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的心有些累
陆振南在与慕容峰分别后，便直接往陆萧然的住处赶去。
坐在车里，他一言不发，脸上写满了思索，眼神时而哀伤，时而无奈......
一边是他花了大半辈子，辛辛苦苦拼搏下来的基业，一边是他心有愧疚的亲生儿子。
然而，时隔十八年之后，他再一次在慕容峰面前妥协了......
遥想年轻之时，他只想要牟足了劲地拼出一片天地，好让自己出人头地。
却不曾想，自从一脚开始踏上那一条通往金字塔顶端的曲折道路之时起，周围便是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各种周旋与勾心斗角。
可悲的是，他明明累了，却又舍不得放下一切。
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慕容峰的帮助。
因为，他至今还没有完成自己当年对沈玉珊许下的那一个承诺......
顾海安静地开着车子，时不时偷偷瞄几眼反光镜。
看着陆振南那一脸阴郁的表情，他便已是明了一切。
他知道，老爷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顾海犹犹豫豫着，小心地开口安慰，“老爷，或许慕容老爷不同意解除慕容小姐与少爷的婚约也是好事。慕容小姐多好啊，人长得这么漂亮，家境这么好，却又不骄纵跋扈，心地还善良，就算找遍整个梨花市，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吧？最难得的是，她又那么喜欢我们家少爷，这要是她以后真的嫁进了陆家，少爷一定会幸福的。”
“我想，少爷现在毕竟才十八岁，年纪还太小，等他以后懂事了，一定会明白慕容小姐才是最适合他的。”
陆振南听着顾海的这一番话，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缓缓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展露出一张淡淡的复杂笑脸。
“小海，要说萧然这孩子，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上次在电影门口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吧？你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在乎过一个人？”陆振南不急不慢地轻轻说着。
顾海摇摇头，一时语噎，不再多话。
的确，明眼人只要一看就可以看的出来，陆萧然对那个小女生真的特别不一样。
“小海，你说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竟然连让自己儿子选择喜欢谁的权利都没有......”陆振南心有感慨，突然问了一句。
在顾海面前，他时常能够卸下平日的伪装，心血来潮时，说几句心里话。
毕竟，如今在陆振南的身边，可以好好说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屈指可数了。
而顾海对他来说，早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下属，更是朋友，甚至是亲人......
顾海一听，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对少爷到底有多好，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少爷不愿意在家里住，想要住学校，您就立马花高价把学校隔壁的地皮买下来，找最好的工程队，在最快的时间内帮少爷建了那么好的别墅给他。他反对您娶林女士，您也为了他而跟她这么耗着不结婚。现在，就连他喜欢一个家境这么差的小女生，您不仅不反对，甚至还冒着可能与慕容老爷为敌的风险，想要帮少爷解除与慕容小姐的婚约......”
一谈起陆振南这些年为陆萧然默默无悔的各种付出，顾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
“只可惜，无论我做什么，萧然那孩子还是见了我跟见了仇人似的。我现在也五十岁了，只怕这辈子，是听不到他喊我一声‘爸’了......”陆振南低着头，情绪低靡。
“时间过得太快了，不等人啊，真是老了......”他继续黯然神伤地呢喃。
自从沈玉珊死后，自从陆萧然开始恨他，他的内心深处，就早已变得苍老而又斑驳了。
所以，尽管他看上去风华正茂，却总是将“老”字常挂嘴边。
顾海眉头紧锁，总觉得陆振南最近这几天明显有点反常，情绪似乎总是处在一种特别低落的状态。
所以，他的心里，莫名很是为他担心。
“老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虽说您五十岁，可看起来，顶多才三十岁，时间还长着呢。都说日久见人心，少爷有一天会明白您对他的好的！就算积怨再深，也不会有哪个儿子真的恨父亲一辈子的，毕竟是最亲的人啊。您看，今天就是个好兆头啊，少爷终于主动约您见面了！兴许少爷已经有意要接受您啦！”顾海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满是认真的分析着。
他心中坚信，像陆振南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一定是会好人有好报的！
陆振南揣摩着顾海最后的那句话，心里的感觉，变得微妙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按照陆萧然最近对他的态度，他是肯定还在怨恨着他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想要相信一次奇迹。
因为，这是陆萧然在这十来年里，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第一次约他见面......
或许，他今晚约他相见，正如顾海所说，是真的决定要尝试着接受他了吧？
倍感疲倦的陆振南，第一次抛开自己的理智，这般乐观的想着，视线落向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心中的阴郁情绪瞬间消散了大半。
耀眼的灯光闪闪烁烁着，照亮了他的双眸，募地唤醒了他眼底的一抹神采。
顾海偷偷从镜子里看了看陆振南脸上依稀可见的淡淡笑意，总算安心了不少。
陆振南心情一好转，甚至就连车内的气氛，也明显瞬间轻松了许多。
“老爷，您多笑笑。您笑起来很帅的，我啊，刚才一晃眼，险些以为哪里来的一个帅小伙坐在我后面呢。”顾海语气恭敬，百年难得一见的幽默了一次。
他真是好久都没有看见陆振南这样的笑容了。
“小海，你现在都敢拿我打趣了？”
“这哪是打趣啊？说的都是小海的心里话......”
“咳咳，咳咳......”正和顾海闲聊着，陆振南突然觉得喉咙一痒，猛然咳嗽了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这两天我都听您咳嗽好几次了，您可得多注意身体啊......”
“没，没事......”陆振南缓了口气，冲顾海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让他不要担心。
一主一仆在车内一句又一句地聊着琐碎之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陆萧然的学校。
顾海将车子停好之后，陪在陆振南的身边，往陆萧然的小别墅走去。
这时，吴妈正在客厅里验收着下人们打扫后的成果，却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
就在吴妈心下疑惑之时，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陆振南和顾海的身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她站在客厅里，惊讶万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么愣神地望着他，心里激动万分，眼底泛光，“老，老爷？”
“咣铛”一声，她的手微微一颤，拐杖从她手中滑落在地。
自从她陪着陆萧然，住进这里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陆振南了。
粗略的一算，时间一晃，已是过去了四年。
陆振南一步步走来，停在了吴妈的面前，弯腰将地上的拐杖拾了起来，将它放在了她的手里。
她的白发多了，皱纹也多了，虽然韶华已是不再，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依旧十分讲究的梳理着一头优雅高贵的法式盘发。
面对着她，陆振南的眼中暗暗流淌着复杂波光，出神似的凝想着。
下一瞬，他笑的一脸温和，“吴妈，好久不见......这几年多亏了有你照顾萧然那孩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