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揍了
他不开心。我闻得出来。
“小鸟！怎么今天他这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我说错了什么了？他更不高兴了。
“呃，看到你真好！”
……我是不是又搞错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皱紧了眉毛。罗宾好像是有点儿脸红。哎呀，我想起来了——科波特放出的那条可笑留言已传遍了整个哥谭，蝙蝠侠不可能不知道，而蝙蝠知道小鸟就知道…哎呀！！
我尬在了原地，有些奇妙的缩手缩脚。好烦，真是好烦！我应该和他解释一下，这感觉好像是我看的情景剧中的某一幕惨剧：
有人大吼班上最阴沉的女孩儿暗恋足球队队长——天差地别、高攀不上，balabala。
即使此时此刻，扮演那个最阴沉的姑娘正是我本人，我也记不得那些蠢货具体说了些什么…
但总之，尴尬，特别尴尬。
去他的。
我闭上了嘴。决心什么都不解释。我是谁？我是贝儿·弗莱迪，是为小丑关了灯的可怖反派。如果我想，我甚至能搅乱蝙蝠侠的脑袋——呃，这就有点儿吹牛了。但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总是，我是个带恶人，我不需要也没必要和谁解释任何事！
我出手了。我伸出右手戴着的利爪，想勾破孩子的黄色披风；我想他他一脚，以此将他绊倒在地。我的动作直接而笨拙，仿佛一个真正的三流反派。
我总喜欢给他添点儿小麻烦，再迅速被他耍花招击败拿下。我喜欢听他充满自满的大笑，喜欢他当着我的面调侃蝙蝠，搞不懂为什么他有时对付我这种笨蛋，也要花上那么多功夫。
咳。
咳咳。
是的。亲爱的们。我估计你们也猜到了。我是个坏女孩儿，但却很有天赋。我能根据对手的强弱调整自身的实力。我喜欢被他们击败，喜欢被他们强健有力的体魄扔到地上。
…你们一定想象不到，从地面仰视这群英雄——看到的曲线总比平时更多。
……我是个坏女孩儿。记住这一点。我很坏的。
但今天，一贯的伎俩没能发挥作用。罗宾抿了抿嘴，没有勇敢的上前与我纠缠，而是突然后跃，拉远了与我的距离：
“……你什么意思。弗莱迪。”
青少年的声线好像总会带上几分沙哑。不用读他我都清楚，罗宾是个倔强的孩子。
“——你也小瞧我吗！”
“？”我愣住了。一时竟很不好意思。“没、没啊？”
我不是在小瞧他，他明明也清楚——起码蝙蝠侠就很清楚。我会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我是个常规意义上的变态。
我总与他们纠缠在一起，用身体亲吻他们的拳头。我喜欢被他们打到，喜欢那奇妙的，不算很痛的痛楚。喜欢细细品味，英雄们挥拳那刻复杂混乱的心理活动。
人类，人类的滋味总是这样美妙。
而这群超英……他们复杂的程度更是远超我的想象。我热爱他们出手那刻情不自禁的克制；与击中目标时抑制不住的愉悦。
那和反派们充满恶意与渴望的悍然出手有所不同，那种味道没那么刺鼻；那和竞技台上的搏击运动也不一样，他们更有使命感，也更…悲壮。
而杰森…而罗宾，他在这当中也格外不同。
如果我能完全保持客观，那我会说蝙蝠侠是最棒的。每当我面对蝙蝠侠…我总会为他目眩神迷。姐妹们，我到现在都能回忆起他大腿夹住我时的那美妙的触感。他隆起的肌肉仿佛带着冰冷的杀意，美的不像凡人能够拥有的东西。我有时可真羡慕赛琳娜，她能拥有他——那可真是一件美事啊！
咳咳。扯回来，扯回来。罗宾，罗宾他不太一样。
……他青涩、幼稚、快乐。
快乐。多接触几个义警吧，姐妹们。不多接触下这群可怜人，你是很难意识到‘快乐’有多珍贵的。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吧，实话实说，我很愿意让罗宾保持这种快乐。我总爱滑稽地栽在他的陷阱里，我情愿看他朝我开怀大笑。
他的身手还没法满足我，但他的快乐…他那奇妙的，仿佛在悬崖边和人起舞的，孤注一掷的感情，同样令我为他着迷。
所以我慌了。我不想被他、被他们讨厌。
“我当然没瞧不起你，小鸟，我…”
“那就拿出真本事来！——别把我当孩子哄，你、你又不是我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
他好像想证明什么。他很不开心，我发现了，最近他似乎一直都不开心。就算是我们前几天的那次重逢，也有淡淡的忧愁蒙在他的心头。这可真是古怪。
为了让他高兴，我点了点头：
“好吧！”
我出手了。我的动作仿佛一条潜伏了半日，这才决定一击毙命的毒蛇。我不确定他不看得清我的动作，总之，我不到一秒就贴上了他的背。抓住他白皙的胳膊准备给他来个裸绞。但他反应很快，在架势成型前就给了我一记肘击。考虑到我就是不放水，也应当是个人类。我假装自己迟疑了、痛了、被击退了，将动作放慢了两秒。
这回换他出手，孩子一下抓住了我的肩膀，他步伐一稳，拧住我的手臂想给我来个过肩摔。我叹息一声，很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意，被他摔翻在地。太想了。
但我感觉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做什么？为什么蝙蝠放心我靠近他？这是不是个陷阱？
哎，算了。
肯定是。
我很遗憾，你们能想象到的，我非常遗憾。
我没让他摔动。我一拧身子，手臂的骨头咔吧了几声。以此为代价，我下秒就出现到了他的面前，猛地撞倒了他。我不舍得打他那张本就保留着不少伤痕的小脸，只得就这么坐在他身上，把开了刃的爪子伸到他眼前：
“这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控诉着。长吁短叹。“这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你想个办法绊住我，揍我两拳。”
他抽了抽嘴角，我猜他面具下的表情就如他的心情一样复杂：
“你是个怪人，弗莱迪。”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搞不懂你，你怎么突然这么生气？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他脸红了。像是被我问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理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搞不懂你……”
他小声说着。又一次皱起了眉。他很低落，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么低落……谁欺负他了？！
“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
我可真想贴贴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正在发烧。据我妈咪所说，人在生病时总会格外脆弱。往日的小鸟可不是这样的。我从没见过杰森这样。
“别不开心，你怎么了？”
“……别装模作样！”
结果他又生气了，语气一下凶恶起来。
“别假装自己关心我，我-”
“可我的确很关心你啊？你到底怎么了？”
我有些害怕是自己的操作没有做对，让他陷入了本不该有的迷茫。这可太不像他了！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和我讲讲？和我讲讲？”
……
他不肯说。我已经把爪子放下了，其实这个姿势多少有些奇怪。就算是我也有常识，清楚一个姑娘不该这么毫无顾忌的骑/在男孩儿身上…但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起身，我是真怕自己没有做好善后，搞坏了孩子的脑子。
我没起来。就这么压着他。我们贴的很近，近但我甚至能够看清他鼻间那道浅浅的伤疤。
“弗莱迪。”
他好像是吸了下鼻子。是么？他是不是…他有点儿感动？好像是这样。他很感动，并且觉得自己这样很蠢、很软弱。但他还是…还是被我触动了。
他很少被人如此坦率的承认关心。哎呀，我都忘了…我忘了他是多么渴望被爱的一个孩子。我差点忘了……
他和其他英雄不同的原因，正是因为只有他才会为了能和蝙蝠侠，也就是他养父分享秘密一事而满心欢喜。他爱他，他们爱着彼此，如一对真正的父子。或许没法幸福又快乐，但他在蝙蝠侠面前，总是像孩子多过像助手的。
他就是个小孩儿。
可爱的小孩儿。
“弗莱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强压着鼻间的酸意。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
我退开了。我从他身上爬起，坐到了一旁的地上。我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十分焦急。我不喜欢哑谜，不喜欢乱猜。我还是怕我已经毁了他。
“你得说明白点儿，孩子。”
“我不是孩子。”他倔强的强调。“我是在问——你是不是故意…故意在我脑中种下了对你的好感？”
我怔住了。有那么一瞬，我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罗宾还在控诉。他爬了起来。指着地上的我，我感觉他好像短暂的崩溃了一下：
“你、你是不是故意加深了我对你的好感？！——你不能玩弄我的脑子！就算你觉得这是为了我好，也不行！”
我有点儿慌张，连忙跟着爬了起来。他的控诉是对的。我很能理解。实话实说，我很能理解人类对‘我对她的感情到底有没有被她操纵’一事感到怀疑。毕竟就连我妈咪有时都会害怕。
“我可以解释吗？”
“我堵住你的嘴了吗？”
“……嗯，呃，对不起，罗宾。”我弱弱的说着。“我…我不能说我百分百没这么做。”
他发出一阵痛苦的咕哝。像是想狠狠骂我，却又没真说出口。
我能理解，真的。
“你知道的…为了让你活下去，我不得不翻找你的记忆，用那些快乐的碎片拴住你的意识让它不要溜走。你当时伤得很重……我、我很怕你就这么死掉。”
“……”
他没说话。我闻到了愧疚。愧疚是那么苦涩——他是觉得不该这样对我吗？
呜呜，他真是个好孩子。
“但你很坚强，你的意志力大约在普通成年人的两倍以上，因此就算你都快失去意识了，我也没法直接打开你的脑子……你知道的，我不能像攻击小丑那样凶狠又恶毒的攻击你……我、我只能这么做？”
我自己都不确定了。我当时有没有慌了手脚？是不是刚对付完小丑，让我的头太痛了？
我是不是还能做的更好？
哎呀管他呢。
“总之我的确加深了你对我的好感。我让你意识到我过去从未真正的伤害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对象。”
“而在把你交给蝙蝠侠和…（他的管家）后，我尝试抹去小丑和我对你的影响。我觉得那是不必要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我可能把你对我的警惕一起抹去了？”
“对不起，罗宾。”我扭动一下。“如果你觉得自己非常生气——那可以给我一拳发火。”
我渴望的说着，还往他脸前凑了凑。我闻着他复杂的情绪，感受着他…奇妙的，对我的怜悯，与厚重的迟疑。
“……”
他看着我。那眼神好奇怪啊，就是被面罩挡住，我都能感觉到。他很同情。
他甚至一点儿都不生气了。他从不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不管是和谁对比，这孩子的自尊心都格外的强。我本以为他会准备再和我来上一场，我本以为……
“你想被我打，是吗。”
他用很低、很低、特别低的声音向我问道。我感觉他又变红了，但我还是搞不懂——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
他给了我一拳。
正中鼻梁。这下很重，重到——罗宾自己发出了一声尖叫，下意识地扶住了我。
他的愧疚更浓厚了。我眼冒金星，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感觉他快哭了。
他真可爱。
有腥腥的鼻血流了下来。我摸了一下，把那玩意儿蹭到了指尖与下巴。
“谢谢！”我笑起来，对他道谢。“别太介意这件事了……它不会影响你的生活的！”
说完我就走了。不知怎的，其实我也没挨上几下，却觉得今天自己好饱。我甚至不想也和蝙蝠侠见上一面了…我甚至有些害怕在今晚遇见他。
这之后我很少回忆今天在海湾仓库中发生的事。我很迟钝，可能比我以为的还更迟钝一点。
以致于我花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
我和这孩子的关系之所以会变成之后那样……并不是因为我救了他，而是因为今天的事。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非常重要。
可我还是不懂。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