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林森淼的眼神则冷到让人发寒：“你没资格问我妈的事。”
这实际上算是两辈子加起来他第三次跟自己的父亲对视，第一次是在他母亲的葬礼上，林潜渊威胁他让他不准追究车祸的事。
第二次则是林森淼被推下楼的时候，遥遥的看到护住白逸风的林潜渊。
当时林森淼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林潜渊嘴边的弧度，那是一种特别舒心，特别安心的微笑，好像挡在前面的障碍终于被移平了一样。
一直到现在，林森淼想到当时那一幕，还会觉得心底发冷。这足以让林森淼推翻自己心中所有关于父亲的美好猜想。
“爸爸当初也是因为无奈才离开家。”林潜渊软下了脸色，他是打心底里这样想。
这会儿林潜渊早忘了，当年自己把刚出生的林森淼扔到路边的事。
听着林潜渊的话，林森淼一下就笑出了声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根本不配被称作父亲的男人，他竟然从小数次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愿，更是拼了命的用最好的成绩考进这所学校。
看林森淼的笑容，林潜渊又想起了章宓芳。实际上之前林潜渊压根没想认林森淼这个儿子。
摒弃白家的元素，一开始知道这个在成绩上甚至能压张信恩一头的学生，是自己儿子时，林潜渊是有些骄傲的。
但这些微弱的骄傲很快就烟消云散，毕竟再怎么好，这个林森淼也只是个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只知道学习，整个一书呆子的模样。哪像他的逸风，从小就穿梭于高级的社交场所，更是受到首都白家的青眼。
他想着若是这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就以校长的口吻顺势借着性向的事将其开除。
但是先前林森淼对郭敬安说的那句话，让林潜渊瞬间就意识到，这个频繁在学校各个会议出现的优等生，实际上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说不定还在刻意的接近他。
毕竟，哪个孩子不会憧憬自己的父亲？
林潜渊立刻觉得这就好办了，他又劝道：“好孩子，现在你也看到了，昨天的事情况不太好。你还是转学吧，爸爸把你和你妈送到国外好不好？爸爸让你上最好的学校……”
现在最大的要紧事儿可是把章宓芳母子俩扔到天边去，千万不要在他们去首都前闹出什么幺蛾子。
“校长，您想的可真好。”林森淼嗤笑一声，“把我和我妈打发到一边去，然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们当年做得那些缺德事了是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潜渊皱了皱眉，在家从来不敢训斥白逸风的他，终于摆出了父亲的而威严，“当年我跟你妈是和平离婚！平时她都是怎么教你的？”
以林潜渊对章宓芳的认识，他敢打包票，章宓芳绝对不会把当年那些腌臜事全告诉这个孩子。
但是林森淼的反应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您说跟我妈是和平离婚？那白逸风怎么年龄比我还大？”
对面的少年眼带讽刺，一针见血的揭破林潜渊的伪装，将他所有的话都噎了下去。
“不要想着把我开除，只要您敢做，我就敢把当年的事情公之于众。当别人知道，德高望重的临城一中校长是个出轨的人渣，而白家的大小姐又是个小三的时候，您还有没有升职的机会呢？”林森淼静静的望着林潜渊，眼底甚至连一丝被亲生父亲威胁悲伤都没有。
林潜渊被林森淼的话说的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个书呆子的儿子，能有这样伶牙利嘴的时候。他也想不林森淼能对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
偏偏林森淼的话，还恰好戳到了林潜渊和白家最看重的地方。
“校长，人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林森淼自顾自的转身，从头到尾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
完全没想到是这种结果的林潜渊，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暗想，果然还是琳琳的方法是对的，这个孩子和只会给他拖后腿的章宓芳一样，母子俩都不能留。
不用回头，林森淼都能猜到林潜渊在想什么。
他轻笑一声，如今他既然敢跟林潜渊这样说话，就不怕他出手。
林森淼手都扶上校长室大门的把手，突然又回过头来，用那双恍若大型猫科动物一般带着嘲讽的眸子朝林潜渊看了过去：“据说，您当年受了白家的恩惠又父母双亡，才入赘了白家，备受别人赞誉。可是昨天，我的爷爷奶奶才跑我家闹了一趟，难不成是诈尸？”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真真戳到了林潜渊的痛处，一下将他抛家弃子，同时连亲生父母都不顾的真面目揭露的一清二楚。
林潜渊已经有多年没有被人这样嘲讽过，以至于他乍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有种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窘迫感，不由恍惚的往后踉跄两步靠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林森淼没心思观看林潜渊满面冷汗的丑态，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早已不是当年单纯的少年，上一世他母亲死后，林森淼就从陈瑞的母亲口中得知了当年父母离婚的所有真相。
林潜渊出轨白琳琳，白家发迹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逼着章宓芳离婚，更是导致章宓芳早产。
他刚一生下来，就因为白琳琳觉得膈应，被自己亲生父亲扔到了路边自生自灭。后来被林爷爷抱回去，用他来威胁他母亲净身出门，好把用章宓芳的财产买下房子留给他们老两口。
二十岁就嫁给林潜渊的章宓芳，就这样身无分文的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扫地出门。
想到母亲当年的艰难，林森淼就红了眼眶。
即使他现在伤成这样，杀了林潜渊以及白家一家人也是不在话下。但是，在异界独自闯荡的生活让林森淼异常谨慎，他能杀光白家，但是难保日后不会冒出个跟白家有关的人朝他母亲复仇。
在他寿命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林森淼不准备动手。
况且，他根本不准备用死亡这种方式来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母亲的人，不管是白琳琳还是林潜渊。
仅仅是死怎么能解他心头之恨？林森淼要把当年章宓芳遭受的苦难，十倍百倍的返还到他们身上。
林潜渊不是拼了命的往上爬吗？那他就让他落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身败名裂，只是第一步。
“我敢打包票！林森淼这小子马上就会回来，然后背着书包滚蛋！”刚好正直早读课下课，齐虎正跟着几个平日里看林森淼不顺眼的同学说笑着。
“哎，你们想想啊，高傲得不愿意理人的学霸，要哭着鼻子抹着眼泪，从班里跑出去了！”
几人顿时哄笑一团。
听着这几人的讨论，张信恩极为异常的走了神，虽然看着手中的书本，但是眼前回放的却是今日林森淼异常平静的眼神，还有……他对赵瑞的笑。
而离齐虎几人最近的唐棠却是不知为什么感到异常的烦躁，她坐在凳子上不安分的拧了几圈，回头看看大笑着的齐虎，心想这些人怎么那么烦？吵得她都不能静心做题了！
但这会儿是下课，即使唐棠是班长这会儿也没有权利管教他们，只能愤愤的转头瞪了齐虎一眼。
白逸风并没有参与这些人的讨论，毕竟他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温柔小王子。父亲是学校的校长，又是出身于临城白家，这足以塑造白逸风在学校内特殊的身份地位。
处于这种地位的白逸风，怎么会随意的诋毁同学呢？
但是，白逸风心里却比齐虎那群人更为笃定。因为他爸向来听他妈妈的话，更是看重首都白家的邀请。昨天他妈闹了半个晚上，今早他爸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林森淼从学校里踢出去。
至于所谓的父子之情，林森淼他配吗？
白逸风低下头掩住自己嘴角的微笑，然而下一秒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影，却让白逸风嘴角的弧度一僵。
林森淼回了班级。
他既没有众人想象的伤心，也没有显而易见的低落，平静走进来的模样跟平时被老师叫出去表扬一样。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林森淼走过还在大声嘲笑着他的同学身边，连束目光都没有施舍给齐虎。
这并不是胆怯的回避，而是完完全全的不放在眼里。林森淼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的是，根本不愿把心思放在齐虎这群杂碎上。
看着林森淼的模样，白逸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手指。
林森淼凭什么这时候还能维持这副高傲的模样？他从小连个爸都没有，母亲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就只有没什么用处的学习成绩还能看点。
这样的林森淼凭什么高傲？凭什么……他是婚生子，而他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白家少爷，偏偏只是个私生子？
白逸风还没从心中疯狂涌起的嫉妒中挣扎出来，就看见回到座位上的林森淼将下节课的课本拿了出来。
什么？他竟然没有被开除？
看着林森淼安安稳稳的坐在座位上，唐棠，齐虎，都惊讶起来。
即使是早就劝过校长不要开除林森淼的张信恩，这会儿看到林森淼淡然的模样都有些心惊。但是上课铃声及时响起，制止了所有人窥探的可能。
在所有人的惊讶和各种猜疑中，林森淼一直待到了放学，并且像往常一样只拿了一部分书回家。
“这小子竟然没被开除？虎哥打脸了吧？人家学霸淡定着呢。”有人撞撞齐虎的肩膀，调侃道。
齐虎收拾好东西，撇着嘴看了一眼林森淼的背影：“我才不信他一点事儿没有！”
说到这，齐虎突然想到了什么，给白逸风发了个短信：“林森淼没被赶走也是好事，马上就到一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肯定考不好。考不好就滚出一班，有他好受的！”
况且，让一个人考得好不容易，但让成绩一落千丈的小计俩倒是多的是。
齐虎扯了扯嘴角，一班的学生自持身份，到了别的班可不一定，他要逼的林森淼自己哭着转学。
第8章 不要做傻事
高中放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森淼和赵瑞一起出了校门，就意外的看到章宓芳等在大门外。
“妈？你怎么在这？”林森淼皱眉走过去。
“我来接你。”章宓芳看着罗列在校门外的豪车，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目中隐隐的感慨。她不长来林森淼的学校，每一次家长会，林森淼都没有通知过她。
从前章宓芳一直以为是林森淼嫌家里太寒酸，现在她才知道，她的儿子是不想让她遇到林潜渊。
即使当初年少的林森淼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敬，他也是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母亲不想提起父亲，所以林森淼从来没有告诉章宓芳，自己考进临城一中的目的。
今天，章宓芳也是因为太过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
林森淼拉着章宓芳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母亲看到周围那些非富即贵的家长会感到不适应。却没有发现章宓芳的眼神中，只有感慨和愧疚，并没有一个贫穷妇人面对金钱和权势的忐忑。
“阿姨……你们聊，我先回家了？”赵瑞看着自己发小略显凝重的脸色，弱弱的出了声。自从林森淼搬家之后，他们两家虽然还是频繁联系，但却并不住在一起了。
“哎，小瑞别走。”章宓芳叫住了赵瑞，说道，“你妈在我那儿呢，你今晚也别回家了，到我家住一晚吧！”
赵瑞一听这句话，愣了一下，而后便略显沉默的跟了上去。
章宓芳和赵瑞的妈妈云苧是多年的好友，到对方家里住更是常事。外人看了只觉得是两家关系好，但云苧和赵瑞频繁的住到章宓芳家里的真正原因，也只有两家人才知道。
赵瑞落后章宓芳几步，走到林森淼身边，凑过去声音低落而颤抖的说：“我爸肯定又打我妈了。”
林森淼沉默了，他想起来，赵瑞的父亲有家暴的习惯。赵瑞的妈妈云苧不堪其扰，报警解决不了问题，而因为赵瑞，云苧又不想离婚，只能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到他家里小住几天。
记得在林森淼穿越前，正是是赵瑞的妈妈借钱给他，让他给母亲办了葬礼。而在章宓芳的葬礼之前，云苧再次被丈夫打得重伤，那一次，赵瑞忍无可忍的杀了自己的父亲。
“有时候，我恨不得杀死他。” 赵瑞压低了声音说道，尚还稚嫩的声音里埋藏着极致的痛苦。
这话没头没脑，但林森淼懂，因为他跟赵瑞有着同样的心情。
如果是在异界，林森淼会让赵瑞放手去做，说不定他还会帮忙。
但是这里，不行。
“不要做傻事。”林森淼不会让赵瑞和她母亲陷入上一辈子的处境。这一次他回来，不仅是为了惩罚仇人，更是要让爱他助他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
赵瑞沉默不语，像是在考虑什么。
几人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赵瑞的母亲云苧坐在桌边包着馄饨。
赵瑞立刻就松了口气，看来他母亲这次伤得不重。
“哟，你们两个小子回来了？上完晚自习饿了吧？刚包好的馄饨马上就出锅。”云苧笑容开朗，要不是微肿的嘴角和布满陈旧伤痕的手臂，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困扰。
章宓芳笑着走了过去：“不是说等我来了一起包吗，怎么先动起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