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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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莹说:“哎呀,咱们别说这个了,我饿了。吃饭吧?”
徐民成点点头,“嗯,走吧。你不是查了这里的特色小吃么,找个地方去吃。”
见徐民成马上要行动,沈莹及时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徐民成问她:“咋了?”
沈莹说:“其实这里没啥特色小吃,要不,咱俩就找个面馆吃面吧。”
徐民成问:“你不是不喜欢吃面么?”
沈莹说:“我现在喜欢吃了。”
然后,她就拉着徐民成出去找面馆了。
要说也是巧,酒店的附近就有一家面馆。
面馆是按照古代的那种客栈酒楼装潢的,大厅里还有个小台子,上头有人说书。
沈莹和徐民成坐下来,点过菜之后,就开始听说书人说书。
巧了。
那人说得就是《西厢记》。
沈莹初中的时候看过《西厢记》,印象不深了。
高中的时候语文课本上倒是有过节选,节名为“长亭送别”。
这算是沈莹对《西厢记》记得最深刻的一个片段。
很可惜,台上的说书人已经说到结尾了。
——
“张生与莺莺惜别后,便卯足了劲头儿上京应试,皇天不负有心人,张生中了头名状元。此时,崔夫人侄儿郑恒却在造摇,说那张生已做了卫尚书女婿,逼崔夫人把莺莺嫁给他……”
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声音很有感染力,沈莹很快就被带进去了。
徐民成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而且他也听不懂。
见沈莹看得那么入迷,徐民成问她:“这个有意思?”
沈莹回过神来,笑着对徐民成说:“挺有意思的啊。你听嘛,我觉得他讲得特好。”
徐民成摇摇头:“我没文化,听不懂。”
沈莹说:“那我给你讲吧。”
徐民成说:“不用了,不感兴趣。”
沈莹说:“唔。那我们说点儿你感兴趣的吧。”
沈莹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徐民成对什么感兴趣。
她有点儿尴尬,干笑了几声。
沈莹问徐民成:“你……你对啥感兴趣来着?”
徐民成说:“对啥都不感兴趣。”
沈莹不放弃:“你说一个比较感兴趣的,我看我懂不懂,懂的话就跟你聊呗。”
徐民成说:“我对你感兴趣,这个你聊么。”
沈莹笑着说:“有啥不能聊的。那我们就聊我啊。”
徐民成问:“今年多大了?”
沈莹说:“二十四。”
徐民成问:“那你明年多大?”
沈莹说:“二十五。”
徐民成问:“后年呢?”
沈莹说:“二十六。”
徐民成说:“二十五就行了。”
沈莹没理解徐民成的意思:“啊?什么二十五就行了?”
徐民成摇摇头,“没事儿,我说你二十五,老了。”
沈莹说:“再老都比你年轻。”
徐民成问:“上学的时候谈过几次恋爱?”
沈莹扳着指头数了一下,如实地回答:“三次吧,好像是。”
徐民成说:“那个警察算一个,还有俩也是大学同学?”
沈莹说:“……嗯,都是大一那年谈的。”
徐民成说:“看不出来,本事挺大的。”
大一一年就谈了俩,听起来跟情场高手似的。
沈莹怎么听徐民成的话都觉得酸。
她抬起脚来轻轻地踢了一下徐民成的小腿肚。
“哪儿有你本事大,那前女友多得都能组一个班了。”沈莹笑着讽刺回去。
徐民成说:“嗯,能让你喜欢,不得本事大一点儿么。”
两个人又聊了几分钟,面和菜上来了。
这儿的面做得和北方没什么区别,闻着味道都特别有家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沈莹和徐民成都特别安静,谁也没主动说话。
倒不是没得说,只是不想破坏这种温馨的气氛。
吃完饭,沈莹和徐民成从面馆出来。
昆明不愧为春城,一点儿没有北方那种寒冷的感觉。
以前沈莹班上有个同学是昆明的,他总说昆明的冬天比c省冷。
沈莹现在一点儿没觉得。
不冷,还挺暖和的呢。不
过,一直是阴天。
吃过饭之后,沈莹和徐民成拉着手在街上绕了一起圈儿。
走在路上,沈莹问徐民成:“你有什么想去的旅游景点吗?”
徐民成说:“不喜欢去旅游景点。人太多了。”
沈莹说:“我也是我也是。我出去旅游最不喜欢去景点了。但是想想来都来了,不去会不会有点儿可惜啊。”
徐民成揽住沈莹的肩膀,“不可惜。”
沈莹问:“真的不可惜啊?”
徐民成说:“嗯。”
沈莹在,他还有什么可惜的。
她的魅力比那些旅游景点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
路过一家商场,沈莹拉着徐民成走了进去。
徐民成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不喜欢逛街,所以他进去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
沈莹看着徐民成的表情,笑他:“你现在才像怨妇呢。你还说我。”
徐民成皱眉问她:“你要买啥?”
沈莹说:“不知道,随便逛逛。我好长时间没逛街了。”
其实吧,沈莹也不是那种特别喜欢逛街的女孩子。
她一年顶多逛三四回商场。
但她挺想跟徐民成逛一次的,因为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她得好好珍惜。
沈莹拉着徐民成在商场逛了俩小时,出来的时候就买了一套睡衣。徐民成全程都黑着脸。
坐直梯到一楼,出来的时候正好有个珠宝的专柜。
沈莹拉住徐民成的手腕,“咱们到这里头看看吧。”
徐民成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沈莹拽进去了。
沈莹活了二十多岁,除了小时候戴过的银手镯之外,就再没买过首饰了。
项链手链她不喜欢。没有耳洞,耳钉自然也是用不着的。
沈莹绕着柜台走了一圈儿,看中了一对戒指。
挺普通的,一点儿都不特别。看着应该也不是特贵。
沈莹和店员说:“这个拿出来我试试吧。”
店员用钥匙打开展示柜,把对戒拿了出来。
沈莹从盒子里拿下两个戒指,抓着徐民成的左手给他戴到了无名指上。
说起来也是巧,他戴了特合适。
给徐民成戴上之后,沈莹才戴自己的。
嗯,她的也是正好。
这个戒指就是最大众的那种款式,沈莹的手跟一般女孩子的差不多,大部分的戒指她都戴得上。
沈莹把手举到徐民成面前,问他:“好看不?”
徐民成说:“就那样。”
沈莹说:“不管,我买了。”
她回过头,问店员:“这个多少钱啊?一对儿。”
店员说:“一对儿的话是三千八。这款属于比较便宜的。如果想要贵点儿的话,那边也有。”
沈莹说:“不用了,就这个吧。”
再贵,她就不能用自己的钱买了。
虽然她这次出门的时候爸妈给她钱了,但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沈莹还是想用自己的钱买。
徐民成全程都没说话,沈莹刷完卡之后就拉着徐民成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莹一直在跟徐民成说话,但徐民成一直没回复她。
回到酒店,沈莹总算是忍不住了。
她坐到徐民成身边,有些委屈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沈莹问:“你为啥不理我了啊?”
徐民成说:“以后别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点儿哑,就像是刚刚发过脾气一样。
沈莹听得有些心慌。
她赶紧问他:“你不喜欢戒指啊?”
徐民成说:“嗯。”
沈莹说:“你不喜欢的话,以后不买了。这次都买了,你就勉强戴一下吧。”
徐民成问:“沈莹,你知道戒指是什么意思吧?”
沈莹坚定地点点头,她对徐民成说:“我就是因为知道戒指是什么意思,才会买来送给你。”
戒指的含义是什么,几岁的孩子都知道。
是承诺,是责任。
徐民成说:“我不想骂你傻了。”
沈莹靠到徐民成怀里,小声地对他说:“徐民成……其实道理我都明白。劝别人我也会,但到自己身上都是白搭
。”
“你以后别打击我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我一点儿都不傻。”
“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自己都没办法劝自己放弃的啊。你对我公平点儿,行么。”
沈莹一句接着一句,每一句话都砸到了徐民成的心上。
徐民成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沈莹的后脑勺。
徐民成说:“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沈莹立马就笑了,她善解人意地说:“我原谅你了。你不用哄我了。”
坐飞机也是体力活儿,徐民成和沈莹闹腾了一会儿就困了。
两个人钻到一张被子里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
沈莹好长时间没睡过这么稳当的觉了。
以前她总觉得文艺作品里那种“和最爱的人睡在一起会安心”的说话特别夸张,又夸张又矫情。
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睡在徐民成身边的时候,她真的特别安心。
说句特别没良心的话,比在家里睡都要安心。
一觉醒来,已经到晚上七点了。
这个点儿,昆明的天已经黑了。
沈莹看徐民成还在睡,特别小心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刚动了一下腿,胳膊就被徐民成拉住了。
沈莹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着徐民成:“你什么时候醒的啊?吓死我了。”
徐民成说:“我没睡。”
沈莹惊讶:“怎么可能!你刚才明明睡得挺好的啊……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徐民成说:“真没睡。”
沈莹说:“我不信。”
徐民成说:“你这一下午踢了我五次,口水流我手上两次,倒是没说梦话。”
听到徐民成的话,沈莹下意识地就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不是吧?”沈莹还是不太相信:“我嘴又不漏风,怎么可能流口水。”
徐民成指了一下她的枕头:“人证物证都在,你还狡辩?”
沈莹看了一眼枕头,彻底说不出话了。
好吧,枕头上是有一小片儿湿的。
可她真心没有流口水的习惯啊……
沈莹憋了好久,对徐民成解释说:“今天肯定是意外,估计是太累了才会这样的。”
徐民成没再和沈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说:“该吃晚饭了。”
沈莹摸了一下肚子,“吃完就睡,睡醒再吃。我这生活也太颓废了吧。”
徐民成说:“猪要知道你这么说它该生气了。”
沈莹:“……”
——
昆明的气候很好,晚上不冷,穿一件卫衣出去正好。
这种温度,沈莹也不用担心徐民成感冒。
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沈莹和徐民成目睹了一场车祸。
沈莹是做记者的,按理说应该对这种事儿见怪不怪了。
但是吧,沈莹从业两年,还真没去过车祸现场。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车祸现场。
的确,世界这么大,每一天都有人在死亡;每一天都有人因为死亡哭泣。
这次是汽车撞到了正在过马路的一对老夫妻。
老夫妻兴许是年纪大了,没听见鸣笛声,闯红灯过马路。
汽车的车速太快了,来不及刹车,直接把两个人撞飞了。
柏油马路已经被血染得鲜红。
那两个老人的伤口处皮开肉绽,仔细看都能看到骨头。
沈莹从没见过这么残忍的画面。
她下意识地抓住徐民成的胳膊,手心里都是汗。
害怕、紧张、无助。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护人员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位老人抬到了救护车上带走。
警察紧随其后,将肇事司机带到了警车上,并且扣留了他的车辆。
很快,聚在一起围观的人就散开了。
大家好像看了一场戏,戏落幕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最后只剩下沈莹和徐民成呆在原地。
……
沈莹盯着地上的血,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徐民成抬起手来在沈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莹收回视线,“有点接受不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车祸。太残忍了。”
徐民成说:“这个世界上残忍的事儿多了。这算什么。”
沈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徐民成说:“那就不要难受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经历死亡。”
沈莹一下子就被徐民成点醒了。她做了个深呼吸,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沈莹问徐民成:“你以前年轻的时候,看到这种场面不会很难受吗?”
徐民成说:“忘记了。”
沈莹猜测:“应该会难受的吧。我觉得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比我热血。”
徐民成说:“如果经历过更难受的事儿,这就不算什么了。人,就是得比较,才能找到自我安慰的理由。”
沈莹懵了几秒钟,然后拉起了徐民成的手。
她问徐民成:“更难受的事儿是什么?你愿意和我说吗?”
徐民成看了一眼对面的路灯,“得艾滋,车祸,癌症,都算是飞来横祸。”
沈莹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徐民成说:“一个人要亲手把自己了解了,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到现在都算不出来。”
沈莹说:“除非是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都没有了。我看过自杀的网站,他们好像觉得,多活一个小时都是一种煎熬。”
徐民成说:“因为这个世界没给他们活下去的理由。”
沈莹说:“其实世界对每个人都很公平啊。可能他们心理素质不太好吧……”
徐民成沉默了几分钟,迈开步子往前走。沈莹赶紧跟上他。
追上徐民成之后,沈莹再次拉住他的手。
徐民成突然回过头和沈莹说:“我爸我妈我弟,都是自杀的。在我们村头的坟地里。”
听完徐民成的话,沈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她想起来之前在广州采访林揽胜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自杀、父母、儿子、坟地。
再按照时间推算一下……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沈莹站到徐民成对面,抬头望着他:“我们不谈这个了。”
徐民成说:“他们连死都不愿意带着我。我这个儿子当得真够悲哀的。”
沈莹说:“不说这个了好吗。”
徐民成说:“最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死了。”
沈莹快哭了。
她抱住徐民成的腰,将头靠到他胸口,小声地哀求他。
“徐民成咱们不说这个了行不行……我不想吃饭了,咱们回酒店吧。回酒店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