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_92
所谓审查,就是把齐淑芳的家庭成分、家庭成员和主要社会关系等等审查清楚,必须没有任何历史重dà问题,然后在团员评议、党员推荐以及党员讨论的基础上,经过审查后,觉得齐淑芳入党的动机十分端正,不存zài任何不良心思,自身条件达到了入党的要求,然后再提交给党支部,经过党支部开会讨论,最后做出决议报给党委。
这还不算结束。
接着是党委来人谈话,有所了解后,加以审批。
审批通guò,宣誓入党。
齐淑芳觉得很麻烦,因为接下来一年是预备期,是预备党员,预备期通guò后才会正式转正,如果在一年里考察不合格,很可能会延长预备期继续考察或者取消入党资格,当然也有可能提前转正,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再繁琐,她也得遵从规则,争取早日达到目的。
跨入1972年,齐淑芳正式成为预备党员,除了没有表决权、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其他职责和正式党员一模一样,首先得按月缴纳一定的党费,然后接受党组织的教育、考察和交代的任务,其中包括各种学习,还得积极汇报思想、工作情况等等。
齐淑芳一下子就忙碌起来,办事也更加认真。
贺建国有经验,早早就对她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一五一十地告sù她,所以她没犯过一样错误,往后肯定也不会。
王大姐除了是列车长,而且在党支部有一席之地。
平时不觉得,步入这个行列齐淑芳才知道一个党员的不容易。
工作方面,齐淑芳没什么烦恼,她每天带娃上班,坚持不懈地认真工作,没有给党和国家增添一丝一毫的麻烦,还成为单位里典型的正面人物,年底受到了表扬呢,又成为当年的先进工作者,还有“道德模范”、“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
在此期间,何胜男的女儿满月了。
何胜男在去年的十一月六号平安生下一个六斤二两的大胖闺女,头发浓密,比七斤小了一月又十一天,可以说是如期降生,产期既未提前,也没有推迟。
刚生下来的时候特别丑,既黄且黑,半个多月后逐渐白胖,和七斤一样。
当时,齐淑芳得到喜信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大家说的尖肚子生男、圆肚子生女的经验根本就不准!”何胜男的肚子尖吧?尖!挺挺的,侧面看特别尖。
自己是圆肚子,生个儿子。
何胜男是尖肚子,在所有人都说肯定生男孩的情况下,生了一个女儿。
何胜男是何书记夫妇的独生女,从小就被灌输着男女平等的思想长大,信奉巾帼不让须眉的真理,即使生个女儿,她和父母也开心得很。
何胜男生产的第二天,齐淑芳就去道贺了,亲眼目睹了他们溢于言表的喜悦。
但是,满月那天她抱着七斤和贺建国一起去,敏锐地察觉到李母隐隐有点失望,李父是大家长,一派喜气,没有露出不悦之色。
不止李母,满月酒后又过了很久,李威和贺建国聊天,不经意间地流露出一点“以为会生个儿子、结果是个女儿”的意思。贺建国因为自己老婆生的是男孩,就没在李威跟前说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话,这样会让李威觉得自己有儿子了故意这么说,有炫耀之嫌。
他回家把这件事说给齐淑芳听,齐淑芳撇撇嘴,“胜男怀孕的时候,人人都说根据经验可能会生个男孩,她婆婆笑得那叫一个高兴,嘴里还说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叫胜男别有想法和负担,到现在才知道根本就是口是心非。如果真一样,怎么是何书记家雇保姆照顾胜男坐月子而不是她婆婆亲自出马?生产之前,胜男说她婆婆会照顾她坐月子。”
结果咧?根本就没履行诺言。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那么再加上何胜男生活水准直线下降呢?
倒是李爷爷和李奶奶没像大儿媳做得那么明显,李奶奶一个劲地跟何胜男说先开花后结果,反正她还年轻,以后再给大丫生几个弟妹。
大丫就是何胜男女儿的小名,大名叫李盼。
何书记夫妇和何胜男对李盼是爱如珍宝,李家虽然不至于弃若敝屣,明面上对孙男娣女都是一视同仁,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很大的区别。
“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真正能做到男女平等的人才有几个?旧社会传下来的糟粕,区区几十年根本无法完全打破。现在已经比旧社会进步很多了,许多陋习都被废除,如果想做到真正的男女平等,还得需要无数年的潜移默化才能完成。”贺建国双手抱着躺在床上一个劲干嚎的儿子在屋里踱步,小家伙立刻露出笑脸,他忍不住低头轻轻抵着儿子的脑门。
“这倒是。”几十年后乃至于数百年后,不还是没做到真正平等吗?不过,妇女得以走出家门务工经商做官,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现在七斤已经一百多天了,头发长了一截,乌黑浓密的头发覆盖前额,白白胖胖的七斤像个小女孩,眉清目秀,笑起来,脸颊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同时,齐淑芳经常在他睡觉的地方和包被上发现一根根细细软软的胎发,能看出胎发掉得很厉害,不由得十分担心。
拈起落在贺建国肩头的胎发,齐淑芳眉头紧皱。
“不用担心,上次回家我问过师母,小孩儿胎发脱落都是正常的,一般到这个时候就会把孩子的头发剃掉。”贺建国宽慰完,迟疑一下,问道:“七斤的头发剃不剃?到正月可就没法动头发了,想剃发得等到二月二。”
齐淑芳奇道:“为什么正月没法剃头?”
“正月剪头死舅舅。”
“呃……”虽然齐淑芳很不喜欢娘家那个哥哥,但是她不能和自古以来就深入人心的风俗作对,自己娘家除了亲哥哥,还有不少堂兄弟,都是七斤的舅舅。
摸摸七斤的头发,齐淑芳下了决定。
到了两个人同时休息的时候,两人全副武装地抱着七斤出门去贺建国常去的理发店,贺建国抱着七斤,罩着七斤的小棉斗篷,除了留下一道缝隙以供呼吸,几乎算是遮严实了。
齐淑芳则拿着叮叮当当铜钱相互撞击着的桃枝陪伴左右。
理发每次需付五分钱,理发票一张,不会因为孩子小就便宜收费。
齐淑芳和贺建国单位每个月都会发若干张洗澡票,理发票隔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发一次,不过因为齐淑芳留着长头发,辫梢自己在家就能修修,不用去理发店,平时也都是在家里洗澡,所以攒下来的票除了贺建国用一些,其他基本都送人了。
即使如此,他们手里现在也有理发票付给剃头师傅。
剃头师傅收了钱和票,举着剃头刀问道:“需要给孩子留发吗?”
“留发?”齐淑芳不解,他们带七斤过来就是想剃光头的呀。
“小孩子嘛,就是留点胎发,前面留个寿桃形,或者后面留一撮毛以后编辫子。”
“有什么说法吗?”齐淑芳虚心请教。
剃头师傅笑道:“就是为了好养。,前面头发没啥讲究,寿桃嘛,沾了寿字。后面的小辫子就大有讲究了,小辫子留个三五年,平时剃头不能动这小辫子,三五年后在二月二这天剪辫子,宴请亲朋好友来庆祝,和吃喜面的场面差不多吧。”
齐淑芳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问道:“收钱不?”
“和吃喜面一样,姥爷姥姥得拿大头,红绳系在小辫子上,舅舅给剪辫子,你说呢?”
那就是收钱了。
这不是变着法子问亲朋好友要钱吗?
现在物资匮乏,家家户户都以贫困居多,很多风俗都摒弃了,不然,真怨不得有人说女儿是赔钱货,因为吃喜面就是外公外婆给最大的一笔见面礼,祖父祖母不用给,齐父齐母给十块其实已经不算小气了,不过何书记夫妇给李盼的才叫大手笔,足足给了一千块!
吃喜面给一千,剪辫子再给一千?为什么都让娘家出钱?
齐淑芳咋舌不已。
剃头师傅一脸莞尔:“只有男孩子留辫子,小女孩不需要。”
哟呵!还重男轻女啊?
“不留,不留!”齐淑芳不打算惯儿子,凭什么小女孩不留发,只有小男孩可以?和贺建国商议完,“师傅,麻烦你把孩子的头发全部剃光,剃个小光头。”
“那好,你们拿个什么东西接头发。”
“接头发?”这又是什么意思?齐淑芳不懂。
剃头师傅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师傅,一生不知道接待过多少男男女女的客人,也不知道给多少孩子剃过头,笑着解释道:“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头一回当爹妈。拿个什么东西把我剃下来的头发接着带回家,给孩子缝个毛球带在身上,或者给孩子做毛笔,图个吉利。”
“哦哦哦……”齐淑芳赶紧取出随身带的手帕,接住剃头师傅剃下来的所有胎发,一撮一撮,足够做很多支毛笔了。
剃过头发的七斤,不像小女孩了,光溜溜圆乎乎的小脑袋像小和尚。
包好胎发,齐淑芳拿起入冬后七斤一直戴着的羊毛线帽给他戴上,端详片刻,“七斤现在不是小和尚了,可真俊哪。来,给师傅笑一个,谢谢师傅。”
七斤很给面子地咧了咧小嘴,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剃头师傅狠夸了他一顿。
儿子受到夸赞,为人父母总会很高兴。
七斤还是很娇嫩,大冷的天,两口子没敢在外面逗留,剃完头发就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齐淑芳正准备开锁,叶翠翠探头道:“淑芳啊,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又来了,看到你们家的大门锁着,转身就走了。”
贺建国疑惑道:“什么女人?”
“我也不清楚,七斤满月后不久,叶大姐就说有这么一个女人来咱家敲门,还知道我的娘家所在地以及我父母的名字。当时我睡熟了,没听到有人叫门,自然也没开门见到这个女人。我实在是想不起这么一个人,要不是大姐说,我都快忘了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齐淑芳解释完,转头问叶翠翠:“叶大姐,那女人今天过来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叶翠翠也觉得很奇怪,一般人如果有事,应该会等到主人回来吧?那女人没有,看样子不像有什么急事。
奇怪的女人,齐淑芳心想。
半天摸不到头绪,“不想了,如果她真有事,肯定会再来。”
那个女人接连来两次,即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但还是被齐淑芳记住了。
贺建国也想不通是什么人连续两次来找妻子,一边把儿子放到床上盖上被,一边对妻子道:“人心难测,还是小心点,别被麻烦缠上。”
“我知道了。”
齐淑芳把包好的胎发取出一部分做了一对小小的红绣球,缝在儿子的毛线帽顶部,剩下的胎发放到抽屉里赶明儿做毛笔。
第二天是周一,贺建国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天气阴阴沉沉,不到十点突然下起了小雨。
过了十几分钟,雨丝里夹杂着雪粒儿,一粒一粒地掉落在湿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冷风阵阵,呼呼作响。
天气寒冷,煤球炉搬到了堂屋,炊壶里正烧着水,为了避免中毒,齐淑芳把堂屋的门打开半扇,而七斤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外面的寒风吹不到他。
她把贺建国洗好的尿布搭在煤球炉边的木架子上,还有七斤的小棉袄小棉裤,给他换尿布时,这臭小子一泡尿直对空中,洒落一身,棉袄棉裤都湿了,也有星星点点迸溅到床单上,按照贺建国的意思,又不是屎粑粑沾到棉衣上,烤干就行了,齐淑芳不同意。
她爱干净,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干干净净的,直接把棉衣给拆了,连同被单全叫他给洗干净,反正七斤有足够的棉衣更换,当初尺寸稍稍大了一点,足以让他穿到一岁多。
“啊啊啊……”没人在跟前,臭小子躺得不高兴了。
他嘴里大叫着,特别像哭声,齐淑芳到跟前一看,眼角干干净净,一滴泪都没有,看到母亲的脸出现在眼前,小家伙立即露出大大的笑脸,“啊啊啊……”
见齐淑芳不抱自己,小家伙的声音立即低落下去,叫声里多了点哭音。
齐淑芳就是不抱他,坐在旁边看书。
七斤“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小臭蛋,不抱就哭?就不抱你,一哭就抱,惯得你!”齐淑芳伸手轻拍着他,可能发现自己哭也没用,小家伙渐渐止住了哭声,有一声没一声地打嗝,这时候齐淑芳倒是把他抱起来了,轻抚其后背,喂了一点温水给他喝下去,拍打出嗝,就不再打嗝了。
除了偶尔哭几声,七斤很乖,不难带。
把他放在床上或者摇篮里,齐淑芳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很注意不让小被子捂住他的口鼻,以免窒息。
雨夹雪渐渐转为小雪,云母披着蓑衣,摇摇晃晃地过来串门,看着床上躺着的七斤夸了一顿,然后开门见山,“淑芳啊,这个季度的副食品供应有所提高,一人一个月能买二斤鸡蛋,看样子,春节供应可能也会提高。你们还用我们家的副食本买东西吗?”
走了一个云柏,加上一个云杉,云家还剩八口人,虽然按照规矩,小孩子的供应比大人少,但大人小孩的供应加起来每个月可不是小数目。
云母算过了,自家光鸡蛋就有十来斤,一斤六毛,十斤就是六块,而红薯干是六分钱一斤,贺建国家如果想用自己家这十斤鸡蛋的供应额度,就得给自己家一百斤红薯干,一百红薯干够一家人吃很久了,更别说春节还有其他各种鸡鱼肉蛋的供应。
齐淑芳心里冷笑。
云家愿意让出副食品供应的额度,她很感激,确实很感激。
花钱买鸡蛋自己家付钱是天经地义,可是,他们家要求自己家拿等额的粮食交换他们家不花一分钱的供应额度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去年春节和今年国庆之所以答应是贺建国为了给自己补身子,今年再答应就是傻子。
齐淑芳清楚如果去黑市购买鸡蛋,需要花费更多的钱才能买到手,一般是五倍价钱,一斤鸡蛋就是三块钱,十斤鸡蛋可能会花费三十块钱,云家不算狮子大开口,但云家的这种行为就是让她感觉不舒服,很不舒服,因为有张裁缝家和其他左邻右舍的人品做对比。
张裁缝家和其他人家都说供应是国家发下来的,他们都没花钱,留着不用就作废了,让给自己家算是物尽其用,反正买东西又不需要他们花钱,自己家不要,也是让给别人家。
敢去黑市倒卖高价粮食和副食品的人毕竟是少数。
而且,即使云家没有狮子大开口,也和黑市差不多了,鸡蛋价钱涨五倍,红薯干的价钱也涨五倍,五倍就是三毛钱一斤,一百斤需要三十块钱,往往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食。
云家这么做,无需承担任何风险。
所以,面对云母的询问,齐淑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先谢过大娘的好意了。不过呢,我们现在不需要再用别人家的供应,两个人一个月有四斤鸡蛋,差不多四十个,我又有半个月不在家吃。等需要的时候我再跟大娘说可好?”
云母一急,“咋不用了呢?”
“现在不是怀孕需要增补的时候,也不是坐月子的时候,我们家的副食品供应全部抢购到手的话就够我们吃了。”齐淑芳含笑解释,“而且,我们两口子一个人每个月就三十来斤粮食,自己吃都是紧巴巴的,舍不得再用粮食换副食品。”
“就是你们够吃,可是加上七斤呢?”
“什么意思?”
云母忙道:“你们家七斤都三个多月了吧?可以给他一点鸡蛋吃了。”
“这么小就加鸡蛋?”辅食加得太早了吧?吃了能消化吗?奶粉现在都不给七斤吃,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七斤吃惯了母乳,一口奶粉都不肯喝。齐淑芳早就打算好了,等七斤满四个月就不把奶粉让给别人,满六个月后陆陆续续给他添加辅食,周岁断奶。
“怎么不能加啊?俺家小柏她侄子,两个月就开始加鸡蛋了,鸡蛋黄碾碎搅在米汤里喂他,要么就是蒸鸡蛋羹,吃得可香了,长得可壮了。”
齐淑芳婉拒道:“我的奶水足够他吃,目前不需要给他加鸡蛋。再说了,即使需要给他加鸡蛋了,我和建国不吃,一个月四斤鸡蛋足够他吃。”可以加辅食的时候,顶多一天一个鸡蛋黄,四斤鸡蛋差不多能买三四十个呢。
就是需要,也不用云家的副食品供应。
云柏都不在了,还和云家来往这么亲密干嘛?除了云柏,云家的人齐淑芳一个都看不上。
齐淑芳宁可先用了张裁缝家的副食品供应,然后再悄悄给张裁缝家送点粮食作为感谢,也不想直接用云家的。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对方越是露出贪婪的嘴脸,她越是不喜欢,不想给对方想要的,如果对方无欲无求,人品良好,她反而会因为过意不去而送东西。张裁缝家今年又有一个月差点过不下去,齐淑芳就帮了很大的忙。
所以,今年春节抢购年货,张裁缝家自己家不用的供应额度全部让给齐淑芳家,并且一家老小齐上阵帮忙抢购,当然,钱是齐淑芳给的。
齐淑芳为了照顾儿子,秋冬没去打过猎,穿越以来,自家今年的肉食严zhòng不足。
好在他们俩不缺钱,生活上没有任何负担,嘴馋了去国营饭店打牙祭,花费不多,就是没办法给亲朋好友送野味了,其他人都很谅解,只有马天龙大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前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年,去年是两口子,今年是一家三口。
不,是一家四口。
贺建国把贺父接来了,自从进了门,贺父在堂屋里抱着小孙子就没松过手,担心儿子儿媳和孙子嫌自己身上有味儿,来之前特地洗了一个澡剃了头,穿上干净衣服。
“爹可真疼七斤。”齐淑芳一边包饺子,一边说。
贺建国笑道:“七斤长得这么俊,谁见了不喜欢啊?”
就是大嫂见了抱在怀里都不想松手,一个劲地说七斤养得好,白白胖胖,软软嫩嫩,回头看着自己家黑黑瘦瘦的四个娃,她一狠心,除了交任务的家禽和换火柴的鸡蛋,鸡蛋留给家人补身子,过年居然杀了两鸡两鸭,都是公的。
齐淑芳大为得意:“我的功劳。”
“对,就是你的功劳!今天晚上你可得多吃点。”
大功臣齐淑芳不负众望,饭量直逼贺建国和贺父的总和。
一般人这么吃,肯定会发胖,然而齐淑芳没有,她月子里无法锻炼,确实胖了一点,不明显,因为她一直都给孩子喂奶,出了月子打打柔和的拳法散散步,月子里长的那点肥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依然是身材凹凸有致的苗条美人一个。
“还是胖了,胖在该胖的地方。”灯光下,贺建国不正经地盯着她的胸部。
齐淑芳脸一红,低头看了看,怀孕后胸围暴涨不少。
初一一大早,夫妻两个都醒晚了,一看时间,连忙爬起来,抱着七斤给贺父拜年,贺父笑得合不拢嘴,掏了一块钱给七斤。
“我不偏不倚,去年都是一人两毛,今年每个孙子孙女都是一块钱。”
贺建国两口子每年孝顺给他的钱不下下百十块,按理说,他应该多给七斤一点压岁钱,至少给一张大团结才算过得去,但是他深恐被另外两个儿媳妇知道,索性都给一块压岁钱,现在他在老三家过年,那七个孙男娣女的压岁钱就得等回家后再给了。
“七斤要谢谢阿爷喔,明年可以叫阿爷了,可以给阿爷磕头拜年了。”齐淑芳没觉得一块钱少,而是抓着七斤的小手朝贺父摆手。
贺父舒展着一张老脸,像盛开的黄花。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贺父没有在小儿子家久留,齐淑芳上班的时候,他就回老家了。
齐淑芳因为工作出色,春节后级别又有所提高,相当于工作多年的老列车员。同批进来的金玉凤、欧明湘都羡慕极了,她们认真工作这么久,才升了一级,现在拿九级工资,而齐淑芳居然拿到七级工资了,并且代表所有乘务员们参加铁路局召开的会议。
齐淑芳只是代表之一。
包括她在内的乘务员代表们都是经过推荐、选拔出来的,比较出色有过立功表xiàn。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王大姐告sù她,作为代表,她得在会议上发言。于是,她按照王大姐的指点,事先准备了一份简洁明了的发言稿,并且请王大姐过目。
王大姐看完,没挑出什么错误。
齐淑芳带回家给贺建国看,贺建国在市委办公室上班,对官样文章非常了解,从头到尾又给她润色一遍,齐淑芳再读时,觉得更贴合实际。
会议由康局长主持,副局长、各个处长、段长都参加了。
为了参加这次会议,贺建国带七斤和奶粉、奶瓶上班去了,齐淑芳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头一次直接面对各个领导和各个同事,她觉得很新鲜,表情格外严sù。
除了局长们在台上是按照位次坐下,其他工作人员都随便坐在下面。
康局长没到,会议还没开始,底下大家都聊得热火朝天,李莹坐在齐淑芳旁边,小声给她作介绍,有一些是齐淑芳已经认识的,在何胜男婚礼上出现过,有一些是初次见到真人。
齐淑芳很感激李莹的提点,连声道谢。
“不用谢,等你有时间,去劝劝胜男吧,别叫她钻了牛角尖。”
“胜男?胜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莹微微一笑:“没啥事,就是她想不开,性子上来就有火气,影响盼盼吃奶,你没见盼盼这两天饿得哟!你见了她,好好开解开解她,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应该知足,如果想要公平,就得自己付出努力去改变现况,而不是怨天尤人。”
齐淑芳疑惑不解,想问清楚时,康局长踩着点进来了。
康局长落座,就代表会议正式开始,底下的所有工作人员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不说话,齐淑芳只好把疑惑按在心底。
会议的主题就是围绕工作展开的,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康局长先发言,副局长们和段长们接力,乘务员代表发言已经是会议的后半部分了。
齐淑芳发言时先用无数华丽的辞藻赞颂现在的领导人,这是贺建国给她添的内容,包含了领导人不少经典语录,然后颂扬光大工农劳动人民的功绩,接着从自己的工作开始谈起,工作上曾经遇到的问题,解决的和没解决的,还有现阶段没解决的问题需要解决等等。
“现在天气寒冷,滴水成冰,火车上的热水供应是个很大的问题。我知道,根据目前的科技来讲,我们现阶段的火车都是烧煤,发动火车需要烧煤,餐厅后厨做饭需要烧煤,负担很重,以至于没有热水供应广大乘客。很多乘客家庭条件差,一分一厘都算计着花,在火车上不买饭、啃干粮喝冷水成了他们的常态,天气暖和的时候无所谓,可是冬天仍然如此就有点凄惨了。能不能在寒冷的冬季,让每一列火车多拉一些煤,让餐厅后厨多烧一些水,定点向乘客供应热水?哪怕只能向每一位乘客供应一杯热水,也是我们工作人员的一片心意!”
每次看到大部分乘客就着冷水啃干粮,齐淑芳就觉得不忍心,春秋夏天都还好,冷水凉不到哪儿去,夏天大家都还喝冷水呢,但是冬天喝冷水?不敢想象。
其实,后厨一直都烧水,并不向广大乘客开放供应。
齐淑芳带孩子上班,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热水给七斤擦洗屁股,自己也需要洗漱,从家里带的一壶热水根本就不够用,平时都是从后厨打水,而乘客用水基本需要自己花钱。
等她发言结束,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康局长点头称赞道:“齐淑芳同志的这段发言贴合实际,不浮夸,不空洞,真真正正提到了急需解决的问题。热水供应牵扯到煤炭、水、人工等问题,不是提出来就能解决的,需要局里针对情况而讨论决定。这件事我先记下来了,等我和局里主要管理人员商量完再说。”
“谢谢局长。”这个问题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由一个人改变的,齐淑芳很理解,需要各个方面的领导一起商议解决,因为煤炭、水和人工都需要钱哪,一列火车供应一天热水的话可能花不了多少钱,千百列火车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仔细算下来,这得多大一笔支出?
王大姐暗中朝她竖了竖拇指,第一次发言就这么好,前程不可限量。
接下来齐淑芳又参加了三次会议,其中一次是康局长主持的,一次是党支部开的会议,一次是客运段开的会议,由蒋宏伟段长主持。会议前后都是大家私下联络感情的时候,她和所有人基本上都混熟了。
在客运段开会前,她注意到了薛逢,那个和江书记传出绯闻的薛逢。
薛逢的名声极差,提起她时,除了比较忌惮她的人,其他人都说她生活作风不正派,对她没有任何好感,但不得不承认,薛逢长得非常漂亮。
她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六七岁,可能实际年龄还要大一点,皮肤又白又细,鹅蛋脸,柳叶眉,有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明净、清澈,波光潋滟,当她的目光转向你,你就会觉得那里面充满了柔情蜜意,再刚硬的心都会被她的眼波泡软。
她不仅长得美,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带着隐隐约约的风情,十分诱人。
明明穿着一样的铁路服,但她就是特别吸引人瞩目。
论长相,她比齐淑芳差一截,然而说起风情,齐淑芳较为端庄,远远比不上她。
她之所以得到齐淑芳的注意,是因为她嘴角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位于左嘴角稍稍往下一点,这一颗痣没有成为美丽上的瑕疵,反而像是锦上添花。
难道她就是曾经找过自己的那个女人?齐淑芳心想。
她久闻薛逢的大名,但因为两趟列车的工作时间完全错开了,加上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列车员,除了去财务处领工资,很少往别的部门走动,没见过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也就是最近参加几个会议,把领导们认全了。
薛逢长袖善舞,满场游走,人缘好得简直不能再好,呃……女同志除外。
一部分女同志对她不假辞色,一部分女同志对她很恭维,眼里带着讨好的笑,和女同志不同的是,男同志们无一例外都对薛逢笑脸相对。
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一句笑话,薛逢笑得花枝乱颤,平凡的打扮遮不住她的艳光四射。
齐淑芳冷眼看着,暗暗思索。
可能发觉了齐淑芳的目光,薛逢忽然回过头,冲她一笑,不等齐淑芳回过神就转了回去。
“不正经!”不知道是谁轻轻骂了这么一句,看到齐淑芳扭过头,她冷着脸瞪着眼,“看什么看啊?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正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看你也不像个正经人,代表乘务员出席会议?还不知道靠什么弄来的资格呢!”
听到这句话,不生气的绝对是圣人,齐淑芳不是圣人。
她上下打量着对方,反唇相讥:“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有丑就有俊,你是想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吗?你想得到天地造化生就一副漂亮皮囊,恐怕不容易。如果因为别人漂亮你就说别人不正经,那么我就送你一句话:丑人多作怪!”
眉秃眼小,头大身矮,头发稀稀疏疏,齐淑芳个头高,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生生的头皮。
这是对方的模样,齐淑芳想起别人的介绍,她是铁路局中专门打扫的卫生人员,名字叫作柳叶,代表卫生人员来开会。
柳叶勃然大怒,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发生什么事了?”注意到柳叶的声音,许多人看过来,也有人走过来。
柳叶指着齐淑芳道:“她说我丑人多作怪!”
齐淑芳冷笑一声,把柳叶讽刺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因为工作认真,才被选为代表参加会议,她这么说我,让所有长相漂亮的女同志情何以堪?我一向认为无论是丑是俊,品行才能决定一qiē,而不是单纯地以长相定论。”
能被选为列车员的女青年们绝大部分都是容貌清秀,其中不乏美人之流,作为代表来参加会议的都是工作中的佼佼者,听了齐淑芳的话,立即怒目瞪着柳叶。
“淑芳同志说得没错,你不能因为自己长得不好看就说我们好看的人生活作风有问题。再说,工作靠的是能力,你这么说,是在怀疑领导们的眼光吗?我们可都是经过考试,经过领导面试,最后经过训练正式过关任职的。”
“就是丑人多作怪!”
“还恶人先告状!”
“真恶心,长得漂亮的人碍着谁了?现在谁以漂亮论成绩?现在是讲究朴素作风,我根本就没见有人涂脂抹粉哪!”
可不要小看小小的列车员,她们的嘴皮子相当利落,攻击起来,让人无言以对。
柳叶说不过大家,灰溜溜地躲开了。
薛逢从齐淑芳身后经过,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话:“她丈夫看上了一个漂亮的知识女青年,很久前就说要和她离婚。”
所以,柳叶就仇视所有长相漂亮的女人?
齐淑芳转身,却发现薛逢早已不在自己身后,正和刚走进来的蒋宏伟说话,在会议时间来临之前,逗得蒋宏伟哈哈大笑。
美,也是一项重要武器。
齐淑芳不喜欢用美貌来征服别人,相比皮囊,她更看重能力,但她必须承认,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所以得到的机会比其他人多。
有一位来自北京的老将军带着家人回家乡古彭市,齐淑芳被选为接待人之一。
列车员属于服务员,接待人员也属于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