害的才是她真正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另一边厢。

王妈妈盯着已被重新带上的大门,轻喃:「这个傻妞……」

此时,气质儒雅如王子般的王子轩走下回旋楼梯,缓步走近王妈妈。

耳闻脚步声,王妈妈没回首,待足音戛止后,将手心里的鑽戒塞给自家儿子,并且出言轻责:「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吧,你这孩子一早知道依依喜欢的人是子骏……」

两隻长指夹着那圈鑽戒端详,一抹兴味的笑浮上唇畔,王子轩漫不经心地道:「没说对不起的需要,我从来都没佔有过她。」

「没佔有过?要是没佔有过的话,你跟依依在你的房间里都在做什么做到依依喊得这么大声?」

「都是爱抚而已。」王子轩云淡轻风地道,灵活的五指把玩着鑽戒,让鑽戒轮流在指缝间出现。

「被摸光光都不算是佔有?」王妈妈捂着额无力地道。

「临门一脚才是重点。」王子轩没明言,仅隐晦地说。

王妈妈自是有能听懂儿子含蓄里的露骨,不过她拒绝相信儿子的供词。「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别以为你老妈这么好骗,我曾探依依口风——」

王子轩负手在后,微躬身向前,温文有礼的笑言:「誒,王老太太,你确实是很好骗的,烦请欣然接受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可他说出口的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句子。「你——」

深知母亲闻「老」色变,王子轩赶在被抓着来教训之前,作出澄清:「但我真是没佔有过依依,就动物繁殖学的角度而言。」

但依然未能取信于对方。「难道依依会像你跟你哥一样爱骗我?」

「我确实没佔有过依依。」王子轩表情无辜地笑言,举手投足间如受过高等教育的贵公子般。

虽说儿子是自己亲生的,但王妈妈始终站在未来媳妇那边。「哪你倒来说说看,依依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人家依依会拿这种事来冤枉你?」

王子轩狡黠一笑,不徐不疾地道出鲜为人知的真相:「我每次都在她背后,她没瞧见我用的是电动按摩捧,会有这一方面的『误会』也很正常的。」

说时,还忙不迭要特别强调某个字眼,听得王妈妈一整个傻眼。

「有什么分别?她的第一次还不是栽在你手上?」

遭受指控,王子轩非常淡定地卸责卸到底,一点都不含糊。「王老太太,请小心用词,别冤枉好人,破依依处的是电动按摩捧。」

王妈妈自是拒绝接受近乎歪理的脱罪藉口。「电动按摩捧又不会自己动,都是出自你手的,根本没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分别在于我不是经手人,不是依依第一个男人。」王子轩马上纠正,再一次否定指控,听得王妈妈额际泛痛,捂额捂得更用力。「……其他师奶麻吉说得对,生女儿比生儿子好,皆因男孩子长大后的思想还是很幼稚……」

被说幼稚,王子轩非但没生气,还欣然接受,不过有把自家兄长拖下水就是。「幼不幼稚没关係,我哥跟我一样幼稚就没关係了。」

「现下我真是搞不懂你的脑袋在想什么……你不是跟子骏一样都是喜欢依依吗?」

王子轩闻言扬唇一笑,故弄玄虚地道:「王老太太,有一件事,我猜你是全不知情的。」

「有什么事能逃过我这个当母亲的法眼?」

笑弧遽深,王子轩娓娓道出另一件不为人母所知的事宜。「国小时爱拉小提琴的人不是我,是哥。」

果不其然,对方如他所料那般瞠目惊问:「子骏不是爱打篮球的吗?」

「哥是爱打篮球没错,但他更爱拉小提琴啊。」

王妈妈微讶,微张的嘴巴隔了一会才能重新逸出声音来。「是这样子吗?但我那时问子骏喜不喜欢拉小提琴,他说不喜欢的……」

这回,王子轩但笑不语。

「这点我确实不知情……」王妈妈呢喃自语,面有愧色,原来子骏也爱拉小提琴……「可惜子骏没天份……」

「事实上,哥比我有天份——不,应该这样说,哥比我更用心练习小提琴——国小时,不就有场小提琴独奏比赛的?」

「你取得亚军那次?」

「之后,过了几天,我忘了导师去了旅行没小提琴课,去了琴行上课,我来到琴行才记起当天没课,打算马上回家了,但我却听见很优美的小提琴音乐声,我循着音乐声来到平日上课的那间房,趴在门上的窗偷看,结果被我瞥见正在拉小提琴的人是哥——」

王妈妈错愕不已,哑在当场。

「我之后装无辜探导师口风才知道原来哥每次都躲在门外听课,结果有次不小心被导师发现了,导师见哥很想学的便拨空指导他……」平静的墨瞳微黯,王子轩深有感触地道:「事实上,哥拉得比我,比那个冠军还要好——」

未知的资讯带来莫大衝击,自以很了解儿子的王妈妈大受打击,连问句话都见牙关抖震。「那子骏他为什么……」

王子轩没正面答腔,仅分享另一个相似的情况。「当初我问哥是不是喜欢依依,他也很铁齿的说不喜欢——」

成功令王妈妈彻底无语了。「……」

「但事实是……爱拉小提琴的人是哥,爱依依的人都是哥……」

「那你呢?」王妈妈忽地将问题重心转向王子轩,谦恭地讨教:「麻烦二少爷你趁这时顺便说说真心话,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钢琴?大提琴?」

「我喜欢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一样,十年不变。」王子轩笑答,俊容上掛着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可这个绅士般的笑容实际上是魔鬼的笑容,做了二十多年母亲的王妈妈在下一瞬有了这重觉悟。「我喜欢的是哥啊。」

经歷了片刻欲哭无泪的静默过后,王妈妈不得不感慨一句:「……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兄弟都在搞什么了。」

「搞bl,还要是乱伦兄攻弟受那种——」瞥见受惊的王妈妈一副眼球快要掉下来的模样,王子轩微笑澄清:「说笑、说笑而已,不用懂的——」

然则神情认真地回应对方的提问,释除对方的疑虑。

「皆因我们都很幼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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