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聚一堂
史瑶心头一热, 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 犹豫半晌, “殿下累了吧?咱们早些歇息。”
“这两天跑的是有点累。”太子说着, 忽然想到一件事, “父皇说以后缺什么人就找他要, 可是孤种的芝麻还有一半没熟, 至少得等到八月底才能榨油。你觉得我是后天去找人,还是等到八月底再去?”
没人敢和太子抢人,史瑶道, “八月底吧。不然父皇得三天两头问殿下。”
“那就听你的。”太子说话间,忍不住打个哈欠。
史瑶见状,就把榻边的灯吹灭。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 史瑶醒来难得没再睡个回笼觉。见太子还在睡, 轻手轻脚更衣洗漱,到庖厨里就教厨子用铁锅炒一大碗芝麻, 碾碎、撒盐。
史瑶又叫厨子蒸一锅不足半寸厚, 对着太阳都透亮的死面饼。随后才对厨子说煮点粥, 做几个菜。
回到卧室, 史瑶见太子还没醒, 就去偏殿看看三个儿子醒了没。
三个小孩昨晚戌时三刻睡的,因为夜里没醒, 卯时两刻就醒了。当时史瑶正在吩咐厨子做死面饼。庖厨离偏殿很近,三个小孩隐隐听到史瑶的声音, 就坐起来叫内侍给他们更衣。
史瑶到偏殿时, 三个小孩刚刚洗好脸。见他们起这么早,史瑶很好奇,“怎么不多睡会儿?”
“母亲,饿。”三郎冲史瑶伸出小手。
史瑶弯腰抱起他,看向大郎和二郎,“你们想吃什么?”
“肉肉,母亲,肉肉。”二郎伸出小手,也抱抱我啊。
史瑶笑道:“我可没法抱两个小胖墩。”说着话坐下,放下三郎,“不过,今天早上真有肉,吃鸡肉粥。”
“鸡肉?”大郎很努力才说清这两个字,指着自己,意思是他们吃鱼肉粥吗。
史瑶:“是的,还有鸡蛋饼和葡萄。葡萄是上林苑送来的,听说上林苑中还有橘子,再过两个月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叫太子带你们过去摘橘子。”
“橘子?”三郎惊呼,他没听错吧。
史瑶往四周看一眼,见宫女、宦官都在,故意说:“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橘子?听说这个橘子生长在淮南是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枳是无法吃的,也不知道你祖父是怎么种出来的。等橘子成熟了,我给你们做橘子汁喝。”
“离橘子成熟还早呢。”
熟悉的男声传进来,史瑶扭头看去,“醒了?”
“你刚起孤就醒了,只是不想动。”太子走到另一边坐下,就问,“他仨洗脸了吗?”
史瑶:“洗了。”
“那咱们去正殿。”太子抱起大郎,就冲史瑶努努嘴。
史瑶把二郎放他怀里,抱起三郎跟着他去正殿,就命宫人摆饭。
自从太子夜夜歇在长秋殿,长信宫的厨子也都过来了。长秋殿庖厨里又加了几口灶和几口铁锅,厨子又多,以致于五个主子的饭也不过三刻就做好了。
史瑶命人在三个儿子面前分别放一张方几,让他们自己吃。
三个小孩觉得他们不是真小孩,听史瑶这样吩咐也从没闹过。不知内情的太子每到吃饭时,看到三个儿子正襟危坐,就忍不住感慨,我儿子真乖。
今天也一样,太子看到三个小孩坐在他左下方,就问:“要不要父亲喂你们?”
“不喂。”三郎很想说好啊,可他不好意思,他都一周岁多了。
太子说出来就觉得他白问了,三个孩子当中三郎最为懂事,就转向二郎:“要不要父亲喂你吃粥?”
“要,父亲。”二郎想也没想就说。
太子笑了,还想说什么,一看小宫女端着盘进来,便咽回去,等粥放在几上,太子走到二郎面前,“父亲先喂你吃,待会儿再喂你兄弟。”
“喂他吃一口就行了。”史瑶提醒道,“未央宫的厨子不知该如何把菜籽油和猪油掺在一起,殿下还得去教他们。”
太子舀一勺吹吹,放二郎嘴里,才说:“孤记得呢。”然后把勺递给二郎,“自己吃好吗?”
二郎一听太子还有正事,不敢歪缠。不然他母亲不揍他,他兄弟也得打他。伸出小手接过勺,吧唧吧唧嘴就说,“好次。”
“是好吃。”太子喂大郎和三郎吃一口鸡肉粥才回去。看到他方几山一盘面饼,还有一碗不认识的东西,便问,“这是何物?”
史瑶:“芝麻盐。芝麻是用擀面杖碾碎的熟芝麻,妾身刚才吃一点,很香。”说着撕一块面饼,蘸些芝麻盐递给太子,“殿下尝尝。”
殿内只有太子和史瑶以及他们的三个儿子,太子认为三个儿子不记事,便直接张嘴。
史瑶和太子太熟了,也没多想,面皮放他嘴里,一转身看到三个孩子直勾勾看着她,脸刷一下通红,高声道,“看什么看?赶紧吃饭!”
“他仨也想吃吧。”孩子太小,太子很难往想歪,“可以吃吗?”
史瑶见状,摇头失笑,“可以吃一点点。”
“那就吃一点。”太子拿着勺,端着盛芝麻盐的碗走到大郎面前,舀一点芝麻盐放他口中,就问,“好吃吗?”
大郎前世吃遍山珍海味,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未吃过的芝麻盐真的很好吃,不由自主地说道,“还要。”
“不行。”太子微微摇头,“你现在还小,明年这个时候我令厨子天天给你做。”喂了二郎和三郎,再次回到主位上,就看到方几上又多几道菜。
太子惊讶道:“孤还以为早上只有芝麻盐呢。”
“这东西在妾身家乡只是蘸料。”史瑶等宫人出去了才说,“殿下舀一点放白粥里面,掺着粥也好吃。”
太子:“我尝尝。”说着话就舀满满一勺撒粥上,吃一口,不禁皱眉,“不如蘸着好吃。”
“殿下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各人口味不一样,史瑶也没勉强。
饭后,太子带三个孩子去宣室,史瑶去椒房殿。史瑶本以为她去的很早,到椒房殿见太子的三位女兄都在,她们的儿女也在,颇有些意外,“女兄来的好早啊。”
“她们府里无事,用了饭就来了。”皇后招招手,让史瑶坐在她身边,“怎么只有你来,三个孩子呢?”
史瑶:“在宣室,父皇想他们了。母后,咱们何时过去?”
“早呢。平阳长公主还没来呢。”说到去正殿,皇后不由自主地想到未央宫的主人刘彻,“昨晚皇上跟我说,太子用油菜籽榨出两瓮油。今日皇上令厨子用菜籽油做些果子,咱们早些过去尝尝那个菜油炸出的果子有何不同。”
卫长忍不住问:“是那个可以食的油菜?”
“是吗?”皇后家世寒微,入宫前也没做过农活,只听说过“油菜”,便问史瑶。
史瑶微微点头:“妾身听殿下说,油菜苗可以炒着吃。油菜花也可以吃。最后长出来的油菜籽可以榨油。”
“油菜这么大用处?!”
史瑶看过去,是个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妇人,不禁问:“母后,这位是?”
“你不知道?”皇后反问。
史瑶挑挑眉,疑惑道:“儿媳该认识吗?”
“这位是皇上的长姊,你姑母金俗公主啊。”皇后道
史瑶凝眉深思,“金俗?”忽然心中一动,猛然睁大眼,“就是,就是皇祖母的那个女儿?”
金俗公主笑道:“是的。”随即又说,“皇后,太子妃确实不认识臣妾,除夕前夕臣妾病了,除夕那日就没过来,还使家里的孩子向皇后告罪,过去大半年了,想必皇后一时没想起来。”
“好像有这回事。”皇后仔细想想,“太子的三个嫡子的百日宴那天,我记得你来了啊。”
金俗公主笑道:“来了。不过那日人多,太子妃一进去就被平阳长公主拉住说话,忙得不可开交,臣妾也不好打扰太子妃。”
“说我什么呢?”平阳大长公主地位尊贵,来椒房殿经常是直接进来,到门口听到有人提她的名,进去一看是长姊,“女兄怎么来这么早?!”
平阳长公主住在城内,金俗公主住在城外,不怪平阳长公主惊讶,“女兄几时来的?”
“女兄辰时三刻就到了。”初秋天亮的早,皇后自己起得也早,可她和刘彻正用早饭,金俗就来了,以致于刘彻还以为同母异父的女兄家中出事了呢。
平阳长公主忙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无事。”金俗一想到皇帝见到她也这么问,忍不住笑道,“我本以为今日过节城里人多,怕马车不好走,得下车走到这边就早来一会儿,没想到东市,西市那边都没什么人。 ”
金俗住在城北,从北门过来比较近,而东、西市又在皇宫北边,平阳长公主不疑有他,“不是没人,是女兄出来的太早。再说今日是八月十五,天气又好,城中百姓都等着晚上出来赏月呢。”顿了顿,又说,“刚才聊什么呢?”
皇后把油菜的吃法给平阳长公主说一遍,就说:“等鄂邑来了,咱们就过去。”
“只有鄂邑还没到?”平阳长公主往四周看了看,见几个还未及笄的小公主,和她的姊妹都到了,确实只差一个,眉头微皱,“那就再等等吧。”然而,这一等就是三刻,巳时五刻,鄂邑才出现。
平阳长公主从来不是好相与的,鄂邑是晚辈,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让一屋子人等她一个,虽然也是别人来的太早。平阳长公主见她不急不慢走进来,还面带微笑,顿时有些不快,“鄂邑近来很忙?”
鄂邑楞了一下,这是哪儿的话?一看平阳长公主皮笑肉不笑,浑身一激灵,“不,不忙。”
“不忙为何来这么晚?”平阳长公主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直白道,“再过三刻就好用午饭了。”
鄂邑张嘴就想反驳,一看姊妹姑母都在,连离得最远,年龄最大的金俗公主也在,心中一凛,忙说:“姑母,不是我有意来这么晚,是我最近嗜睡,睡着的时候婢女喊都喊不醒。”
“嗜睡?”皇后想问她是不是病了,一看她的手放在小腹处,福至心灵,“鄂邑有了?”
鄂邑抿嘴笑笑,很是不好意思:“是呀。说起来还是托了太子妃的福。”
“我?”史瑶指着自己。
鄂邑笑道:“太子妃忘了?先前太子和太子妃到鄂邑府中,见鄂邑还没孩子,就叫鄂邑请太医调养身体。多亏太子妃提醒,鄂邑调养了几个月,总算有了。”
“太子妃出去过?”皇后转向史瑶,很是好奇,“何时去的?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