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凡尔登（五）
夜幕里，即便隔着十多公里远的距离，人们依然可以看到对面德军炮兵阵地内的庞大炮群。上千门火炮一起齐射所带来的光焰，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更不能让人忽视的，是炮弹带着尖锐呼啸落在地上时的剧烈爆炸和宛如雷鸣般的声音。
在这片战场上，几乎每秒钟都有数十发炮弹落下，一道道尘柱被掀起，大地也为之颤抖，一切就如世界末日一般，而那些躲藏在工事内的法军士兵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向上帝祈祷…
祈祷着上帝的保佑…
然而或许是因为对面的德国人也信仰上帝，亦或者是今天上帝偷懒了，时不时的便会有一发炮弹落入堑壕内，甚至直接命中工事，将躲在里面的法国人全部送上西天…
等到这场见鬼的炮击结束时，守在防线上的法军已经伤亡惨重，整个防线更是千疮百孔…
而在熬过了德国人的炮击之后，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的，却是德国人发起的冲锋…
当蔡锷带着远征军赶到凡尔登的时候，他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面对德国人强悍的力量，法国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击的勇气，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第三道防线组织力量进行抵抗。然而德国人在火力上的优势实在是太大，在猛烈的炮击下，法国人早就已经伤亡惨重，更何况德国人还有着兵力上的优势，蔡锷才刚刚抵达没多久，前线就已经传来了防线失守的消息…
用望远镜看了一眼已经落入德国人手中的第三道防线，还有正在从防线上撤下来的法军士兵，蔡锷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伦纳德。
“这么说我们现在手里所拥有的。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伦纳德苦笑着道。此时此刻他也没办法在蔡锷面前摆出一副法国将领的高傲样子，毕竟这里的局势还需要眼前的这些中国人来挽救，而且对方也不是任由他训斥的殖民地部队，而是在名义上和他们处在同一地位上的友军。“德国人的火力实在是太强了。而我们要在的重炮又都被弄到香槟去了，再加上兵力上居于劣势，单凭寻常的工事根本就挡不住德国人的进攻…”
只要想到在霞飞命令下被弄走的重炮，伦纳德就不由得一阵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要塞的重炮和兵力全都被调走了，这里的防备根本不可能会这么薄弱，前线更不可能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也不可能会上演一天之内连丢三条防线的情况。
亲眼目睹过德国人的火力之后，蔡锷微微颔首。
挡得住挡不住暂且不提，这么强的火力，伤亡肯定不小，所以他也不能多说法国人些什么。万幸的是，虽然在一天的时间内法国人连着丢掉了三条防线。但至少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没有丢，不然即便是蔡锷也没办法，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现在…
起码还有一些把握…
守住这里的把握…
低头沉吟了一下，蔡锷对着伦纳德道。“伦纳德将军，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麻烦你派一些军官带着我们的人熟悉一下防线的情况。至于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你们的人先撤下去休整一下，等到需要的时候再说…”从刚才看到的情况来看，要塞的部队显然已经不适合在继续进行作战，如果想使用就必须先撤下去休整一下。
但远征军虽然已经在圣默努尔德训练了一段时间，却还是第一次到凡尔登来，根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更不清楚都蒙炮台和苏维尔炮台内的设施该怎么用，必须要有人带路才行，所以他才会希望伦纳德派些人出来。
蔡锷的要求很合理。伦纳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此时此刻伦纳德最想听的恐怕就是蔡锷让他带人撤下去。
所以伦纳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直接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说着伦纳德朝着蔡锷敬礼，而后转身离开了指挥部。
虽说在法军内部有不少人都瞧不起这些从中国来的远征军，但不管怎么说蔡锷毕竟是上将军衔，而伦纳德则只是一个中将。又是整个凡尔登地区的指挥官，伦纳德自然不能失礼。
与此同时，被留在指挥部里的蔡锷在沉吟了一下后，也抬头对柳光远等人道。
“现在我公布一下作战计划………其实也没什么好公布的，眼下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防线可用…”说着蔡锷沉吟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凡尔登要塞的情况来之前我们都已经了解过了，第四道防线其实就是两条凡尔登要塞炮台带和中间永备筑垒带，这两者相距2～3公里，共有12个炮台和30个利用沟、崖壁和铁丝网掩护的中间永备筑垒，是整个筑垒地域的主要防御阵地，其中外防御带的都蒙炮台和第二线的苏维尔炮台最为重要，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里…”
“现在的问题是三十四师和三十五师是刚组建的部队，还没有经历过实战，甚至就连训练也没有完成，直接把他们扔到前线上………德国人的炮火刚刚我们都看到过了，他们未必能守得住，而如果单把第三师部署在防线上，万一发生突发状况，我们手里就没有了可靠的预备队，所以我决定，三个师每个师都抽调出一个旅部署在防线上，而后三十四师和三十五师的两个旅轮流替换，积累实战经验，尽快在实战当中成长起来，而三师则是作为预备队存在…”说完蔡锷看了眼柳光远与向心远等人。“怎么样，没意见吧？”
“没有…”向心远等人摇了摇头。
如果换成寻常情况下，向心远他们肯定要向蔡锷争辩一下，毕竟他们是部队的指挥官，蔡锷刚才的话摆明是不信任三十四师和三十五师的战斗力。问题是德国人的攻势他们也看过了。很猛烈，尤其是在炮火方面，就像蔡锷说的，他们的部队还没有经历过实战，甚至就连训练也还差一些没完成。
像刚刚那种程度的攻势。很难说他们能不能撑得下来。
能撑下来固然最好，可万一没有呢…
不但丢人现眼，而且很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局…
何况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彼此间都很清楚对方部队的战斗力，眼下又没有外人，根本就没有必要争辩。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争辩。也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分轻重的印象。
见大家都同意，蔡锷满意的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就像蔡锷说的，的确是没什么好公布的。毕竟现在的重装备全部被扔在了后面，换句话说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人都扔进堑壕里，等待德国人的进攻。
只不过远征军的情况有些特殊。三个师里有两个是新组建的，如果盲目投入进去………考虑到刚刚德国人展现出的火力，蔡锷有些担心他们是否能扛的住，而如果把他们当预备队来使用，万一发生突发状况，他们是否能及时的应对也很难说。
所以给蔡锷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新组建的这两个师都只投入一个旅。留下一个旅来进行轮换及积累作战经验——————这个其实贝当也曾经做过，而且目的也几乎一样，只不过贝当手里的部队要比现在蔡锷手里的多的多，所以完全不需要玩两个旅轮换这种事。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到了凡尔登战役中期的时候，法国位于凡尔登的部队几乎百分之七十都曾经上过战场，而对面的德国人却只有百分之二十，由于战争的残酷性（都被命名为绞肉机了）造成了心理上的影响，几乎导致法军叛变，最后在答应士兵今后再也不参加向德军进攻的严酷的战斗。才使叛变没有真正发生。以后法军士兵拒绝进行进攻性的战斗，只是守在战壕中进行保卫战。
万幸的是，这类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实在是太奇葩了，所以蔡锷到是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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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法国人正在堑壕里面感谢着上帝，让自己免于被炮弹炸死的命运时。这些已经撤到第四道防线的法国人也得到了援军抵达的消息。
这一消息自然是让法国人激动万分，不过最让他们激动的还是中国人替代了他们这一命令。
工事内的法国人几乎是在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与远征军交接了防线，而在交接的时候，法国人看向远征军的目光既带有一丝感激，也有那么一丝怀疑…
能从地狱中脱身而出，法国人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可同样，对于远征军的战斗力他们却有些怀疑，毕竟在法国人的印象里，中国人的军队似乎一直都不怎么………靠谱？而且他们刚刚也经历过宛如地狱般的炮弹洗礼。
许多法国人的心里都抱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德国人的攻势就连他们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这些中国人…
为此甚至还有一些法国军官提出应该在前线留下一些部队，这样即便防线上的中国人被吓跑了，他们也能接着顶上去。
这大概也是德国人才刚发起攻势没多久，法国人的士气还没有彻底崩溃，如果换成是两个多月后，事情恐怕就要换一个样子了。
对于法国人的不信任，远征军内自然有许多人觉得不喜。不过最终蔡锷还是答应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也担心远征军的能力，而是…
“正好让这些法国人见识见识咱们是怎么打仗的，也让咱们用事实来让这些法国人闭嘴…”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众人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在法国人从防线上撤出去没多久后，很快一支人数在3000多人的法国部队重新被投入到了防线上。就像前面说的，这个时候法国人的士气还没有彻底崩溃，所以并没有法军士兵反对，当然，问候一下下这命令的人这种事肯定是免不了的…
于是在第四道防线，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上便出现了中法军队一同作战的景象。
不过在协同作战的时候法国人却惊讶的发现，旁边的中国人装备似乎比他们都要好，尤其是在轻重机枪的数量上，几乎每个班都拥有一挺轻机枪，重机枪的数量也很多…
而且这些士兵与他们想象中的鸦片鬼完全不同，不但有着强壮的身体，而且军容整肃、士气高昂。若不是在神色之间微微有些紧张，任何将领都会给这些士兵十分以上的评价。
即便因为紧张的神色使得远征军失了一些分数，但看着这些从亚洲远道而来的同行，堑壕里的法国人对守住凡尔登却多了些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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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蔡锷和远征军正在凡尔登准备着与德国人作战的时候，全世界的目光也因为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而转移了过来。
对于协约国来说，如果凡尔登被德国人攻占，整个西线的形势都有可能被逆转。
而对同盟国来说，如果能攻下凡尔登，无论是在那里消耗尽‘法国人的最后一滴血’，还是长驱直入，再次兵临巴黎城下都不再是问题，说不定甚至能提前结束这场已经持续了两年的该死战争。
甚至就连持着中立态度的美国，也把目光转移了过来，就更不用提已经介入这场战争，甚至成为战争主角的中国了。
蔡锷才刚刚接下凡尔登周边地区指挥权没多久，英法等国的驻华武官已经联袂上门，在国防部向蒋百里与严绍等人介绍凡尔登的具体情况。
巴黎与伦敦方面也向严绍发了一封电报，希望严绍能给远征军打打气，确保远征军能够在凡尔登坚守至少三天的时间，保证在后续援军抵达之前，可以确保凡尔登的安全…
这个自不必他们说，严绍早就已经这么做了。
毕竟如果远征军能够守住凡尔登，暂且不提政治上的加分，凭着这场战役，中国在协约国阵营内的地位也将得到极大的提升，甚至可能会超过日本。
而凭着这些功绩，严绍也可以向协约国要求更多的东西。
比方说…
把长江内那些见鬼的外国军舰全都赶出去…
不管怎么说，在经过一整天的时间后，几乎全世界都在念叨着三个字。
凡尔登…
在这一刻，这里几乎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而蔡锷与远征军则成了这一舞台上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