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此姥姥
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天大亮的时候,林卫国被林子矜叫了起来。
“哥哥快起床,咱们今天去给姥姥家送粮。”
去完姥姥家就可以去爷爷家了,就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这一世的自己。
林家明早就准备好了粮食,肉也割好了放在凉房里,冻得硬梆梆。
二十斤大米,十五斤白面,一巴掌宽的肉有着四指厚的肥膘,两包红糖一包白糖用土黄色的包装纸包着,上面系了同色的纸绳。
郑桂花看了看还算满意,又拿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她为郑老太和弟弟做的新棉衣和棉鞋,给林子矜挎在胳膊上。
她对儿子和女儿千叮万嘱,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把面袋子和米袋子挂破了,到时候粮食洒完了都不知道。
兄妹俩连声答应着,林卫国将两个面袋子系在一起,一前一后负在肩上,又从林子矜手里把肉抢过来提着,招呼着小妹跟上。
刚走出大院儿郑桂花又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递给林子矜:“这是你爸给你姥买的点心,你们给带上。”
她瞪起眼睛看着林子矜:“你可不许路上偷吃!要被我知道了回来打死你!”
林子矜苦笑着点头答应,她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多岁了,怎么会偷吃老人的东西。
前世的林子矜对郑桂花的娘家妈没有多少印象和了解,只知道郑桂花家里有三个弟弟,她是家中老大,也是郑家唯一的女儿。
郑桂花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林子佼和林卫国的姥姥家离粮站家属院不算太远,走路也就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出了大院没多远,林子矜硬是从哥哥手里把肉抢了过来,将油纸包塞给哥哥:“哥你背这么重的东西,肉给我提着,你拿着桃酥,也省得我嘴馋偷吃。”
林卫国哈哈一笑,也不跟她争抢,反倒是笑着跟她开玩笑:“是了,你这馋猫倒有自知之明。”
林子矜一手提着肉一手挎着包袱,兄妹俩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待走到姥姥家的时候,林子矜已经对郑桂花娘家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郑桂花的娘家原本是在邻县的农村,郑桂花的父亲去世之后,她便将娘家妈接来矿上生活,还特意为娘家盖了新房子。
郑老太的大儿子郑有德前些年考上大专,郑老太不愿意供他读书,想让他下地挣工分,最终是郑桂花两口子咬牙勒紧裤腰带,供大弟读完大专,郑有德毕业后,分配到郑家的家乡林水县税务局工作。
郑有德早已成家,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郑国同林子矜年纪相仿,女儿郑妮则要小几岁。
郑家的另外两个儿子郑有才和郑有志则跟着郑老太来了金海市。
老二郑有才拒绝了大哥郑有德的提议。
郑有德的意思是让他考个中专,之后由郑有德和郑桂花供他读书。
郑有才却不愿意。
大哥家里的情况也不太好,姐姐家刚把大哥供出来没两年,再供他的话负担太重。
郑有才自做主张,求着林家明帮他找了工作,安排在东方红煤矿做矿工。
郑有才在矿上只是临时工,下井的工作也辛苦又危险,但总比在农村土里刨食,一年到头吃不饱要强上许多。
去年他在本地找了工友的女儿结婚,两人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才刚满一岁,颇为乖巧可爱,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却也和和美美。
老三郑有志所走的路,却和哥哥姐姐都不同。
这个时候的高中是不用考的,初中毕业愿意继续读书的话,直接就能升高中。
在林家明两口子的供养下,郑有志勉强读了个高中毕业。
等找工作时,又嫌矿上的工作太累太危险,一心想着林家明帮他安排到光鲜又有实权的粮食单位工作。
然而粮食单位的临时工岗位本就不多,连本单位的职工子女都安排不过来,哪能轮得到郑有志。
郑有志失望之下,成天不务正业,跟着一帮同龄的待业青年在街上厮混。
前几年大规模下乡的时候,郑思仁被街道强制着下乡当了知青。
当时郑老太听说最疼爱的小儿子要去下乡当知青,坐在林家的地上又哭又闹地撒泼。
她硬说林家明和郑桂花想害死郑有志,林家明被闹得没法,无奈之下也曾想过办法。
如果当时郑有志愿意去矿上上班,林家明再走走人情关系,也许能郑有志真能逃脱当知青的命运。
但郑有志死活不肯去矿上,按他的说法是宁愿去农村干活混工分,也比在矿上下井强。
郑有志说的倒是句实话,毕竟现在工分是按人头记的,只要跟着下地,干好干孬差得不多。
井下的工作就不同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需要实打实的出力,很难偷奸耍滑,而且很多岗位还有危险。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郑有志最终还是下乡当了知青。
兄妹两人一路说着话,到了郑老太家。
郑老太家的房子和林家房子大小差不多,因为离街上远些,地片不是那么紧张,所以院子倒圈得很大,里面开出个小菜园子,种了几株果树。
门被从里面别着,林卫国用力地敲了一会儿门,发觉因为冬天门窗紧闭的关系,屋里的人根本听不到。
没办法他又绕到房子的后窗边,拣了根干树枝敲打后窗户,郑老太这才听见,答应着出来开门。
郑老太是个干枯瘦小的老太太,皮肤黑黄眼睛不大,见了外孙和外孙女也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地掉头往屋里走。
林子矜进了院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山羊。
被拴在院子里树边的母山羊毛色灰白,两只奶袋子涨得老大吊在身下,见有人进门,大声地咩咩叫了起来。
两人跟着郑老太进屋,将粮食和肉放到厨房,林子矜便把包袱放在炕上。
“姥姥,这是我妈给你缝的棉袄,还有给我舅做的棉鞋。”
郑老太打开包袱拿出棉袄,展开抖了抖就随手放在炕上,露出满脸不屑很是嫌弃的样子。
“看看这针线做的,好好的布料都可惜了,哎,穿出去还嫌丢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