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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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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娘想了一整夜,又把素娘叫起来和她一起发呆,最后还是敲响了许霁的门,她想继续读书,不想嫁进陆家。

如今又是半年过去了,柔娘能考进国子监,许家人都没料到,素娘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兴得抱紧了姐姐,自从上次破相一事之后,姐妹二人的关系就比从前好了许多,每日上学都能结伴,柔娘有不会的地方也来问她,久而久之,当真有了几分姐妹同心的感情了。

不说许家人没想到,柔娘本人也没想到,她答题时只觉得哪个题目都看不懂,答得心慌意乱,只是想到了许霁的话,将所有题目都尽可能地答满了,实在不懂也不装相,针对自己的不懂再写上一篇儿,态度诚恳,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地方上的考核还没分平民士族,考官怜弱,将她当成才学了两年的普通平民学生了。

柔娘过了,原先差点和她定亲的陆家二郎君却没过,被许家婉拒之后,陆家也没空着,转而就为二郎君娶了一房佳妇,是吴郡本地的士族之女,年纪比柔娘小,长相比她美,名声都比她好听,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比着柔娘来找的,陆家虽然不敢得罪郡守,却也有几分不平,特意花费许多精力为二郎君聘来娇妻。

陆二郎君新婚不久,妻子有孕,虽然他本人压根不在意,但这次没考中,旁人也就有了奉承他的说法,称是夫妻恩爱,一时劳心,故而没考中,这就又让名声变得好听许多,像个风流才子一般。

这就是江南的风气了。

这一次吴郡考中的有七十多人,其中士族子弟占去一大半,毕竟家学渊源,剩下的那些平民学生里倒也有几个极为优秀的,甚至比士族还优秀,这就是天赋异禀了,其中素娘和一个育婴堂出身的女学生很是要好,那名女学生却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比别人少学一年,不料今年就考中了。

国子监如今定在八月开学,但路途方便的都愿意早些去,赶着春光却比夏秋赶路要舒服多了,所以大部分士族子弟都选择考中之后立刻赶赴曲沃,育婴堂出身的学子因为没有私产,是由郡里统一安排送过去,索性大批士族子弟出门游学,带着许多从人,正好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

素娘和柔娘同车,她们乘坐的是马车,马车上只有一个女学生,吴郡一个郡七十多个考中学子,也只有素娘柔娘和这名叫做周儿的女学生了,毕竟吴郡先前最后一个女学生还是杀了人的阿燕。

周儿原先在育婴堂被叫做二姐儿,是那一辈的孩子王……的狗头军师,如今孩子王嫁了人生了孩子就不想走了,二姐儿却不肯认命,买了她的那一家用她生的女娃儿做威胁,她并不理会,后来又将这家反手告到县里,因为郡守态度鲜明,那家六十多岁的老母被杖责二十,买了她的男人被判苦役二十年,要去挖河沟,她在学里和人借了点钱,找了两个村汉上门将那女娃儿送到育婴堂去了。

周儿的名字是她自己改的,比周二姐好听一些,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进学上,又有过目不忘的天赋,除了没钱买纸练字,所以字迹丑些,学识已是不差了。

素娘很喜欢周儿,一路上都试图让周儿也和柔娘做好朋友,但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偶尔目光接触,都是淡淡一笑。

同样敏感多思的人并不适合成为朋友。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看尽青山绿水,待下了直道,便入曲沃。

国子监此时已是空了下来,不少在曲沃没有地方住的学子都选择早些报道住进国子监去,也有一部分在曲沃有房产的士族子弟不急着入学,要在都城好好游玩一番。

许家在曲沃是一有一套老宅的,许家和一般的士族人家不同,单传了好几代到许霁,不像其他家族那样树大根深,真要论起来,许家却是比许多吴郡所谓上品士族要强得多,主要是输在人丁不丰,许霁又没得个男孩儿,在吴郡人看来,许家这对姐妹就很难有“生男运”。

柔娘到现在也不知道,陆家主母看她的挑剔眼神多半是放在她肚皮上的。

柔娘和素娘商议过后,决定由柔娘去雇几个人修整家宅,素娘先去报道,等家宅修整好了,到时候想住外面也有个地方。

素娘高高兴兴地应了,拉着周儿的手和柔娘分别,朝着国子监去了。

周儿也是第一次来到国都繁华之地,看什么都新鲜有趣,素娘一出生就在北山郡,极少来曲沃,没比周儿好到哪里去,但两人终究惦记着录名的事,没多久就来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前些日子提前来了几批学生,对于新来的学生就不那么奇怪了,还有讲师索性不等在里面,在国子监门口不远处放了张桌案等着学生来录名,素娘和周儿来时,国子监前已经排了长队,奇怪的是站在队列里的不是家仆,都是学生本人。

周儿很快就给素娘解了惑,只道:“应当是录名排队只能本人过去,你看有家仆想替主子排队,被人推搡开了。”

素娘恍然点点头,拉着周儿一同排队,站了有好一会儿才录完名,有吴郡同来的从人就替二人从马车上把行李取下,跟着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去住处。

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午了,周儿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就要留在舍里看书,素娘只好一个人出来走,没走多久,见前面有个矮胖胖的学生背影,连忙几步冲过去揪住胖子的后衣领,欢喜道:“周原!”

胖子被吓了一跳,扭过头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胖脸,却是陌生的。

素娘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满脸通红道:“我认错了,抱歉抱歉!”

胖子摆摆手,又有些纳闷地说道:“你找周原,揪我作甚?我跟他也不像啊,你看,他在那边亭廊下读书。”

素娘在吴郡的一年时常和周原通信往来,早就知道他也考中了,听了胖子的话也没多想,立刻就看向亭廊,周原两个字只嚷出半声,就怔愣在原地。

有少年春衫,斜倚亭廊,俊脸上殷殷含笑,如桃花潋滟。

第88章 霍去病的心动

六月盛夏, 蝉鸣不绝。

韩信带着十来个楼兰兵躲在一处草场马厩里,十几天前苏勒领爆发了一场安息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叛乱,苏勒领主的二子联合领地里几家支持他的贵族篡位, 杀死了苏勒领主和原本的继承人,这个今年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坐上领主之位不到三天,就下令在领地里大肆追捕“杀害上任领主”的楼兰人。

异域人也是讲究面子工程的,更何况韩信和他带进来的这一批楼兰兵也不是那么无辜,韩信是第二次进入苏勒领了,第一次的时候,他协助农奴起义军残部杀出重围, 如今那支起义军又招揽了许多人手, 在其他领主的地盘上游荡作乱,这也是经过韩信的指点, 安息国是个部落林立的分散国家,真正如苏勒领这样的实权领不多,游荡作案, 干一票换个地方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起义军短时间内不被消灭,至于长期存活下去的方式,韩信恐怕他们做不到。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但他来就是为窃国,总不会让手里的棋子反了天。

朝廷二十万兵马,呼延列选择率领军队正面作战,稳扎稳打拿下了一块距离苏勒领不远的凯亚领,却被凯亚领两侧的实权领两面夹击, 呼延列军中多是草原轻骑兵, 对战重骑兵的器械不足, 不得已向霍去病求援,霍去病分拨出三万兵马支援呼延列,事实上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支援的诸葛连弩锁足索之类的装备到位之后,对上两个领不足三万人的兵力,呼延列打得轻松至极。

这也怪不得呼延列觉得轻松,以往草原上对战的都是凶狠至极的草原部族,草原尊崇猛士,九尺的肌肉汉子配备重骑装备拎刀冲杀带来的压力可不是眼前这些冲杀一两次就能脱力的贵胄子弟能比的,呼延列一打十三日,俘虏了不少脱力的重骑兵,最可笑的是手下士卒去缴盔甲武器时,还发现了一个藏在盔甲后面的小娘子,据说是家里男人不敢上战场,索性重骑兵的盔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让自己妹妹来代替了。

呼延列后来居上,连下三领,而被霍去病一早瞄上的苏勒领却没什么动静,霍去病只在一开始打下了几片部落聚居之地作为驻军地点,之后就再无动作,呼延列其实很得意,但看霍去病按兵不动,不免替他担心,几次派人过去询问他是否有其他打算,如果有,两军之间先沟通一二,到时候也好照应。

霍去病的回复还在路上,军队就开始动了,从收到韩信发来的信号后,霍去病就令军队拔营,长驱直入苏勒领。

安息国的八大领主如果有个排名,苏勒领必然在前三之列,早年苏勒领的一位领主曾有“醉酒询王”的事迹,是说宫宴上领主喝醉酒,询问国王的哪个妃子最妩媚动人,后来国王就把他最宠爱的妃子赏赐给了苏勒领主,换算一下,基本上就等于春秋时期楚王问鼎的故事了。

论繁荣程度,领土面积,苏勒领只在前三,但论军事实力,苏勒领当排首位,仅仅一个领地就有近五千人的重骑兵配备,剩下的多半都是轻骑兵,这只是常备军,一旦开启战事,平民和农奴也要作为步兵上战场,当然这个意义就不大了,这些步兵基本上等于手无寸铁,最多能起到一个冲散阵型拖延时间的作用。

韩信给霍去病发信号的节点是苏勒领易主十天后,在被追捕的几天内,他埋在各地的人手迅速完成了三步战略。

第一步在贵族中散布诸如“震惊,老领主和少主同一天死亡,死状惨烈,真相竟然是这样……”“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走进老领主之死,深度解析带孝子”等言论。

第二步在军中散播新领主意图削藩……意图遴选壮士,将重骑马匹装备收归国有,削弱贵族实力,战乱将至,到时候消失几家贵族,新领主掌握军队,权柄必然进一步加强。

第三步,组织农奴起义军,将一群盗匪驯养成农奴要花上不短的时间,让一群受压迫已久的农奴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却只需要让他们见几场血。

截止霍去病大军赶路的几天时间,苏勒领内爆发的农奴起义已经多达十几起,派去平叛的军队也很难打得起精神来,几乎有些门路的贵胄子弟都在忙着向上打听收装备的事是不是真的,毕竟重骑装备贵重,许多家族的甲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外忧内患之下,这位胸怀大志杀父弑兄的新领主没能像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李某民一样支棱起来,反而病倒了,躺在病榻上,翻到邻居领的战报,新领主忽然反应过来了,这一切都是邪恶的东方人策划的阴谋!他拖着病体下达了召集令,然而苏勒领内的十几家贵族听过东方的阴谋诡计之后,只觉得新领主想借病把他们凑到一起,埋伏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把他们一勺烩成羹汤,谁也没去,都托病在家。

新领主的舅父听闻此事,急忙赶来,劝外甥大敌当前,不要在这个时候针对贵族,有野心是好事,咱们徐徐图之。

新领主吐了几口血,咳得撕心裂肺,一下子晕了过去。

昏迷了一天一夜再次睁开眼,看到妻子坐在床榻前,他的心情缓和了几分,眼里带了点柔情,妻子哀叹了一声,把头靠在他怀里,埋怨道:“夫君,你要使攻心计,何苦连我也瞒着?”

新领主听了,顿时嗬嗬两声,再次背过气去。

霍去病的大军却不讲道理,趁敌不备,功其软肋,这是霍去病的拿手好戏,虽然军队人数太多,对他来说有些臃肿,但拿下一个人心惶惶四处匪盗流窜的苏勒领还是很轻松的,到最后清点战损时,死伤甚至还没有支援呼延列那一回死伤人数多。

新领主一家连带十几家贵族都被押进了牢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有几家脾气暴的也不顾新领主还病得奄奄一息,把人揪着喝骂,只道昏主误国,老臣死后也无颜去见老领主之类的话。

新领主被勒得直翻白眼,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诸君误我!”

然后就晕了过去。

霍去病大军接手苏勒领后也没怎么费心思去治理,只是将一些匪盗驱赶出去,维持了原本的秩序,就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

但由于近来接二连三的乱子,东方军队一来就安定了,倒让许多平民和农奴感到安心,尤其在发现东方人并不抢夺他们的家财,也不强占他们的妻女,甚至还会替他们抓捕匪盗之后,苏勒领里就更平静了,且不说安息国人本就没什么凝聚力,就是苏勒领的代代领主们,哪个真爱民如子了?都是靠各种苛捐杂税来满足他们的奢侈生活。

有心思灵活的苏勒人找了楼兰兵来询问楼兰的现状,还有的是商人,收了些钱财就开始宣扬东方的好处,太过美好的那些分田分地的事情没什么人相信,但轻税这事不管信不信,反正人家军队还没开始收,再退一万步讲,只看楼兰人那副精神面貌,难道还能比原先差了?

霍去病的下一步计划有些大胆了,他想直接走苏勒领的大道,将安息王城攻占下来,安息王城并不是简单粗暴建在王国中心,而是一块特殊的地段,易守难攻,但再易守也不是如今那点王城卫队能守得住的,占据王城之后的好处不用多说,八大领地都有通往王城的大道,行军便宜,不必像呼延列那样步步蚕食,要考虑地形地貌地势,但这也是极为大胆的一步,毕竟他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也能想到,如果有领主抢在他之前占下王城,守城以拒,战损就大了。

攻打安息国,无论是霍去病还是呼延列都很清楚打是肯定打得下来的,哪怕把胜兵全算上也打得下来,但这种必胜之战想要出彩,就要考虑战损问题了。

呼延列没霍去病这么冷漠,他主要是心疼兵马,霍去病第一回 当家,却也没把家什当一回事,只是出征前舅舅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记得圣心,他才耐住了性子去打这场一点都放不开的一仗。

韩信的顾虑一点都不比主将少,霍去病这边才起了个头,他就知道大致的情况了,当即再次请缨,却不是请缨去攻打王城,而是留守在苏勒领,时刻等待支援。

根据他对霍去病的了解,这位主将其实是突袭战的好手,攻占王城其实并不需要太多人手,所谓神兵天降,突袭讲究的是迅捷二字,哪怕被人截胡,只要增援赶得及,操作得当,军队不乱,就能全身而退,他抓住这个时机提出留守,实际上馋的还是留守那几万兵马,只要说服霍去病带着人去突袭,剩下的这些人就是他的了,以后也不一定还。

霍去病有亿点点心动。

第89章 生而有罪

战机从来稍纵即逝, 霍去病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很快就制定好了攻占王城的计划, 一般来说,霍军和呼延军是处于相互策应的关系,但两军内部的调动基本上毫不相干,霍去病把和呼延列沟通的事情交给韩信去办,自己则放弃粮草辎重,每人带足五日干粮,率一万兵马连夜奔袭安息王城。

霍去病一走,韩信就觉得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去了, 立马吩咐人象征性地通知了呼延列霍去病的去向, 主要是让他来接手苏勒领,随即下令拔营, 霍去病还只是连夜赶路,得了这好几万兵马之后, 韩信连夜都不在苏勒领过,带领大军直接奔向他一早就盯上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萨尔领。

兵少机动能力强,这是突袭战, 兵多了难以调度,且动静掩盖不住,通常来说大军赶到一地的时候,对方也早就完成了战前准备,但韩信一向不觉得战事必须要在战场上解决, 如同两个棋手对坐下棋, 实力硬拼不过, 他也有一百种让对方投降的法子, 前人的兵书他基本不信, 只信一句话,兵者,诡道也。

被韩信盯上的萨尔领位置险要,正在西南角与一名为以得撒的小国接壤处,属于安息国中一条主河流的上游流域,早在看到全舆图的时候,韩信就看中了萨尔领,但破萨尔领的目的是以得撒,也就是为了继续西征,但无论是对于霍去病还是呼延列,攻占安息国才是最重要的,韩信一直等到现在安息国有近半国土被拿下,才准备动手了。

霍去病发动闪电战攻下安息王城,俘虏安息国诸多王室贵族时,来接应他的却是呼延列的人手,呼延列一开始也是懵逼的,他正面战场打得正激烈,忽然被一封书信征调了,首先是那个临时主将直接弃苏勒领而走,让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来接手苏勒领,随即霍去病又占下王城,霍去病的主力军却向西去了,他没有法子,只能又拨了一部分兵力去接应霍去病。

等两拨人手前后派走,呼延列瞅了瞅自己还剩下的两万多人手,也不想着硬拼了,索性自己带着人也追上了派去王城的大军,来和霍去病一处抱团。

这时候前线又传来捷报,不止是苏勒领,与苏勒领相邻的两个领也被陆续攻下,其中一个领被自家领土内作乱的起义军给灭了,起义军头领来降,另一个领是被韩信正面轻取,韩信丝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他如今人都在外了,哪怕霍去病再发调令,他也完全可以当做没收到。

军中敬慕有才能的人,却不代表这样的做法能够让人普遍接受,至少呼延列就挺生气,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却也因为这个被小辈算计成下属,心中不满是很正常的,霍去病也算是明白了韩信之前种种作为背后的含义,更知道如今王城的军中广为流传的阿兰将军美人计赚九万兵的故事,但他还真就没什么额外的感觉,只是依稀想起某一天,少女一脸傲然对他说的那句话。

“若有一日,将军也在我帐下时,就不会如此发问了。”

他那时觉得可笑,如今再回想起来,忽然觉得脊背一寒,但他转而安慰自己,哪怕真要到别人手下为将,他自然也是去舅舅那里。

其实韩信还真不想要他,惊才绝艳的将军虽然少见,但一个同样惊才绝艳的主帅却不见得欣赏这样的人,韩信本身用兵灵活,也用不着分一小股兵力出去兵行险着,还容易被分功劳,至于霍去病败家这一点,韩信倒不觉得有什么,换个人来也不会做得更好了,无情是为将者必备的素质,一人死换十人生,瞬息之间取舍,人命生意罢了。

不同于正常主帅,韩信一直笃信自己能够打胜仗,对于他来说,决定胜败的因素,战场的正面交锋只占一半。

在攻打萨尔领之前,韩信做了大量繁琐的前期准备,哪怕以九万人的绝对优势,打赢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已经考虑到了后续的接收治理,想要尽量完整地留下一个人口繁荣的领地,故而这一仗是他耗时最长的一仗,从七月过半一直打到八月底,战局将完之时他稍稍松了手,等待霍去病和呼延列派人来接手大军,他这是准备将功劳让出一半。

军中让功是普遍情况,通常来说士卒立功,奖赏他的上官,上官升位,士卒上升一级,上官的上官得到奖赏,再来奖赏上官,这是层层向上的关系,捷报到君王案头,功劳就成了主将的,但这却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所有人的利益,这也是常态了。

霍去病压根没搭理,期间又带着兵马打了几场突袭战,呼延列虽然有心接功,但他毕竟不是这个阿兰的直属上官,王将军都表现出如此袒护的态度了,他也不好说什么,韩信等了许久没等到人来,也就懂了,随即发兵将萨尔领彻底拿下,萨尔领商业发达,缴获物资也颇丰,韩信清点过军备之后,将那些贵族的财富尽数封存,等待上官来取走。

一看就知道,老将军了。

姬越估算着时间,等到捷报传来时就派遣了天使带着赏赐去犒劳三军,另外还带了封赏韩信的旨意,这也相当于一道保护符了,毕竟韩信这次立功虽然不小,却坏了军中的规矩,也就是霍去病没有真的去计较,否则一个不遵军令擅自调兵的罪名压下来,天大的功劳也鸡飞蛋打。

韩信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他一向知道自己只要显露本事就会被重用,如今重活一世,比以前多想了一遭儿,是让自己时刻记得不能功高震主,除此之外,就是想着怎么打仗。

没过多久,安息国全境沦陷的捷报就放上了姬越的案头,距离她给的时间还剩下不少,这就要看两名……不是,三名主将自由发挥了,霍去病一向实行的是擒王战略,在仔细看过朝廷下发的舆图之后,他和韩信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自萨尔领向西征伐,下以得撒国,屯兵于此,再攻加拉太。

以得撒是一个居住在河流上游的小国,王室早亡,国中大半是奴隶,由一个叫做罗马教会的组织控制权柄,军事实力不算弱,安息国八大领地单独拎出来,也只有一两个能有灭以得撒国的实力,安息国分裂已久,倒是让这小国有了喘息的时间。

对于这种积弱之国,攻打是最次的手段,韩信几人商议之后,留存一部分守卫安息国的兵力,三军合一处兵临城下,以得撒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有穿着袍子的主教站在城头远远望见晋兵黑色的披甲和闪闪发亮的武器,仔细看去,仿佛能窥见每一个人背后那阴森森的血气,主教脸色惨白如纸,大喊着魔鬼来了。

魔鬼军屯兵城外,找了商人来充当翻译,晋军一路行来经过不少部落小镇,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城池,不过舆图上没有标注,谁也不知道这就是以得撒的教会所在城池,城中大门紧闭,教会一众信徒面色茫然惶恐看向从城头上下来的主教,主教从嗓子里嗬嗬几声,忽然神情严肃,对众人缓慢开口道:“诸位,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

信徒紧张地看着主教大人。

主教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的神明居住在九重天之上,而我们并不是天界或是地界的居民,我们生而有罪,是这地狱的魂灵,如今魔王遮蔽了神明的眼,血色的屠戮在这地狱的每一个角落发生,祂要这地狱再也没有神明的福音!”

信徒惊惶得像羔羊,忍不住向神明祈祷起来。

主教恨不得把话掰开了揉碎了塞进这帮愚蠢的羔羊的脑袋里,他还维持着一点主教的尊严,叹息着说道:“魔王的力量不可估量,祂存于这地狱,就像神明高居天堂,神虽然爱每一个人,但被魔鬼杀死的人无法进入天堂,我们应该相信神,好好地活着……活下去!”

他说这话时,神情悲悯得近乎痛苦。

信徒们纷纷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半个时辰后,教会之城的门向魔王军缓缓开启,主教带领着一众信徒跪在街道两旁,神情驯服中带着畏惧,一个个缩着脑袋偷窥魔王军的精美盔甲和健壮马匹,越看越是恐惧,但主教不允许他们向神明祈祷,没有了力量源泉,破衣烂衫的信徒们个个缩手缩脚,宛如受难的羔羊。

呼延列是草原部族的人,早年间见过不少不肯归顺晋国的草原部族生活窘迫的情景,自认也见过世面,但他还没想到一个也算富庶的小国能有这么多难民,摆了摆手,让人分出一些军粮来,就在城门口熬粥,准备施舍难民。

他倒是不知道,教会的狂热信徒都是这样,教会主张人人生而有罪,所以信徒的每一分钱都要拿给教会去给自己赎罪,什么时候死了就是赎清了罪,死了之后可以上天堂,在这一点上,和佛教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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