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二人虽是盛同一座轿子而来,却不能同时下轿。
轿夫在离学堂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
暖轿才停下,雷大姑娘便除去外头崭新的斗篷,露出里头半新不旧的素棉袍来。而后再从袖子里掏出一朵白绢花,轻轻地别在发髻上。
因这一切的动作是在贺过燕面前做的,她特意将动作放得又轻又柔,抬手别白绢花时,特意将胸/挺得高高的。腰肢也轻轻地扭了下。她长得虽没有雷春那般好看,但身材已然十分成熟,犹如饱满多汁的蜜桃。
果然,对面贺过燕的眼神变暗,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雷大姑娘弯腰下轿,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贺过燕的膝盖。那手指特意用牛乳将养了好几天,竟也有些如葱白般的质感了。更别提,她昨晚让如云将里衣用香熏了半晚。如今她整个人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最是撩人。
贺过燕倒抽一口气,果然女人调教起来,没有丑女人,只有娇女人。哼,倒是可惜那顾闻白了。不过,想起他的计谋,他又弯唇笑了起来。其实,在小镇上也挺好的,多的是天真无邪的女人,怪不得那顾闻白不舍得回京。
雷大姑娘下得轿,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眼中便洇湿了,再一掐,泪珠儿便滚滚落下。她走到学堂门口的台阶上,用衣袖掩着面孔,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哭声并不大,却十分幽怨,伴着呼呼的风声,倒是有几分哀愁。
学堂虽然偏僻,但还是有些许人路过。见她在学堂门口哭,穿得单薄,又戴着孝,有人便认得她是雷春的大姐。可是,她为甚不在她家中哭她爹,却跑来学堂哭呢?有好事的大娘拢着袖子,高声喊道:“雷大姑娘,你莫不是哭错了地儿,这是学堂,不是你爹的灵堂。”
雷大姑娘也不应,只呜呜哭着。
天儿虽冷,但人们的好奇心到底战胜了严寒,人群越聚越多,竟然里外围了好几圈。
家中有孩童在学堂里头念书的,焦急起来:“雷大姑娘,你哭甚呢?可别打扰了娃娃念书。”
雷大姑娘不管不顾,只管幽幽哭着。其实她也不敢哭大声,哭泣还挺费力气的,她哭了这么久,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雷春咋还没有出现?她掩着面孔,焦虑不安。
雷春总算出现了。他同样穿着半新不旧的素棉袍,发髻上束着白布条,面容冷冷清清的。
人群自动分开,让雷春进去。
雷春声音不高,但耳尖的人还是听到了。
雷春说:“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老师既要了你,是你的荣幸!别耍小性子,老师会不喜欢的。”
什么?听到的人大吃一惊。他们似乎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内容。雷春口中的老师,指的是谁?
灵石镇虽然地处驿道旁侧,每日路过住宿打尖的外乡人颇多,人们比别的地方虽然有几分开明,但根子上还是要按照风俗来约束自己的行为的。像这种无媒苟合的,到底是有几分不屑。
没成想,这雷大姑娘才没了爹,便被人欺负了。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听到的人将内容传给没听清楚的人,一时之间,人群嗡嗡作响。
雷大姑娘顿了一顿,哭得太累了,差些没背过气去。
雷春又道:“姐,快家去罢,别给老师丢人现眼。”
雷大姑娘抽了一抽,终于嚷出了一句:“可是,春弟,姐不甘心,不甘心……”她来来回回俱是“不甘心”这三个字,别的话却没有多说。
这得是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才语无伦次?
有人大胆推测:“莫不是那良誉?他家净想娶一些有钱人家的姑娘。前阵子我还听说,他那继母竟然肖想苏家鞋袜铺的苏掌柜呢,想让苏掌柜做贵妾。”
连忙有人附和:“可不,那良誉瞧着与这雷大姑娘也挺登对的。说不定二人两情相悦,倒叫良誉的继母棒打鸳鸯。”
“没错了,定是那良誉。”
站在人群后的贺过燕与于扶阳闻言:“……”竟无人说是那顾闻白吗?
见越来越多的人指向良誉,贺过燕大声清了一下嗓子,高声道:“各位,我们乃是学堂新晋学监,你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何事?”
学监?是什么玩意?人群照旧各说各的,压根没理他。
还是雷春将声音提高:“姐,你便是哭瞎了,顾老师也不会娶你进门的。”
什么?!竟是顾老师?人们一下子惊呆了,竟是忘记与旁边的人讨论。不可能罢,顾老师那般清风月朗的人,竟然会喜欢雷大姑娘?
此时,雷大姑娘恰好将掩面的衣袖放下,露出清秀的面容来。尽管哭泣让她双眼发肿,但这么一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莫不是,雷大姑娘将顾老师霸王硬上弓的罢?瞧着人群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贺过燕暗暗地啐了一声,这顾闻白,面上装得倒是清纯。
“顾老师?不是于学监的嫡亲表弟吗?”贺过燕适时地开口,看向于扶阳。
于扶阳表情并不惊讶,只道:“我那嫡亲四表弟小时便爱与丫鬟们打成一片,没成想,在这里教书育人,倒还是不改脾性。只是,他的母亲,便是我的姑母,早就替他娶了亲。顾家家中有家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才可纳妾,想必我那四表弟,便是用了这个借口,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却又不将姑娘纳回家中。”
什么?顾老师竟是已经成亲了?!一个个劲爆消息纷纷在学堂外头炸开,将凑热闹的人群炸得一片沸腾。
雷大姑娘此前并未听过顾闻白已经成亲的消息,一时也怔愣了,差点忘了装哭。
雷春仍旧低声道:“姐,为了我的前途,你便忍一忍罢。”
“忍?怎么可以忍?身为读书人,你不为自己的长姐讨回公道,反而要替他掩饰,雷春,你读书读得是非不分,怕是害了你自己嫡亲的姐姐罢!”贺过燕严正言辞,大声呵斥雷春。
少年雷春身子单薄,穿得也不厚,此时面容上一片迷漫,与坐在台阶上垂首哭泣的雷大姑娘相映衬,更显得孤苦伶仃,十分可怜。
恰在此时,从学堂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看雷春,又看看雷大姑娘,讶然道:“你们是来寻顾老师的吗?顾老师今日不上课,说是身体抱恙,在家休养呢。”
人群顿时又一片哗然。难不成他们这些年俱是看错了?
于扶阳豪气冲天:“身为学堂学监,我怎么能让这等祸害还留在学堂教书育人?走,我且为你们讨个公道去!”说着便转身,与贺过燕一道大步朝顾闻白家走去。
雷春忙上前扶起雷大姑娘,雷大姑娘照旧掩着脸,哀哀切切地由雷春扶着,似蒲柳一般柔弱地走着。
人群中有些好事的,忙跟在后头去了。
不过,有些人心中却是如是想:早知像雷大姑娘这般的人也能入顾老师的眼,他们当初也叫自家的女儿来试一试了。如今倒叫这雷大姑娘得了手,可真是老天瞎了眼。
卫真拧了帕子,替公子拭净脸。
也不晓得苏掌柜给公子吃的什么药,公子虽然没苏醒,但脸色已经好看许多,气息也十分平稳,如今躺着,唇边竟隐隐约约地挂着一丝笑容。
莫不是,公子知晓苏掌柜来探望过他,是以才这般愉悦?
想当初,他受了伤,心情十分抑郁,可不正是简言朝他表白,他才心情大好,伤口非一般的痊愈吗?
到底是过来人,卫真对这个情字,分外深谙。
卫英端了一个大海碗走进来,手上捏着两个馒头,大海碗头堆满菜,他在一旁坐下,与卫真道:“大哥,你且去用饭,我在这里守着。”末了差点流下口水,“大嫂做的菜真好吃。”
也是,他们忙乎了那么久,却是滴水未进。之前担忧着公子,竟不觉得饿,如今公子情况稳定,心一落地,倒是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卫真叮嘱卫英两句,出了门,便瞧见张伯年正端着一个碗,缩在灶房外,却是不吃,只怔怔地看着那碗。
卫真也不好与他说些什么,只径直进了灶房。简言与卫香正坐在小桌旁吃着饭,卫香自己揽着一个大碗,一手拿着馒头,吃得正香。这孩子,吃饭向来是不用愁的,只怕她吃得太多。
简言见他进来,忙要起身。卫真摆摆手:“我自己来。”
卫真取了碗筷,从锅中舀了粥,坐到小桌旁,刚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便听外头院门被敲得震天响:“顾闻白,你给我滚出来!”
这把声音,怎地有些熟悉?
简言脸色却是变了变:“真哥,听着像是大表公子的声音。”于扶阳的名字,在顾家鼎鼎有名,公子姑娘厌恶他至极。他竟然也在灵石镇?
卫真是听公子提过,于扶阳与贺过燕那两个纨绔子弟也来在灵石镇,只不过几日发生的事情极多,公子只提过几嘴。此时公子昏迷不醒,那于扶阳来,准没好事。
他将馒头咽下去,吩咐简言:“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出来了。看好卫香。”
简言应下,将卫真送出去。
卫香好奇地问:“谁是大表公子啊?爹爹与娘亲,为何如此怕他?”虽然卫香出生的时候还在京城,但那时候不过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哪里晓得于扶阳这个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
简言想了想,便道:“是顾叔叔一个不好相与的表哥。”
卫香没有表哥,但是她听懂了不好相与这几个字,当下小嘴一撇:“那他岂不是很凶?顾叔叔很危险。”
简言也十分担忧,以前在顾家时,虽是顾家的正经主子,但三公子却被那于扶阳欺负得低到了尘埃里。不然三公子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顾家公子不做,却千里迢迢来到灵石镇,做这两袖清风的学堂老师。
没成想,这于扶阳竟然也在灵石镇,还上门找茬来了。
卫真出得门,张伯年刚好站起来,端着碗,神情忐忑。卫真见他到底年纪小,不由道:“外头来的不是好人,你且去灶房躲一躲。”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于扶阳狂妄的声音:“顾闻白,你枉为人师,竟然强占人家姑娘的清白,还不想负责!如今竟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家中,倒是知晓羞耻了?快快给我滚出来!”
卫真也顾不上张伯年了,他抬腿便往院门走。
门上有个小洞,可以看向外头。卫真从小洞中看出去,果然是于扶阳,还有他那狗头军师贺过燕,以及后头一帮神态各异的人。
他才瞄了几眼,院门就被摇得哐哐作响,还有人试图踹门。幸好门扇结实,倒是没被人撼坏。
只听外头有人疑惑道:“莫不是无人在家?”
当即便有人道:“那烟囱还袅袅上烟呢,怎无人在家?”说这话的,卫真听得出来,是贺过燕。这贺过燕家道中落,却偏偏不低调做人,寻了于扶阳这个财主,跟在于扶阳身边出了不少馊主意,不仅吃花酒不花钱,还从于扶阳那里捞了不少钱财去养他的继室与继女。当然了,最大的冤大头还是他家大太太,净将银钱给外人用。
果然像条狗,主人去哪里他便巴到哪里。不对,狗比他要真情实意许多。这个贺过燕,便是牲畜不如。
只听又有人道:“寻一把斧子来,将门砍了!”
又有人悲悲切切道:“小女子谢过各位的好心了。顾老师,是定不会见我的……”听着是个姑娘家。
卫真凝神听着,有些糊涂:怎么回事?竟还真的有姑娘?不,不可能,公子极少动情,一旦动情便一往情深。没道理他已经心仪像苏掌柜那般美好的女子,还去招惹别的姑娘!
没等他想明白,里头卫英端着大海碗,已经飞奔出来,一脸怒气,这杀千刀的雷大姑娘,竟是与于扶阳这伙人勾搭上了!
他欲将门扇一开,便要将大海碗砸向于扶阳那个塞满了狗屎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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