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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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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苏苗苗一边搅拌手里的奶茶一边问道。

她的语气有些僵硬,说到“那个女的”时倒是没再流露她的鄙夷了,但也没多好声气。

“没怎么回事。”池生漫不经心地说。

他们在一家奶茶店里,还有别的几个同学一起,聚到一起是为了商量过几天一起去海边玩的事。

“还有什么要带啊!”张烈拿着张纸,上面写了一□□爬的字。

“药!中暑的药,写上没有?”一个男生说道。

张烈喊了声“对”,将药写到纸上。这是去海边要用到的物品,他们过会儿要一起去采购。

苏苗苗凑过去,将纸上列出来的物品看了一遍,觉得没没什么要补的了,她回到池生边上,含着吸管,口齿有些含糊地说:“你最近很不对劲,怪怪的。”

池生正望着玻璃门外的行人出神,随意地回了句:“有吗?”

“有。”苏苗苗肯定地点了一下头,“你以前不会这样发呆的,也不会这样自己坐一边不说话。自从……自从……”

苏苗苗自从了一会儿,没自从出个所以然来,话锋一转,道:“肯定和那个女的有关。你怎么回事?那天为什么要和她走?”

池生没回答,反而问道:“你把这事和你妈说了吗?”

“你和那个女的认识的事吗?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知道了,就等于你奶奶知道,也等于几栋楼的邻居全知道,他们肯定会一见到你就唠唠叨叨地教训你,烦都烦死了!”

苏苗苗说着就翻了个白眼,她们年轻点的都不喜欢邻里那种嘴碎的氛围,经常凑一块儿吐槽。

池生笑了笑:“嗯。”她看了看苏苗苗,又补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呀?”苏苗苗一脸莫名,不满地咕哝道,“你变得奇奇怪怪的。那个女的……”

她还想问些什么,那边张烈他们终于列完采购单子了,跑过来问:“你们两个躲一边说什么呢?”

苏苗苗下意识地觉得关于池生和那个女的的事情是不能在人前讨论的,便皱眉瞪了打岔的张烈一眼:“咋咋呼呼的干嘛呢?”

张烈一脸莫名:“谁咋呼了?”

他还还嘴,苏苗苗往他肩上拍了一掌,这下张烈来劲了,笑嘻嘻地抬手往苏苗苗头顶上拍,苏苗苗气得也要打他的头,可张烈比她高大半个头,稍稍一躲她就打不到了,苏苗苗追在后头撵着他打。

其他同学很快加入进来,女生帮苏苗苗,男生在边上起哄,小小一间奶茶店被几个人闹得鸡飞狗跳。

池生含笑看他们拌嘴,觉得特别有意思,然而渐渐地,她的笑意便消失了。

她感觉到她和这群一起玩耍的朋友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膜,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她自己将自己放进了一个透明的墙里,与外界的所有都分隔开来。

她暂时没法像他们一样,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毫无负担,没心没肺地大笑了。

她决定脱离团体一阵子,她的状态也不适合去玩。

跟他们说了海边她不去了,就留下面面相觑的朋友们离开了奶茶店。

她骑着车回家,自然地想起那天阮茵梦坐在她的后面,她碰了一下她的后颈,她的手心贴在她的背上,被她触碰过的那块皮肤像是被火灼烧过,池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明明她们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可是那天,只是手心和背隔着衣服的触碰,都让池生觉得更亲密,像是触碰到了灵魂。

她确信,阮茵梦情不自禁地触摸她时,一定有过瞬间的心动的。

池生将车骑得飞快。

到半路,天上忽然阴云密布。

雨下得突然而迅猛,池生都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淋湿了。

闪电划过天际,雷声滚滚。

雨大得想要把整个世界都冲进海里。

池生抹了把脸,四下一看没能躲雨的地方,身上已经湿透了,她干脆加快速度直接回家。

即便是夏天,衣服全被浸透穿在身上也是很冷的。

她把车子往楼道里一停,急匆匆地上楼,一边走,身上的雨水一边往地上淌。

到了家门口,她往口袋里找钥匙,一摸,空的。

池生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找,还是没有,她敲了敲门,存了一丝奶奶在家的侥幸,然而侥幸终归是侥幸,没有人来开门。

她拿出手机,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外头一声惊雷。

池生打了个喷嚏,转头望了眼倾盆的暴雨,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跟奶奶说她进不了家门的话,奶奶肯定会冒雨回来的,她淋下雨没什么,奶奶这么大年纪了,淋了雨肯定会生病。

池生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坐下来。

等着雨停再给奶奶打电话。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她还发现衣服有些透,很尴尬。

她稍稍弯下身,把手臂放在膝盖上,横在身前遮挡一下,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池生抿紧了唇。

这年纪对这方面正敏感,怕被人看去,又怕不自然引人遐想。

她站起身,将前面对着墙,状似自然地低着头,像在想事情。

但片刻,她就发觉不对劲了,这脚步声,她很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就看到了拿着雨伞的阮茵梦。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阔腿裤,腰细极了,她手里的伞还在往下淌水,裤腿也湿了一片。

池生很长时间没有在白天见过她了。

白天的阮茵梦和氤氲夜色里的她有很大的不同,她的面容更加清晰,像一个活在黑暗里的人乍然到了阳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摄人心魂的美。

池生的目光黏在了阮茵梦的身上,阮茵梦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与夜晚时没什么两样。

雨水顺着她的鬓角低落,池生贴着墙,看着阮茵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依然没有回头,听着她的脚步声,听着开门的声音,然后是门开。

就像今日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

但这次,她迟迟没有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池生疑惑地仰头,望向楼梯间的那道空隙,正想着怎么了,阮茵梦的声音从楼上响起。

“上来。”

池生愣了愣,笑容瞬间绽放在她脸上,她什么都没想,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了上去。

直跑到门口,她才慢下来,先是小心翼翼地朝里头张望了一眼,然后才走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阮茵梦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池生一看是她的,她之前在这里洗完澡后留下的。

她想到什么,脸霎时涨红,下意识地将手臂横在胸前,做了个卫护的动作。

阮茵梦原本本无表情,见她这样,眼睛里倒是有了一丝笑意,但也是转瞬即逝,没让池生看到。

池生尴尬地站着,明明她身上哪儿都让阮茵梦看过了,可她还是很放不开。

“去洗澡。”阮茵梦把衣服塞到她怀里。

池生接过,忙拿开些,怕被自己身上的水弄湿。

她看了她一眼,逃走般躲进了浴室。

热水冲下来,驱走了身上的寒意舒服多了。她擦干头发,换干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将头埋进衣服里深吸了口气,闻了闻。

满满的太阳与洗衣液混合的味道。

阮茵梦家里没有洗衣机,她留在她这儿的衣服,是阮茵梦亲手给她洗的。

出来时,客厅没人。

池生走到卧室,阮茵梦侧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

“你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池生舔了下唇,假装没有听见,看到墙边的大书架,她磨磨蹭蹭地蹭过去,在书架前仿佛极为认真地看了起来。

之前几次来,她也看到了这个书放得满满的书架,不过没在意。

这次,她才发现,上面摆放的书非常杂,古今中外的都有,散文、诗集、历史类的书也有,还有画集,摄影集,甚至还看到一本“计算机从入门到精通”。

五花八门的,像是从书店里把每个分类的书籍都搬了基本回来。

不过数量最多的还是文学类。

池生回头问:“这都是你买的吗?”

她想起阮茵梦平时确实经常看书。

“嗯。”阮茵梦头也没抬地答道。

但池生明显地感觉到,提到书本,阮茵梦的态度和软了不少。

于是她又看了一圈,看到面前有一本莎士比亚诗集,她一边抽出来一边问:“这些你都能看懂吗?”

阮茵梦合上了手上那本书,坐起来,靠在床上:“不能,我没有上过学。”

池生拿着诗集的手一紧,她直觉自己触及了阮茵梦某方面的内心,轻声问道:“小学也没上过吗?”

阮茵梦望向她,池生无端紧张,却没退却,勇敢地与她对视。

最后是阮茵梦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池生走过去,轻轻地坐到她身边,将诗集放在腿上,左手覆在上头,柔声问:“你哪本看不懂?我可以念给你听。”

这个提议引起了阮茵梦的兴趣,她扫了眼诗集封面,微微地朝池生侧身,双腿曲起交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将她身体的曲线展露得极为优美,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风情。

“你手里这本我就看不懂。”她说道。

池生低头将诗集翻开。

翻开后才发现,是英文原版的。

她望向阮茵梦,阮茵梦饶有兴味地等着。

池生笑了笑,就着随意翻开的一页,念了起来:“th,haveihadtheeasadreadothfttersleeakg,butwakgnosuchatter”

阮茵梦聚精会神地听着,等到池生停下,她咬了下唇,轻声道:“真好听。”

池生问:“你能听懂吗?”

阮茵梦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轻轻微笑:“但也好听,像诗一样美。”

池生没有说这本来就是一首诗,而是含笑地凝望她。

“你给我翻译一下吧。”阮茵梦说道,语气里带着些许央求。

池生将这句诗默念了一遍,方道:“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

“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阮茵梦跟着念了一遍。

她的声音很软,像呓语般美妙。

“后面呢?”她又问。

池生低下头,指腹在书页上轻轻划动,她犹豫了一下,而后摇头道:“没有了。”

阮茵梦不疑有他,低低地重复念那一句诗,她抬眼时不经意对上了池生的目光,池生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她有些羞涩,又大胆地笑了笑,在这一刹那使得这一句诗仿佛骤然间丰满起来,在阮茵梦的心里如惊涛狂狼般席卷,不容退却又柔情万分。

许多年后,池生回忆起这个下午,总是记错天气。

她的印象里,这天应该是阳光普照的,金光灿灿的,可实际上这天下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铺天盖地,暗无天日。

宁稚将这本诗集捧在腿上,指腹在那句诗上用力地划过。

沈宜之坐起来,留意着她的状态。

宁稚低声将这句莎士比亚的诗句念了一遍,而后将池生不敢说的后半句翻译完整说了出来:“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梦里王位在,醒觉万事空。”

沈宜之将手覆在她的肩上,带着安慰的意味,宁稚转头看向她,问:“爱情是深刻更重要,还是长久更重要?”

她问的是一个人类长久探索的问题,沈宜之答不上来,只能说:“等你进入到一段深刻的感情里,你就会明白了。”

宁稚分不清是因为还没出戏,还是因为沈宜之这句事不关己的话,胸口一阵喘不上气地难受。

“我经历过。”她说道。

沈宜之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宁稚望着她,勉强地笑了笑,站起来,将道具诗集放回书架上。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愿意再抵抗了,虚假的戏里和真实的现实相差太大,如果沈宜之也能给她一场情深意浓的春梦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场电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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