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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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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赵禹宸给苏家赐个爵位,是摆明了要架空荣养,那么加封这太尉,是有意重用,叫苏家真正的手握实权,还是另一种方式的养老,就是看君王是否重用了。

“这都无妨,你大哥自有前途,明理又志不在此,你们姐弟两个还一派孩子气,日后子孙的前途自由他们自个去争,有了爵位,也只是养出一堆膏粱纨绔罢了。”苏将军戎马半生,又朝堂沉浮半载,对此自然也是清楚的,见状只通透一笑,看着苏明珠似乎还些沉思,便又安慰道:“不必多想,当初在先帝手里,爹爹都撑到了今日,又何况当今?你只放心在这宫里暂住,等得时机成熟,家里便设法接你出宫去。”

苏明珠自然是想出宫的,但如今全家前途都还晦暗未明,她又怎么顾得上提起自己的这些琐事,当下只是摇了摇头,说她在宫中诸事都好,并不着急云云。

只不过苏将军说了这话,之后他们一家子便也不再提起这些,只围坐一团,配着点心茶果,有说有笑的谈起了家常琐事,之后到了午膳的时辰,他们也未曾多折腾,就叫下头上了个热锅子,摆在榻上小案,亲自动手,配着各色的酱料吃过了,一个个都吃的额头冒汗,却也越发的亲密自在,又热闹又舒服。

只不过即便有赵禹宸的旨意,苏将军夫妇身为外臣,总是不能留的太久的,午膳用罢,便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苏明珠恋恋不舍的将父母弟弟送到了殿外,正在说话时,远远的竟又来了帝王的仪仗。

来的自然是赵禹辰,苏明珠话还未完,便也只得停了口,一家一起恭敬谢恩见礼。

赵禹宸倒是格外的仁德宽厚,下了御辇连连叫起,还亲自扶了苏战起身,毫无帝王架子的笑着道:“太尉与夫人这么快就要回了吗?怎的不与贵妃多说会儿话?”

苏战拱了拱手:“后宫禁地,不敢多留,臣与夫人久居京城,日后总还有相见之日。”

赵禹宸面色温和:“太尉说的是!说来也不必日后,明日宫中设宴,庆贺太尉大败戎狄之功,便又可再见。”

客套了这么几句,便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苏明珠拉着苏夫人,最后嘱咐着些娘俩个的似话,苏将军则是站在一旁,面上带笑静静看着她们两个,暂且等待。

赵禹宸在一旁看着苏战,发觉他虽目光瞧着贵妃母女,眸光却微微发散,似有所思的模样,他心头一动,便忍不住的上前一步,想要听听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此刻会在想写什么。

这么想着,赵禹宸便上前一步,凝了心神,果然便也听到了一句清润的男声——

【珠儿说的没错,夫人当真是黑了不少……在孩子面前装的浑不在意,这一回京,瞧见旁家夫人都是白白嫩嫩的,指不定心里又得偷偷难受了……嗯…得告诉丫鬟,回去偷偷给她换些显白的脂粉。】

第47章

苏将军回朝之后的第二日,赵禹宸用罢了午膳之后,略歇了一阵,算着贵妃也差不多是要起身的时辰,便吩咐换了一身可以出门的常服,信步往昭阳宫而来。

昭阳宫内,白兰与殿内的四个小宫女正前前后后的围着苏明珠忙碌不停,闻了禀报,都顾不得好好行礼,只略微停了停屈了屈膝,手上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心,

赵禹宸的摆手示意,几个人便立即重新在苏明珠周遭忙了起来。

镜前的苏明珠歪着脑袋告了罪:“臣妾不方便行礼,劳陛下榻上去坐会儿子。”

昨日大军凯旋,今日便是在清宴园中的赐宴,梳妆打扮要比寻常时候都更越发仔细隆重些,这个时辰,她且连发髻都还没梳好。

赵禹宸坐在一旁,见着这般忙碌的一幕,也是显而易见的有些发愣,他一向守礼,以往宫中的母后妃嫔们,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之时,也都会请他在外暂候,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这般乱忙。

在他眼里,宫中女子们出现在人前时,身上便合该有着华贵的衣裳,光滑齐整的发髻,叮当作响的佩饰钗环,乃至于柔嫩细滑的妆粉,这些都是天生便会如此一般,却没想到那等天经地义的穿戴,却要经过这般的琐碎。

二等宫女山茶正带了几个小宫女,将衣架子上的衣衫罗裙都一件件的撑开搭配,扭头问着苏明珠的意见,嘴下蹦豆子一般,一句句的说着些诸如这件丁香的云绸妆花衫上次穿过一回、这条柳黄遍地的丝锦裙可以配这双红面金底的坠珠凤鞋,内里穿一对寻常白绫袜就最是相宜云云。

赵禹宸一半诧异,一半惊奇的听着,瞧着苏明珠一件件的看去,却久久没能定下,一时兴起,便主动起身道:“不若让朕来为你挑?”

苏明珠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毫不思索的张口就要拒绝,可偏偏因着头上正叫海棠给她装着假髻,不好挪动就迟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的功夫,赵禹宸便早已兴致勃勃的起身,几步便醒到了衣架前。

不同于苏明珠的诸多考虑,赵禹宸乾坤独断,只十几息的功夫,便亲手选定了一件上衫与一条马面裙出来,颇有把握道:“这一身便极合你的喜好!什么鞋面鞋底的不拘什么颜色花样罢,盖在裙子底下,谁能瞧得着?”

绕是苏明珠对赵禹宸地位审美早有心理,耳听了这么一番鞋子压根儿不重要的“高谈阔论,”还是看都未看的对着琉璃镜翻了个白眼,事实上莫说苏明珠了,就是山茶蔷薇两个小宫女,面上嘴上不敢提,心底里也是忍不住的满腔憋闷与委屈。

她们两个之所以能被挑到贵妃娘娘宫里,倒有大半是因着这份在衣饰上整理搭配的本事,若照着陛下说的这般简单,她们这百里挑一的天资与本事,岂不是全成了笑话?

头上的发髻叫小宫女海棠收拾好,苏明珠这才有功夫转身,瞧了瞧赵禹宸挑出来的衣裳——

裙子是绣了瓜瓞绵绵的石榴红撒花马面裙,上衣是不掺一点杂色的水缎妆花青莲紫,里头还配了一件衬身的大红小单袄。

名副其实的大红大紫,又俗又艳!

苏明珠的确喜欢艳丽的颜色,这样红紫的也不是没穿过,甚至这两件衣裙不论哪一件单挑出来,都是又鲜亮又明丽的,但是就这么组合到一块……

苏明珠盯着它们愣愣的眨了眨眼睛,良久,才终于按了按嘴角,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若放到从前,苏明珠是一定会忍不住嘲笑一番,再理都不理的叫宫女们赶紧拿一边儿去的,可是今日因着父母才刚回来,她心情实在好的很,再加上最近这段日子赵禹宸表现的十分温和有礼,她也不好太没礼貌了,便只是摇了摇头,只笑着道:“陛下只问问她们,您这一身挑的好不好?”

赵禹宸闻言一顿,果真转身看向了面前的蔷薇与山茶两个小宫女。

面颊圆乎乎,还透着几分稚气的山茶退后一步,低着头一言不发,倒是一旁身材窈窕的蔷薇垂了眼眸,声音娇媚道:“陛下眼光独到,这一身衣裳,都是司衣局里千挑万选,费了多少人力专给主子所做的,自是不同寻常。”

这样刻意的言语,莫说如今,便是之前没有读心术的时候,只怕也是骗不得他的,赵禹宸皱了眉头,也不废话,只径直凝了心神——

刚一倾听,那低头不说话,名叫山茶的小宫女的声音就格外响亮的传了过来:【不要不要不要!丑死了!丑死了!】

赵禹宸叫这惊叫响的一猛然一窒,连耳中都有些隐隐发痛,退了一步,才又在这惊叫的掩盖下,听到了方才夸赞他,且一看就满面不安分的宫女蔷薇的心声:

【陛下正热乎,不夸着求着……还这般不领情……呸,迟早失宠,白瞎这么好的家世容貌……老天青眼……若是能给了我……】

后面的话,赵禹宸便没再细听,不过猜也猜得到,左不过是些背主的轻狂言语,他听得皱了眉头,且不理她,只低头挺身,语气威严的问了一旁的山茶:“你且说说,朕挑的衣裳何处不对?不必害怕,只实话实说就是!”

“陛下,陛下,挑的衣衫与裙子都好……只是,只是配在一处就……就……”山茶只吓的身子发抖,回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啜泣似的,说到最后,甚至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活像赵禹宸下一刻就要拿她去问罪似的。

四个小宫女里,苏明珠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年岁最小的山茶,私心里最不喜欢的,也就是那一心“上进”的蔷薇,只不过人各有志,这上进又算不得什么错处。

也正是因此,方才蔷薇曲意媚上,苏明珠虽心下不屑,却也只是冷眼旁观,未发一言,只是这会儿见着赵禹宸难为她一向喜欢的小宫女山茶,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只起身开口道:“您的眼光审美的确是不怎么样,还不许人说不成?”

说着,苏明珠顶着才梳了一半的头发行了过来,将那石榴红的撒花马面裙留了,上头却随手捡了一件素色的萱草黄对襟云绸衫,给山茶扔了:“快别愣着,去熨平整,一会儿就要穿!”

山茶手忙脚乱的接了,立即倒退几步退了下去,那如释重负的模样,倒活像是才逃了什么虎口一般。

赵禹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看着,低声解释了道:“朕不是在怪她,只是想真心问问为何这两件配在一处不成罢了……”

可是这时候说这话谁信?赵禹宸解释了两句,也怪没意思的停了口,重新回了塌下坐着,等着发髻梳好,几个小宫女都退了下去,他才捧了一盏茶,缓缓道:“那个宫女,叫蔷薇的?朕瞧着她心术不正,不是个好的。你宫里的人,朕打发了,倒给你没脸,改明儿,你便将她换了。”

苏明珠闻言倒是一愣,有些疑心他是记错了名字:“蔷薇?陛下可是说方才那个穿绿裙的?那个叫山茶。”

“朕分得清楚。”赵禹宸微微抬高了声音,颇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就是那个着粉裙,个子高挑的,刚才还颠倒黑白,讨好的朕的那个。”

虽然赵禹宸有些生气,苏明珠见状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原来您能瞧得出她是在故意哄骗您呐?”

“你这是什么话?朕也不是那般好哄的!”赵禹宸冷了面色,心下暗暗不忿,以前淑妃与太傅几个先入为主、处心积虑的倒且罢了,这一个蔷薇算个什么?竟也这般诓骗于她?

“好,既是陛下不喜欢,臣妾日后再不叫她进殿伺候就是!”苏明珠也不当回事,只随口应了,一面还在琉璃镜前,拿着些钗簪一类在发间比着,思考着是用红珊瑚的头面好,还是用这一套珍珠来的雅致。

“用红珊瑚的吧,你底子白,用红的才相衬。”一旁的赵禹宸忽的开口道。

苏明珠手下一顿,虽然赵禹宸这话说的突兀,但她自然不会往读心这样的天方夜谭里想去。

她也并不疑他,只当是赵禹辰是从自个的动作里猜出了自个的心思,比了这半天,她自个也觉着的确是红珊瑚的更合适些,便应了一声,果真去拿了珊瑚的钗串往发间插去。

说了底子白,赵禹宸心念一动,便忽的想到了昨日苏将军临去时,还操心着苏夫人黑了的的心声。

战功赫赫,兵权在握,掌管着天下兵马的超品太尉,御前却还有闲心想着自家夫人的脂粉,若是从前,只怕赵禹宸想必只会对此不以为意,甚至笑话苏将军的儿女情长吧……

但是此刻,看着眼前苏明珠不急不缓的镜前梳妆,赵禹宸却忽的有些明白了什么一般,自觉如此刻这般,琐碎平实的日子倒也十分的闲散安逸。

“从前朕识人不清,也不知失了多少,此刻想来,常常后悔不已,好在上天庇佑,终于是迷途知返。”

说着,赵禹宸叹息一声,微微抬头,面上便带着些真心的期盼:“明珠,你我之间,若是不计过往,也能与太尉与苏夫人一般举案齐眉,一世相守,倒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听了这话,苏明珠的手下猛地一抖,还未插稳的珊瑚钗串便顺势跌了下来,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在金砖上摔了个粉碎。

第48章

珊瑚质脆,这么猛不迭的一摔,便在金砖上碎的格外响亮,发钗碎成了两截,只一颗珊瑚珠子幸免于难,在发钗摔断之后,咕噜噜的滚出好远,最终停在了西边的顶天立地的大木槅下。

但这个时候,苏明珠却丁点儿也顾不得理会它,她睁大了眼睛,活像是赵禹宸说出了什么惊天言语,叫她压根没听懂似的,看着赵禹宸,大大的眸子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刚开始看着她的满面震惊,赵禹宸还有些觉得明珠这是惊喜,但伴着其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便有些觉着不太对劲了。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自个的读心之术,连忙凝神静听———

……【啊?】

但听到的却仍旧只是一派不敢相信的沉默。

贵妃竟是诧异的连心声都忘了?

“明珠?”赵禹宸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哐当”一声声响,苏明珠这才忽的反应了过来一般,猛地起身,连身下的座椅都被她带的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惊慌道:“陛下怎的忽的开起了玩笑?”

【怕不是有病?吓死我了!】

如果没有这句心声,赵禹宸或许还当将贵妃这表现是受宠若惊,大喜过望之下才反而犹疑,但再加上这句实打实的嫌弃心声,就当真是叫他想自欺欺人都不成!

满腔的真心的表白,却换来了这样实打实的惊慌嫌弃,赵禹宸只像是叫谁打了一巴掌了似的,方才心下的温软似水,一瞬间就被炎炎烈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莫说柔软湿润了,只干硬的活似满是褶皱的老树皮,轻轻一碰,便碎了满地。

赵禹宸只觉着有什么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的堵在了胸前,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忍不住的便站起了身行了几步,非但未好,反而更难受了。

“娘娘,衣裳熨好了……”赵禹宸面色发沉之时,方才的山茶与蔷薇两个,一并捧着山水木漆盘低头进内,才刚说了一句话,蔷薇便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即闭了口,只格外谦卑柔顺的又上前几步,借着给苏明珠呈上熨好衣物的机会,略微抬眼,欲语还休的偷偷看向了赵禹宸。

【怎的又惹恼了陛下,当真是废物……若是我……】

若是之前,这等小事他说不得都不会发觉,可如今,借着天赐的读心之术,早在这宫女靠近的一瞬间,他便将其心内的下作打算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见这话,赵禹宸的怒气更盛,心下的郁气便仿佛终于寻到了个由头似的,微微垂眸看她一眼,语气幽凉:“先帝孝期未过,你便头插红花,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若严格算起来,距离先帝的三年大孝,的确是还有月余功夫,宫中诸人也不该穿的太过鲜艳。

但若当真按着守孝的规矩,禁交游,禁娱乐,禁享乐,今个也不该有歌舞宴饮,大肆庆赏了,向来天家规矩最重,也向来皇家最是无情无礼,原本天子守孝就可以以月代年,只是之前赵禹宸坚决要按着古礼守足了三年的整数,才耽搁了这些时日。

眼看着出孝在即,之前二月二宫中设了抬头宴庆贺,便已是解了一重禁,如今更是出了西北大胜戎狄这般的大喜事,清宴园里又是歌舞乐师又是备酒烧肉,百无禁忌,自然也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再将国孝的话头重提起来碍眼。

蔷薇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今个才在发间簪了一朵刚开的大红色海棠花,闻言一惊,只连慌的立即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奴婢一时疏忽了!”

只是一面说着,一面还忍不住心存不忿的去看手里头,苏明珠刚刚挑好的石榴红妆花裙。

没错,真要论起来,她手里头这石榴红裙,可是要比头上的一朵鲜花违禁的多。

“赏二十板子,送去掖庭。”发觉了这目光,赵禹宸的面色更沉,只是压根未曾听见蔷薇惊慌无措的认罪讨饶一般,只冷冷吩咐道。

贵妃的衣裙乃是朕亲手所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刚与明珠相提并论,甚至心下诽谤,取而代之?

守在外头的魏安闻言,心下一跳,单挨了二十板子运气好或许只是一场皮肉之苦,可若是顶着这血肉模糊的臀腿再去了掖庭做苦役,那就当真得看阎王爷收不收了,只是瞧着陛下这会儿的面色,魏安哪里还敢耽搁?眼看着这蔷薇还在哭求,应了一声,连忙亲自动手将其拽了出去。

出了这么一桩事,一时间满殿的宫人都是心下凛然,守在木槅外的白兰更是面带担忧的上前几步,朝里看了过来,

白兰倒不是担心蔷薇,而是打狗还需看主人,陛下越过主子,径直罚了昭阳宫的宫女,这实则便是打了昭阳宫的颜面,白兰不知缘由,见了这一幕,便疑心是主子言语间又惹恼了陛下,这是在借着发落宫女斥责昭阳宫,又担心苏明珠性子急,会再说出什么话来开罪了陛下。

苏明珠一时间还当真没想到这个上头去,她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有些没从赵禹宸刚才那一番话里回过神来。

说实话,这些日子赵禹宸这小子对她诸多偏袒,处处殷勤,苏明珠虽然觉着诧异,倒也还能找着缘故,毕竟爹娘哥哥才立下那么大的军功嘛,哪怕是卸磨杀驴都没那么快的,更何况他又想着收回苏家的兵权,可不是得屈尊降贵,作出一幅对她宠爱至极的模样,来弥补一下她这两年多动不动便被禁足的“委屈?”

可是现在,他居然和她说什么举案齐眉,一世相守,不负此生?

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至于吗?他这是又想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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