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 第14节
冷峯像块冰似的,身体姿态越来越硬,看着别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蓝雪青发现了,拍了拍他的膝盖说:“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她知道冷峯正在对别冬表达不满,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别冬刚刚拒绝过他一个不清不楚的工作邀请?不至于吧……
蓝雪青暗自揣测,这人怎么突然变幼稚了?
作者有话说:
峯哥:我脸怎么这么疼?嗯?
希望早日上必读榜,然后就可以一周五更~
又要周四见啦崽崽们~
第24章 他记得他的温度
不光别冬自己,身边其他人也都敏感地觉察到,冷峯对别冬的态度变了。
因为他以往立场坚定地多次表达过对别冬的反感,当着别冬的面态度倨傲,背着别冬私底下直接让江沅把人送走,从内到外表里如一地讨厌别冬,以至于所有人都形成了冷峯就是反感小冬的这么个根深蒂固的印象。
所以,当如今冷峯表现出一丝丝对别冬的和气时,大伙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蓝雪青家里吃火锅时的景象大家没瞧见,也根本不知道冷某人递出邀约又毫不留情被拒了的名场面,只知道如今冷峯往司放这儿跑得格外勤,有事没事都喜欢待在这。
虽然以往他也来,但都吃饭时才到,还特意避开饭点,因为饭点司放这儿客人多,他嫌吵。而且吃完饭也不多待,并不喜欢跟人扎堆闲聊,江沅就总说他“独”,跟狼一样喜欢自己待着,人一多他都嫌闹得慌。
但现在可好,别冬还没到去帮厨的点,冷峯就已经先到了,趁着饭馆的客人还没来,等别冬来了,没话找话地转着圈跟他讲话,头几天司放一头雾水,不知道冷峯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咋了,但又觉得这俩人关系缓和是好事,不然其他人还总得想着法子让他俩不要一见面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过了几天司放又开始嫌冷峯碍事,这人身高体量大,饭馆没人的时候他待着还行,人一多,他在这进进出出,还占着客人的位子,司放实在是嫌烦,于是到了饭点就打发他去院子里待着,给他一壶茶,让他抱着晒太阳。
冷峯毫无怨言,他的注意力好像只能集中在一个点上,一旦集中了,对其他事的感知就变得十分钝感,比如其他人对他现在的行为表现出的诧异,他通通根本没留意到,他只留意到别冬对他十分冷淡。
他没话找话对别冬问的那些问题,说的那些话,别冬都觉得十分无聊,比如“看你那天那么猛地一头扎进瀑布里,你水性是不是很好?”别冬想,艹了,那么紧要的关头,谁特么在乎水性好不好,淹不死不都得往下跳么。
冷峯还会问,“你怎么这个年纪就这么会做饭?跟谁学的?”别冬都懒得搭理他,这些弱智问题!会做饭是因为生存本能,饿了不自己做饭,难道等着进山打猎一两个礼拜才回来的父亲做饭?早特么饿死了,母亲也要干活,谁顾得上自个儿?以为人人都跟你们这些少爷似的,生来就一群人伺候。
又比如,“以前没人说过你雕的东西很有意思吗?”别冬心想就那种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有意思跟没意思有区别吗?这样的玩意儿也就你把它当回事,问了一遍又一遍。
别冬心里对这些话连开嘲讽,像在心里架了一台坦克,“轰隆轰隆”地对着冷峯的弱智问题连连开火,但他脸上还是紧紧绷住,尽量不把心里的真情实感泄露出来。
有时候实在绷不住,在背过身的时候翻了几个大白眼,都被司放瞧见了。
司放当即忍俊不禁,把冷峯往外撵,“一边儿待着去,不明白的事自己琢磨,我们小冬忙着呢,别瞎搅和。”
冷峯选择在后院待着,因为在这儿能看到厨房,看到别冬工蜂一样利索忙碌的身影。
也不是所有的问题和搭话别冬都视若无睹,冷不丁冷峯会问:“那些伤疼吗?现在还会疼吗?”
别冬这一身的伤没人提过,司放听到冷峯这直球问题都楞了下,但他心里也想知道,这身恐怖的伤怎么来的,还疼不疼?
其实别冬胳膊上也有伤,之前穿短袖的时候都见过,但那会大家只以为少年人心性野,尤其别冬那个性子,以前肯定没少打架,身上有伤再正常不过,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身。
然而别冬压根不会回答这问题,他觉得自己也变了,当初刚来的时候,在警局因为那对天杀的没良心的父母,别冬做出了过激行为,被警察当场查档,翻出了他“杀人未遂”的犯罪事实,这是别冬最后悔的事,为此他不得不对江沅和冷峯说出他曾试图想杀了继父的过往。
这是他唯一,不得不吐露的过往。
但仅此一次,别冬在那个流泪的夜里发誓,即便有人用刀架着他脖子,也不会再对任何人讲起他的过去。
那些肮脏的,卑污的过去,都应该被埋进老家终年飘雪的山顶,埋进父母的墓碑中,埋进他最深的心底,加上锁,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
冷峯也不知道,他早在最初,在别冬咬牙不得不袒露自己“犯罪”事实的那天,他对别冬那么肆无忌惮地吼过,早在那时,他就已经失去了了解别冬过往的资格。
因而别冬只冷淡地回他:“不疼。”
就这两个字,没有表情,也没有更多下文,冷峯满怀的关切扑了个空,想说什么,却又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冷峯终于发现,别冬整个人对他都是封闭的。
别冬对任何人都是封闭的,接下来的更多天里,冷峯确认了这个事实。
不知怎么,他心里竟然舒服了点,至少别冬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都不曾袒露心扉,并不是只对自己这样。
别冬跟司放和江沅明显走得更近,对这两人的态度跟冷峯有明显区别,但冷峯暗自分析本质,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别冬也并不会跟他俩讲自己的过去,最多只是平时聊天时的态度更好罢了。
冷峯很会自我安慰,大家都是五十步一百步而已。
好多天过去,冷峯那天用一夜做出来的雕塑雏形还停留在原地,毫无进展。
每天晚上他都揭开盖布,细细盯着那个抱着自己的轮廓,有时候觉得这是他心里的别冬,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不是,他对别冬的印象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别冬极其偶尔露出来的软弱和柔顺被他瞧见过,但那并不是常态,大部分的时候,别冬是冷淡而疏离的。
但冷峯十分怀念那个蜷缩在车后座,屈着膝盖,环绕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别冬,他有些后悔那天他没有也坐到后面去,把那个因为寒冷而变得驯服的人抱在自己怀里。
那么珍贵的一刻,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别冬身上的气息,冷峯在夜里仔细回忆,清新的,冷冽的,最近的日子冷峯花尽了各种心思去靠近他,闻到了别冬身上的气味,他以前总毫不留情地斥责别冬是只无法驯化的野兽,是养不熟的狼崽,然而他真正靠近了,闻到了别冬身上的气味,是雪后的森林。
冷杉、香柏、缠绕在原始森林的树干上,层层绕绕的野生蕨类,是这些气息,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野兽气味。
冷峯有些沉溺,这是任何一种香水都无法调出的气味,别冬走到哪,这种气息散发到哪,引得冷峯闭着眼都可以跟随,他的手指抚摸上那具雕塑雏形,那肩膀的弧度跟别冬一模一样,但冷峯觉得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具雕塑毫无温度。
而别冬,冷峯记得自己手指触碰他的感觉,滚烫的,像要把自己烧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峯哥这是情窦初开?
第25章 被发现的小金库
别冬没想到顾尔藏一个神婆竟然有这么多粉丝,200多万,顾尔藏满怀骄傲地给他展示了她的账号上的粉丝数,别冬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找顾尔藏做宣传这事儿别冬想了好些天,这是个大忙,他没那么莽撞,自己没想清楚就贸然找上去,虽然他觉得顾尔藏应该不会拒绝他,但那天蓝雪青提起的时候,冷峯问的那个问题提醒了别冬,后来他去查了下,发现网红接商业单的价格着实惊人,几万块都是基本数字,别冬暗忖就他们这个小客栈,江沅肯定不会掏这笔钱,那,别冬想,除了自己豁出去给顾尔藏刷脸,还能给她一点什么实质性的回馈呢?
他总是不愿欠人恩情的,就像江沅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搭救过他,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于是他绞尽脑汁地给他把客栈打理好,虽然明知道江沅不靠这个赚钱生活。
于是他想了好些天后,先跟江沅聊了这件事,如果顾尔藏做了宣传,他愿意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把自己这10%的提成里,分5%出去给顾尔藏。
江沅有点惊讶,别冬竟然对经营客栈这么上心,比他这个老板更像老板,他自然不愿意让一个这么为客栈上心的人委屈了自己,于是说他另外再给顾尔藏10个点的提成,别冬的部分不变。
别冬给顾尔藏说出了他的请求和提议,顾尔藏好一会没说话,别冬心中忐忑,想着这个请求果然太冒失了,结果顾尔藏说:“小冬,我说过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不需要跟我谈报酬,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怎么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
顾尔藏向来心直口快,别冬有点感动,说:“咳,就当是我和沅哥的一点心意吧,你不收我们都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顾尔藏认真给别冬规划了下,还建议他趁着春节快到可以提一波价,春节前到情人节都是旺季,所有客栈都是满价出售,别冬之前设置的折扣价可以停止了,有她来带货,不愁这种时候还卖不出去。
第一步顾尔藏直接让江沅给她来拍照,先上传了一波她的社交平台,360度展示了客栈的美和品质感,毫无痕迹地做了波探店推广,但没挂订购链接。
就这已经让“上沅兮”客栈在订房平台的搜索度高了好几倍,跟着顾尔藏又来拍了视频,在视频最后挂上订房的二维码,最后一波推广是来做了三个小时的现场直播。
顾尔藏常年走南闯北,经常输出各种美景美地美人,她的推荐在粉丝群众很有信誉度,更何况,视频里她让别冬也露了个面,沉默又羞涩的少年美人出现后还给顾尔藏涨了波新粉,顾尔藏甚至建议别冬一起做这行,说以他的颜值来做网红,分分钟大红。
别冬自然婉拒了,这段日子他看顾尔藏忙活,要说那么多话,凹那么多造型,不停地在镜头前拍东西,到最后直播的那天还要一直不停地跟粉丝聊天,别冬觉得这些事儿换做自己来做,每一分钟都是折磨,他没法享受被这么密切关注的生活。
客栈的生意果然水涨船高,才一周不到,从即日起到春节,一直到情人节都客满了,别冬光整理后台的订单就花了好几天,随着订单的增多,他像以前那样用笨法子记在本子上已经不够用了,于是强迫自己学会了完整的线上管理系统,哪天的客人几点到,是否需要接送,有些什么特殊需求都能自动提醒,别冬用了几天后,觉得自己以前果然笨得可以,还是现代技术好用。
夜里他悄摸算了笔账,算这段时间拢共加起来,他可以拿多少提成,算了好几遍,看着计算器上8534这个数字,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真是实实在在的开心。
算账好像是现在最能让他开心的事,跟着又算,到情人节的时候,加上客栈的底薪和司放那儿的钱,一起能拿到多少,算完后,别冬都忍不住感慨,这么多呢!
他掂了掂尚还空瘪的钱袋子,想着,到那时候,这只袋子应该差不多就被装满了吧。
心里升起一股提前预感到的满足。
跟着,想到那早前定下的决定,装满钱袋子就离开的念头,也越发摇摆了起来。
别冬是个小财迷的事情最先被江沅发现了。
江沅自从让别冬住了一楼角落的客房,还从没进过他的房间,他下意识总觉得别冬这人,虽然看起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内心里其实是个很“独”的人,有领地意识,跟他的好哥们冷峯一样,江沅虽然对别冬住的房间好奇,但不会干贸然侵犯人隐私的事儿。
这天他进了别冬的房间纯属意外,大风天,一墙之隔的邻居突然找过来,说风把他晒在天台的衣服床单都吹进了江沅这边的墙缝里,请他帮忙找找。
那墙缝就在别冬房间的窗户外,他的窗户打开就是一堵墙,之间隔着极窄的一道沟。看邻居着急,江沅也就没去司放那儿找别冬,直接开门开窗,翻出去把落地上挂墙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了邻居,人连连感谢着走了,江沅却在别冬的房间里打量了起来。
是一个标准间,别冬睡了一张床,另一张床上放着一些叠好的换洗衣物,还有一团秃噜了毛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江沅想起别冬那件破皮袄子,他一早让别冬扔了,怎么竟然还在?这么念旧的么,江沅随手拈起来,发现被改成了一个袋子,里头好像还装了不少东西。
他发现了别冬的小金库。
江沅十分惊讶,里面的钞票被叠得整整齐齐,大部分都是一百块红票子,江沅自然知道这是司放和自己给他的工资,别冬没有银行账户,他们于是都给现金,每次也都凑个整数,没想到这家伙是像松鼠藏松子一样,把他的钱都仔仔细细藏在专门的皮袋子里。
真是……有点可爱,江沅笑了笑,又赶紧给他放回原处,尽量让皮袋子恢复原状,他可不想让别冬发现自己进过他房间。
他去司放那儿吃饭,这会人正多,江沅看到了被撵到后院晒太阳的冷峯,冷峯坐在一颗光秃秃的朴树下,半眯着眼睛看着厨房,江沅一拍他:“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哎跟你说,我刚发现咱们小冬的一个小秘密。”
“什么?”一听到别冬的名字,冷峯精神都来多了几分,视线转到江沅身上。
“真不知道小冬还是个小财迷呢,嘿嘿。”江沅脑子里净是松鼠藏松子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意思?”
“我今儿有事进了他的房间,看到了他的钱袋子,是他自己用之前那件皮袄改的,我跟四哥给他的工资一分没动全放里面呢,码得整整齐齐的,得有大几千快一万多了吧。”
冷峯皱眉:“你干嘛进他房间?”
“咳都说了是有事,我平时哪会进他屋,小冬性格跟你似的,这么独,我哪敢。”江沅没好气地辩解。
冷峯想了想:“人才攒了几千块就被你说财迷,就你给人那么点儿工资,还好意思说人财迷?”
江沅瞪眼:“我倒是愿意多给,得有名有目人才肯收好么,最开始义工的工资也是普遍行情,现在升职成管家,底薪也涨了,还有提成,我哪点做得不好?”
冷峯不说话,视线又回到厨房那,心里有几分不舒服,钱么,他多少也有点,也想给别冬开工资,奈何人家都不愿意要呢。
这算什么财迷,要见钱眼开,管什么来路什么人给的钱,只要有钱全都闭眼收下,那才叫财迷。
冷峯觉得别冬离一个合格的财迷还差得远,他倒宁愿别冬是个真正的财迷。
江沅认真问冷峯:“你说,他这么喜欢钱,这算不算一个突破口?比如,我再想想什么办法能让他挣钱,他会不会对我印象更好?”
冷峯的视线缓缓地又转了回来,落到江沅脸上,江沅看着他,不知怎么竟然在冷峯脸上看到了一丝压抑的怒气,他有些愕然,这家伙又吃错什么药了?
半晌,冷峯硬邦邦地说:“他对你印象够好了,你少节外生枝。”
江沅一愣,冷峯又补一刀:“你老婆知道你这么努力想给别的男人送钱么?”
“艹!”江沅瞬间暴起,他最烦冷峯动不动提醒他还没离婚,怒吼道:“你是不是有病?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爱给谁给谁!”
厨房里正做菜的司放和别冬听到吼声,探头往院子里瞧了瞧,司放挥着锅铲喊道:“你俩要互殴出去殴,别在我这儿,庙小,容不下。”
江沅压下声线,对冷峯咬牙:“还以为你对小冬印象变好了呢,原来还是这么不待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