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曲谱-1
露娜吓得脸色发白，手脚发软，竟然挣不开女人。萧越和林炎一拥而上，林炎掰开女人的手指，萧越将女人狠狠推开，拽着露娜起身。
女人早已是强弩之末，被狠推这么一下，立刻双目圆睁倒在地上，再不动了。
无数杂乱思绪在林炎脑中纷至沓来——如果这个女人和露娜拥有相同的遗传物质，那就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露娜的来源。
露娜没有生物学父母。
露娜——是用眼前这个女人的细胞克隆而来的。
无论从前林炎有多敬佩甚至崇拜阚闻海近乎异想天开的天马行空，对于露娜，林炎都深知阚闻海做得过分了。阚闻海不仅是使用婴儿作为实验对象，更是踩着法律和伦理底线，生生创造出一个婴儿。
林炎喉咙发干，勉强问道：“她是谁？”
许久，萧越回答，“katjakuriski，康奈尔大学神经生物学教授。”
林炎追问，“那她为什么要杀露娜？”
萧越垂下睫毛，静静望着林炎，“她是人类克隆的坚决反对者。”
用人类克隆反对者的细胞制造克隆人，果然像是阚闻海能做出来的事。
楼下警笛四起，救护车声亦由远及近。萧越拍拍露娜肩膀，低声催促，“快走，回家去！”
露娜不愿离开，不情不愿黏着声音，“爸爸……”
萧越低斥，“快走！万一被人发现，像什么话？”
露娜咬了咬嘴唇，最后看了萧越与林炎一眼，转身跑了。待露娜背影消失，林炎才后知后觉，“你打算怎么办？”
萧越远远俯视katja，在白得耀眼的日光中眯起眼睛，“这事儿归警｜察管，不归我管。走吧，去对面看看。”
“我不是说这个。”林炎跟上萧越的脚步，“露娜知道？”
萧越停顿一秒，而后回道：“当然。”
“那她……”
萧越打断林炎，“这改变不了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既然katja能发现她，其他人或许也能发现她。我会好好保护她。”
林炎语速极快地继续问道：“那阚教授呢？他当年的研究到底都合不合法？制造露娜是有人授意还是他的个人行为？你和露娜当年又为什么会失散？是……阚教授想销毁露娜吗？”
“林炎！”萧越忽然提高声调，如同在阻止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提问。林炎一怔，停住脚步。
萧越也停了下来，略侧过头，避开与林炎对视，匆匆道：“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回答你。可是很抱歉，我明明说过你可以问问题，但我什么却都回答不了。”
林炎一时心中慌乱，眼珠乱转，“我也说过，你永远可以保留你的秘密。啊那个——”指指对面，“我们是不是应该快点过去看看，刚才是谁想帮我们？”
时间隔了这么久，对面的人估计早就离开了。可要是不这么说，林炎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毕竟阚闻海已经销声匿迹多年，阚闻海无论做过什么，也轮不到他这么个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的小辈评价。萧越点头，“走吧。”
对面楼里那人开枪时，林炎恰好回头看到窗口，可当两人寻着窗口位置来到十八楼，出了电梯却只见到一片杂乱的桌椅电器和纸壳箱子，而那人所在位置的房间——关上了门。
一位穿着物业衣服的老大爷正在到处转悠，看见萧越和林炎突然出现，八撇灰白的眉毛飞了一飞，抬高嗓门审问，“你们哪个公司的？来这儿干什么？”
林炎在脸上扯出一个笑来，边笑边往目标房间门口溜去，“我们……随便溜达溜达，好像走错了。大爷这是哪儿啊？怎么没有人？”
把手下压，咔啦一声。果然门上了锁。
大爷摆摆手，赶苍蝇似的，“干什么呢你？你不是下个月要搬来的那个公司的，是吧？那别溜达了，走吧走吧。”
萧越拿出证件，杵在大爷眼前，“我们是来办案的，能让我们随便看看吗？”
大爷眯起昏花的老眼看了半天，“国……安部？是派出所里的吗？”
萧越随意道：“差不多。那个房间——”抬手一指，“能打开让我们看看吗？”
大爷小声嘟囔着什么，可大约也是不想惹麻烦，于是顺从地找出钥匙，打开了门。萧越和林炎踏进房间，大爷在身后唠唠叨叨，“这层楼都空了半年了，上家公司堆了一堆破烂在这儿。前两天经理和我说下个月有公司搬进来，说让我收拾收拾。这让我怎么收拾？”
选择穿越点不仅需要电磁强度稍低，在林炎看来更重要的是保险——比如选在十八楼，万一你穿越过去，发现平行空间压根没有这栋楼，那岂不是很尴尬。
萧越明显也并不认为这是穿越点，环顾四周低道：“怎么进来的？”
从楼顶挂绳索同样不太可能，非法持｜枪还这么招摇，一抓一个准儿。就算是从第二空间来的，他们一般也不会这种行事作风。只是……
林炎疑道：“如果真是对面的人，他为什么要救露娜？”
萧越走近窗口，“过来。”
窗楹上沾染的猩红液体还未风干。林炎俯身细看，“是血。”
萧越说：“枪声只有两声。一声冲着露娜，一声冲着katja，那这血是怎么来的？”
林炎没有移开视线，“这个问题，只有实验室能回答。”
饭没吃成，两人开车回实验室。在路上时，陈嘉穆在电话里反馈了另一信息：钟蕾蕾和郑航确实在上周末，用了插花班的茶包。
萧越回他，“申请搜查令，去钱敏家里和公司找找，还有没有茶包或者可疑药物。”
陈嘉穆噎了一下，“王副部不在，怎么申请搜查令。”停顿片刻，猛然道：“萧哥，王副部一连消失这么多天联系不上，是不是不太对啊……”
林炎心想，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反射弧长了点儿。
萧越说：“找人去一部。我们现在有事，挂了。”
电话挂断。车中一阵难耐的安静。
林炎忍不住说：“如果陈嘉穆去查，就会发现王劲川失踪的那个早上，你去找过他。”
萧越不以为意，“放心。已经搞定了。查不到。”
林炎不知道萧越所谓的“搞定”是如何搞定，但既然萧越这么说，估计他暗中早有操作。于是林炎也没再问，两人一直沉默到实验室。
章鱼实验室中没有时间概念。如果有窗，当一切检验结束，窗外应是日落西斜，晚风渐起。血液来源者与萧越基因不同，所以至少可以确定击杀katja试图救下露娜的人，不是萧越的克隆体。
“根据血液成分，这血是吐出来的。如果暂时不考虑一切可以引起吐血症状的疾病，我觉得这更有可能是药物引起的——”林炎将酸涩的眼睛从屏幕移开，揉了揉眉心。
血液当中检测出了十几种人工合成化合物。林炎头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学识——他只认出了其中两种。
萧越倒是很看得开，将屏幕一关，眼前的光线顿时柔和许多，“我拿去国安部看看，里面有没有注册过专利的药物。”
“还有，”林炎重新睁开眼睛，“我想试试利用那个旧电压表的原理做个检测仪器，安置在现在已知的三个穿越点。这样如果再有人穿越过来，引起电磁强度波动，我们就能随时知道。”
萧越想了想，“也好。明天我去国安部，下周吧，下周我陪你过来。”
“不用。”林炎说：“我自己来就行。”
大概是这别扭表现得太过明显，萧越看着林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手机适时震动，林炎也就没再继续等待萧越的回答，将电话接起来，“喂，妈妈？”停了一会儿，又说：“那我今晚回去。”
挂断电话，林炎告诉萧越，“我妈让我回去收拾房间，我家要搬家。”
萧越也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我送你。”
这次总算是在回家之前告诉了林母，迎接林炎进门的是饭菜香气，大大小小随处可见的打包盒，以及……
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唠叨。
“哎呀炎炎你怎么回事嘛！和你说了你明天过来就行，过两天过来也行，怎么晚上突然想回来啦？你不忙的呀？”
林炎嗯嗯啊啊地应着，“不忙就回来呗。我还不能回自己家啦？”
林母一边高兴地端汤，一边数落林炎，“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妈妈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回家啦？本来妈妈想直接帮你收拾，但是收拾一半又怕把你东西搞乱掉了，你要不高兴的，所以就哎呀，才叫你回来的嘛。”
林炎早就饿得不行，坐在桌前正要动筷，却不由自主想起……萧越也没吃饭呢。
林母见林炎愣着，唤他一声，“炎炎，快吃呀，想什么呢？”
林炎回过神来，心事重重拿起筷子。
本来林炎自觉之前发挥的那两顿饭效果十分惊艳，可跟林母一比，还是差了些火候。现在想想，真是多亏萧越不挑剔。可要说到萧越……林炎从前以为，作为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互相尊重秘密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事情，可知道事情不受控制地发展到现在，林炎才终于被上了一课。
或许无论心智多么成熟，秘密都能伤害一段关系。
林炎敷衍着吃完了饭，走进房间。林母本来要去收拾碗，见林炎进门，也拐了个弯跟了上去，“那个琴谱，你猜是哪里找到的？塞在你床头后面的你晓得伐？我一看这不都是你小时候写的么，就给你留着了。”
书桌上摆着厚厚一叠五线谱纸，纸张陈旧，笔迹发挥不定，有的乱七八糟，有的稍稍整齐。被林母一说林炎才想起来，他小时候好像确实会写点儿曲子什么的。大概那时更有创作热情，所以会把曲谱一笔一划记下来，而现在虽然经常在餐厅即兴，那也是真的即兴，弹过就忘，再无任何记载。林炎随手翻着，还哼了几段旋律。
没过多久，翻页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泛黄五线谱纸翻到了最后几页，页头潦草的铅笔痕迹已经晕开大半，曲名却如烙印深刻，几乎要让林炎猝不及防连心跳都停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