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淡绿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老师在讲台乐此不疲地讲着那些枯燥冗多的英文单词。
乔汐强迫自己努力听进去，偏偏在英语这门课上她是最没灵性的。
铅笔断掉了，老师讲的又没跟上，索性她合上了课本，不由得看向窗外，太阳西斜，空中布满了似聚似散的乌云，阴沉沉，是要下雨了吗。
还有最后的五分钟，她收拾好书包，然后将那把生了锈的天堂雨伞拿了出来。
课铃响起，乔汐随着熙攘的人流涌出校园。
空气中的潮湿，仿佛将她脸上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水雾，黏糊糊的。
“乔汐！”马路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易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扬起手给她打了个招呼。
他怎么来了，乔汐按下心中的诧异，数着红绿灯最后的几秒，脚步都变得沉重。
等乔汐走来。
“吃饭了吗。”易昭顺势拿过她的书包，还有雨伞。
“我看起来很能吃吗？”乔汐讪笑，“还有，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读书。”
“因为李静如。”
“哦。”
“五天。”突然易昭说道。
“什么？”
“你五天都没有联系我，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一别多年，曾经最粘人的小孩倒成了自己。
“走吧，去吃饭。”他自顾自的往前走，“有什么想吃的吗，还是说我来决定。”
易昭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乔汐默默听着，不言一语的跟在他身后。
她有私心也会害怕，这份好意会稍瞬即逝吗。
突然，乔汐喃喃：“小昭叔叔，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
闻言，他转身揉了揉她发顶，低笑着：“我知道，汐汐没时间联系我，以后我来找你就好了。”
易昭的笑，乔汐该怎么形容呢，很温柔且温暖，像一束光照进她逼仄昏暗的世界，抓不住也散不掉。
两人终于坐下来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沿街的中餐厅，做的是浙江菜系。
乔汐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嫩滑的鱼肉裹了一层橙红的酱汁，不由想到，她说：“外婆也是浙江的，这道菜她也会做。”
这是乔汐第一次提起东宁的家人。
“是吗，那汐汐你外婆对你好不好。”终于易昭忍不住问了出来。
“还好吧。”
外婆除了脾气不好，不爱笑，不爱自己，其余的真的还好。
话音落，她给易昭盛了一碗汤，“尝尝这个，这个好吃。”就这样堵住了易昭继续追问的嘴。
晚饭后已经七点，北方的天空暗下的很早，易昭没有把书包还给乔汐的意思。
他问：“去逛逛吗？”
“我想回家了。”乔汐说。
“明天星期六，这么早回去干嘛，九零后都这么佛系吗。”他随即一笑。
佛系？乔汐一愣，眼看着易昭已经走远。“诶！等等我。”
他们逛着逛着来到了步行街，沿边都是服装商店。
接着走到了一家叫“celines”的女装店。
易昭环顾了下四周，转头对乔汐说道：“我在杂志看到这家卖场挺大的，应该有你喜欢的款式。”
“要给我买衣服吗？”乔汐问，“我衣服够穿的”
“我知道你够穿，多添几件出去玩不好吗，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是最喜欢买买逛逛。”说着他已经拿起几件往乔汐身上比划。
“不行，这家太贵了。”乔汐随意看了几件，吊牌都没有低于五百，甚至比李静如带自己去的那一家还要高档。
“不要紧，我最近比赛拿了奖，这些都是小意思。”易昭笑道。
见乔汐还是有些犹豫，又接了一句：“主要是我有几张这家店的优惠券，你看都是女装，我也没办法用掉，对吧。”
乔汐轻轻颔首，小心翼翼翻看着展架上的衣服。
三十分钟后，她一件都没有选中。
“怎么，没有喜欢的吗。”易昭说。
原来陪女孩子逛街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如试试这件，你皮肤白，绿色很衬你。”他举起一件淡绿色的长裙。
“好，就这件了，我很喜欢。”乔汐含糊过去，想快些结束这场购物。
“不去试一下吗？”
“不用了，我刚刚看试衣间人好多”
易昭点头，又帮她选了几件，“你穿xs，应该刚刚好。”
他是学艺术的，对于女装审美还是在行的，洞察也很敏锐。
就比如乔汐现在脚上穿的球鞋已经泛灰了。
林林总总给她买了五六件衣服还有两双休闲鞋。
“走吧，我们继续逛逛。”他说。
“不用了，已经给我买了太多东西，够了。”乔汐小声开口，准备接过自己的书包。
易昭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
“好，那我送你回家。”
这一次乔汐没有拒绝。
出租车上，驶过繁华喧闹的商业街，驶过静谧昏暗的沿江大道，进入充满市井气息的老城区，沿街的小摊还在叫嚷着，或许，他们也曾再此擦肩而过。
看着乔汐轻步的上了楼，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道中。
直到屋内的灯光蓦地亮起。
三楼，左手边，易昭默念，他们是一层两户。
了然了乔汐家住址后，他才放心离开。
家里没人，估计外婆还在棋牌室。
乔汐将买来的衣服一件件挂好，吊牌都舍不得剪掉，空荡荡的衣柜难得增添了点颜色。
打量了良久，她把那条淡绿色的长裙取了出来。
绸缎丝滑，衣料还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么多衣服，乔汐只想试这一件。
她将长头发别到胸前，长裙顺着身体曲线垂下，少女身姿单薄白皙，腰往左侧轻扭，肋骨明显的凸了出来。
真的刚刚好。
又在镜子前转了几圈，换上了易昭买的驼色皮鞋，上面还嵌着个蝴蝶结。
这一身温婉又素净，乔汐个头高，恍然像个成熟的女人。
这样的她站在易昭身边，应该会很般配吧。
猛然间，乔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瘫坐在床上，感受着胸腔里狂热的跳动。
疯了吗。
真的是疯了。
她慌乱的将衣服脱下，藏进柜子里。
接连一周她都没等来易昭。
生活又归于平静，按部就班的上课学习，应付着一次又一次的考试。
上午考完了英语，乔汐松了口气开始复习下午数学的内容。
她的新同桌叫叶文，人如其名，是个戴着眼镜十分文气的女孩。
不过她的“文”仅限于言情小说。
乔汐将改好的错题递给她，忽然注意到她抽屉里的书，问：“你这一本还没看完吗，男女主还没在一起呢。”
“是啊，有情人最难终成眷属。”
乔汐不置可否笑笑：“世间上哪有什么金玉良缘，黛玉葬花才是常态。”
“结局不重要，过程精彩就够了。”叶文推了推她胳膊，指向前面的两个座位，“你还不知道吧，张磊和王小婉被任老师发现了。”
“他俩怎么了？”
“谈恋爱被发现了。”
恋爱对于乔汐还是个很模糊的定义，从前一直觉得有着情情爱爱伤春悲秋的功夫还不如读两本英文书。
不过现在，她突然很想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你说，王小婉为什么会喜欢张磊呢。”乔汐合上了课本不由问道。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异性的一种吸引力吧。”叶文凝思，“就像小说里的，女主喜欢男主也没啥理由，长得帅有钱，迷迷糊糊就在一起了。”
“但是张磊也不帅啊。”乔汐脑子浮现出他的容貌，眼睛小小的，还挺瘦。
“所以说就是异性的一种吸引力。”
异性的吸引力？
乔汐似懂非懂，不和她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一头栽进书里，准备着下午的考试。
北方的深秋来得早一些，风忽而吹过，袭来一阵阵寒凉。
乔汐抱有期待早早出了校门，门外除了门卫师傅还有些稀疏的行人，秋风卷着落叶，再无旁的。
她慢步回家，前面的两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看校服应该是隔壁中学的。
女孩挽着男孩，笑的很灿然。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好想见到他啊。
乔汐将书包里的手机“残骸”拿了出来，单独放在口袋里。
到了三好街，直奔何辰轩家的手机维修店。
刚到六点，长街有些空荡，不过小吃摊都纷纷出摊了，颠勺声伴随着米粒的浓香，萦绕在每个人的鼻腔。
只见何辰轩翘着二郎腿，坐在躺椅上玩着游戏机
“欸，你们高三没有晚自习么？”乔汐倚在玻璃柜台朝里问道。
他侧目瞅了乔汐一眼，“翘了，不想去。”
她没有继续追问，将零零散散的手机摆在玻璃柜台上，说：“我来修手机。”
何辰轩专注着游戏机不做声。
“能修吗？”她又问了一遍。
他将腿放下，拖鞋擦地发出了一道很大的声音。
“什么手机，还是你那诺基亚？没必要，修好了，也都过时了。”
“试试吧，只要能用就行。”
乔汐垂头，咬着唇，何辰轩不懂，为什么她不经意间总会露出这种娇怯的模样，一颗心骤然就软了下来。
“算了，放这吧，我帮你看看。”
“还是三天？”
“嗯。”何辰轩抬头，“这次还会突然变卦吗。”
“不变了。”
何辰轩将手机装进密封袋里，贴上便签，然后转身放进最上层的柜子里。
他很高但还是要略微踮起脚，背心下的身躯黝黑，手臂高举，背后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延展。
乔汐静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是不同于易昭的感觉，何辰轩要比他矮一点，背影也没那么宽厚，他是寸头，易昭的头发略长带着自然卷，五官也更优越一些。
她不得不承认，她被易昭吸引，想见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待在一起。
同样是异性，那么何辰轩的吸引力又是什么呢？
等他收拾好东西，乔汐还在发愣。
于是朝她打了个响指。
“发什么呆呢？”
“没有…”
他又问：“吃饭了没。”
乔汐摇摇头。
“走，请你吃饭。”
“那你生意怎么办。”
何辰轩笑了，走出柜台，将卷闸门狠狠往下拉。
“到了饭点，谁还出来修手机。”
乔汐皱着眉，不敢苟同。
“哦，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