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不敢入睡

沈从之的神情顿时变了，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脸颊旁边的肌肉也颤抖起来，仿佛要扑过来咬容鸢。但是他按捺住了，用一种凶狠的、不容拒绝的目光，盯着容鸢道：“你会想清楚的。”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容鸢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心跳有些快速。方才沈从之的那个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恐惧，那是弱者对强者的下意识的臣服。容鸢甚至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良久才平复下来。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楚柔然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容鸢走到床前，看着微微褶皱的床单，已经微微隆起的被子。一切都昭示出曾经有人躺在这里。

这里依然是楚柔然失踪之前的模样，容鸢一点儿也没动它。她怕楚柔然只是变得透明了，实际上仍然在这里躺着。

可是这些日子过去了，容鸢渐渐有了别的想法。楚柔然失踪的不止是魂魄，还有她的身体。能量是守恒的，物质是不会忽然消失的，楚柔然在这里失踪了，会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随着时间流逝，容鸢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除此之外，容鸢心中还有一种完全相反的隐忧。楚柔然身上的时间退后，变成了十三四岁的模样，又被沈从之的血液刺激，她是不是并非失踪，而是消失了？消失在漫长的时空中，在她还没有出生之前？

这些可能，都让容鸢感到无助。她抛下了夏侯御，抛下了豆豆，回到了这里，只为了救下楚柔然。然而实际上，她却没能救下楚柔然。她们之间甚至没有说上一句话，楚柔然就这样在她眼前失踪了。

容鸢想起那面银镜中看到的情景，夏侯御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失去生机，只会更难受吧？想到这里，眼眶不由得发热，心中苦涩得要命。

再等等，容鸢心想，再等两个月，如果楚柔然始终不曾出现，她就去找她。她拿出两年时间来寻找，如果找不到，她就放弃。她要寻找机会，再回到大景朝，回到夏侯御和豆豆的身边。

沈从之封锁了秘密基地，容鸢很快就发现了，她明白沈从之的意思，他始终不甘心，想要她再接受他。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并不爱她，而她也不再爱他。

封闭的时光很难捱，所幸容鸢可以练功打发时间。回忆着当初夏侯御教她武功的情景，容鸢把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练内功和外招上面。

一转眼，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期间，沈从之几次三番纠缠，都被容鸢打发了。然而沈从之纠缠的理由越来越多，行径也越来越越界，便让容鸢不耐烦起来。

“你想找女人，外面多的是，请不要纠缠我。”这一次，沈从之夜间潜入容鸢的房间，被容鸢逮个正着，披衣坐起与他喂起招来。

“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总是不理解我？”两个月了，沈从之没有占到一丝便宜，渐渐磨光了耐心，打算用强。

然而现今的容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空有招数却无内力的女子，两人对招起来，竟然不相上下。这让沈从之更加恼怒，他始终无法相信，容鸢居然如此决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容鸢并不敢露出真正的底牌，便只是拿出寻常招式对付他——谁知道这个活了八百年的老妖怪，都懂些什么东西？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些警惕：“你说你爱我，可是你甚至不肯尊重我，我认为你只是想找女人泄愤罢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沈从之收招退后，一拳砸在墙上。

“我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容鸢淡淡说道，“我还不能接受你的背叛。”顿了顿，“我需要时间。”这里是沈从之的地盘，容鸢不敢触怒他，便收起一些爪子，打算先安抚他再说。

果然，沈从之冷静了许多：“好，我给你时间。半年后，你不能再拒绝我。”

容鸢不置可否，提起另一件事：“我想出去找柔然。你知道的，她也许并没有停留在这里，而是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好，我跟你一起。”沈从之毕竟活了八百多岁，他也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反正时间有的是，何必急于一时呢？

炖得越久，味道才越香。他决定给容鸢一点儿时间，反正他会跟在她身边，总不会叫她走脱。

容鸢没有拒绝，开始送客：“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晚安。”沈从之想索取一个晚安吻，望着容鸢的眼神，又打消了主意。

第二日，两人便打点行囊，离开秘密基地。

沈从之驾车，容鸢坐在副驾驶，商量着要去的地方。

“先去柔然的家乡看一看。”容鸢认为，如果楚柔然果然是撕碎空间到了别的地方，最有可能的便是她潜意识中有心结的地方，或者寄托了她的感情的地方，在她的心中有着磨灭不掉的位置的地方。

沈从之并无意义，到了他这个年纪，任何事情都无可无不可。现今他唯一感兴趣的事，便是让容鸢死心塌地爱上他，故此容鸢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容鸢开始看报纸，上网看新闻，搜罗任何有奇闻异事发生的地点。那不仅是楚柔然可能出现的地方，也有可能找到穿越时空的线索。

就在寻寻觅觅，希望又失望中，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

容鸢走遍了各种神奇地方，都没有寻到楚柔然的消息。从开始的急切，到后来的逐渐坦然，容鸢如今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她坚信，楚柔然没有死，她那样漂亮又聪明的人，生来便是上天的宠儿，她必然是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开始一段新奇的生活。

至于容鸢自己，已经寻到一丝回到另一岸的痕迹。在这个世上，隐藏蛰伏着少数拥有大智慧与大能通的大士，求助于他们，有可能达成心愿。

沈从之并不知道容鸢的想法，即便他察觉到容鸢在查什么，也以为那都是为了楚柔然。两年中，沈从之的执念已经不再那么急切。他也不是守身如玉的人，容鸢不肯与他亲近，他便坦然找其他的女子。

这一日，沈从之开车出去，跟新勾搭上的一名美女约会。容鸢趁机去找那位大能通的人士，向他询问时空彼岸的事情。

“心之所属，身之所向。”那位大士听了容鸢的问话后，便给出这么一句箴言。

容鸢似懂非懂，还想再问，那位大士却送客了。容鸢只好起身离开，在幽静山路上慢慢行走着，苦苦思索那句话的涵义。

此时不是旅行旺季，山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容鸢双手抄着口袋，低头苦思，对周围幽雅的环境无心欣赏。

回来这里已经两年多了，容鸢日日夜夜都思念夏侯御和豆豆，随着时间流逝，那思念愈发深刻，几乎印到了骨子里。有时候不免在眼神里透出来，好几回都被沈从之觉察出痕迹。幸而沈从之不知她的经历，虽然疑惑却没深问。

她在那边过了半年，回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后。这一回，她在这里过了两年，那边是不是也过去了半年？

夏侯御追查到她的死因没有？他的报仇大业进行的如何了？豆豆可乖巧？三花可有张罗容栩阁？夏侯熙儿与苏行宴是否成婚了？青槐走了还是选择留下？蜻蜓与花蕊修成正果没有？无迹和无痕有没有尽职尽责地保护众人？

容鸢打心底思念他们。

楚柔然也许并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也去了其他时空。若是如此，容鸢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挂念。她活下去的原因，便是寻找回到那边去的方法。她的心，她的灵魂，都遗落在了那一端。

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容鸢忍不住放纵自己，无声哭泣起来。她想念他们，真的想念他们。

容鸢没有发现，在她的前方，景色变得扭曲与模糊起来。就在她走入前方时，空气一阵扭曲，忽然将她整个人吞没掉。山路幽静，这一幕并没有被其他人瞧见，没有人知道有一个人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同一时间，怀抱美女暧昧着的沈从之，忽觉胸中一痛，一股深深的不安从心底传来。他脸色一变，急急起身，推开怀里的美女，拿起外套便走了出去。

回到住处后，房间里不见了容鸢的身影。沈从之恼怒地摔门离去，开始寻找容鸢。自从他将血液换给容鸢后，两人之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隐隐约约的灵魂牵绊。除非其中一人死了，否则这种牵绊不可能断掉。

但是，就在方才，沈从之确实感觉不到那丝牵绊。

回忆着容鸢最近的行踪，沈从之往她可能去的地方追去。他不相信容鸢死了，她还没找到楚柔然，她不会死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寻到什么人，解除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不久，沈从之站在指点过容鸢的大士面前，质问起来：“今天你见了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大士抬头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她非她。”

“你什么意思？”沈从之怒道。

大士自是好涵养，平心静气地劝道：“缘分不可强求。亲手斩断的情丝，此生此世不可修复如初。”

*

大景朝，威宗二十二年，太子率五千兵，入宫夺权。三皇子率宫人护驾，不敌重伤，威宗被太子提剑横杀。公主带领骁骑营拼杀入宫，救下三皇子与宫妃。皇后自缢中宫。太子被缚，咬舌自尽。

一场宫变，皇室再遭大祸。威宗身死，三皇子重伤，太子自尽。皇室只余御王与一位年幼小皇子，及公主夏侯熙儿。

宁国府被屠戮，苏丞相府被屠戮，仅余少数妇人与孩童存活。

杀声惊天，这一夜大半城百姓不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