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眼神

「今晚⋯⋯要来我家吗？」沉子谦俯瞰在地上的何宇说。

「⋯⋯要做什么？」何宇一脸茫然地问。

「非得要做什么才要来我家吗？不是你先说想常来的吗？」沉子谦故作讽刺的说，摆出了不快的姿态。

「抱歉。」对方苦笑道，「我的确很想去，不巧的是今晚刚好有事，可以下次再说吗？」

沉子谦有些震惊，他没想到何宇会拒绝，只好说出本来的打算：「看你这副模样，我原本想跟你一起喝酒放松一下，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聊聊天，还是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没忘，但今晚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何宇看起来有些失落，沉子谦见状也没再为难他。

沉子谦又蹲下去，但这次直接坐在何宇身旁，对方撇头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何宇总是低着头，时不时抬头望着远方，顺便抽上几口菸，沉子谦不知道他在看那围墙的裂痕、落单的麻雀，还是什么也没看，他也静静的望着对方目光所至，一直到对方手里的菸抽得差不多了。

何宇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依然望向远方道：「下雨了。」

＊

「气象说今年没有颱风是骗人的，这不就来了吗？」一群学生在下课后抱怨着，沉子谦在旁边收拾东西默默的听。

「明天假日我还要跟男友约会欸，来得真不是时候！」

「现在外面雨下超大的！你可以赶快取消了啦！」

雨滴重重的敲打着玻璃，强风颳着刺耳的声音，连天色都比平常更快的暗了下来。回家前买点泡麵什么的，假日就待在家吧，沉子谦想着，他不经意间看向何宇常坐的位置，内心希望他要处理的事不是在外头，不然这狂风暴雨实在太危险了。

回到家后沉子谦早早就寝，外头依旧颳风下雨，他心想这雨肯定是要下整夜了。在他半睡半醒，好不容易要睡着时，手机猛然震动起来，一下把他的睡意带走。萤幕刺眼的亮光让他只能瞇着眼，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里头传来吵杂的雨声和有些沙哑的嗓音。

「⋯⋯老师，可以帮我开门吗？」

他听出是何宇的声音后，儘管心中有无数个问号，还是下床去打开家门，何宇就站在门口，全身湿漉漉的连发梢都还在滴水，脸上却面带微笑。

「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何宇不等沉子谦反应，拎起手中的袋子抢先开口，「现在跟你喝酒还来得及吗？」

「你真的是⋯⋯」沉子谦有些无语，不知该哭还是笑，「总之，先去洗个澡吧。」

何宇洗好澡走出浴室，用毛巾擦着头发：「谢谢老师借我衣服。」他跟着沉子谦坐上沙发，沉子谦看对方身上那件对自己来说稍大，对方穿起来却很合身的衣服苦笑，心想不愧是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体格就是不一样。

何宇把毛巾披在肩上打开两罐啤酒，一罐递给沉子谦：「乾杯。」他手举着酒微笑道，沉子谦也把酒靠过去，轻轻碰上。

「乾杯。」

不到一刻鐘，沉子谦看着他喝完了一手啤酒，又去冰箱里拿出一手，他感叹道：「年轻就是好。」何宇似乎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后，顺手打开一罐啤酒。

「何宇啊，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淋雨来，你都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对方吃了一块咸酥鸡，鼓着脸解释：「我不是故意淋雨的，只是伞被吹坏了。」

「然后呢？」沉子谦喝了一口酒后撑着脸看何宇，他感觉喉咙好像在燃烧，「如果明天不是假日，我原本不想给你开门的，我好歹是大半夜被你吵醒的欸，你真的只是来吃宵夜喝酒而已吗？」

何宇茫然的看着沉子谦，忽然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对啊，还有就是想来看看你～」他语气很轻浮，沉子谦觉得是因为他喝醉的缘故。

「那老师呢？」何宇玩弄着桌上的空罐，「老师为什么要给我开门？」

「你真的没有想说的吗？」沉子谦没有回答他，老实说那时一听到何宇的声音就急着去开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何宇上身倾过来说：「老师想从我口中听到些什么？」他靠沉子谦很近，谈吐之间甚至能闻到他嘴里浓浓的酒味。

「你不想说就算了。」沉子谦转过头不看他，喝了一口酒。

「不要不开心嘛。」何宇环抱住沉子谦，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明明是老师先邀请我的⋯⋯」他用撒娇的语气说，害沉子谦不禁有点心软。

「你原本不是有事不来吗？」沉子谦改用温和的态度问。

「就是解决了才过来的。」何宇蹭了蹭沉子谦的胸口，柔软的头发扫到他的脸，飘出自家洗发精的香味。他看着趴在自己胸口上的人心想：原来何宇是那种喝醉会变得黏人的类型吗？

他们又喝了几罐酒，何宇开始不怎么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沉子谦，像他之前望着远方那样，可即使被注视的是自己，沉子谦依然读不出他眼神里的思绪。

「何宇。」

「嗯？」

「你究竟在想什么呢？」沉子谦一直以来的疑惑脱口而出，但他却没有丝毫紧张，他觉得是因为受到酒精影响，思考变得不重要。

「我说出来的话，老师会怎么想呢？」何宇淡淡的微笑着。

「你倒是先说啊⋯⋯」沉子谦往后靠着沙发，「不过，我应该能理解吧。」

「⋯⋯真的？」何宇挑眉问道，他一把揽住沉子谦的肩往自己那靠近，沉子谦看着对方，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贴了上来。

湿润的双唇轻啄着沉子谦的嘴唇，何宇扶着他的后脑勺把他陷得更深，炙热的舌头深入口中，交缠在一起的慾望彷彿渴求更多，舌尖拉扯出银丝，嘴角流出来不及吞下的唾液。沉子谦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全身灼热的好像要融化般，下身不自觉抽动着，一阵阵酥麻感涌上。在沉子谦感觉快要窒息时，何宇离开他的唇，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何宇，你喝醉了。」沉子谦喘着气，用袖口擦了下嘴角的唾液。

「我知道啊。」对方用有些冰凉的手抚摸沉子谦的脸颊，「不喝醉的话我不敢。」他的眼里是不曾见过的渴望，说完又贴了上去，这次却一脸不满的看着沉子谦。

「为什么？」何宇看沉子谦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像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鼓着脸问。

「因为我是老师，你是我的学生，就这样。」

没错，这是最好的答案。

「可是老师——」沉子谦用手堵住他的嘴，制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何宇把他的手拿开，一副委屈的样子，「你说你能理解的⋯⋯」

「我说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何宇垂着眉瘪嘴，眼眶有些湿润。

对不起，我其实隐约察觉到了，沉子谦想。

何宇看起来很不捨，趁沉子谦没防备时猛然亲了他的脸颊，接着倒头趴在沙发上，怎么叫都没反应，沉子谦只好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对方身上。

他走回房间，像失去重心般的跌坐在床上，何宇刚才的模样映照在脑海里，不停重播。

沉子谦一直都很好奇，何宇究竟是在望向何处？他眼底反射的是什么？他应该要知道才对。明明口口声声的说在意他、想了解他，故意不去看的却是自己。

沉子谦一直都明白，何宇注视的⋯⋯是他。

可即使心中的躁动无法抗拒，但他真的不能。

要是越过那条线就⋯⋯

他看着身下难以忽视的肿胀，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