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这天一早，当天空还是昏暗的灰蓝色，瑟亚拉堵住了从房间里出来的柿子。
“有人想找你聊聊，可以吗？”
柿子凝眉。
瑟亚拉慌忙解释，“不是特蕾娅……是我们的一位老师。不过我也想对你说声……抱歉。”
“那倒不必。”
柿子骑着银瑚，跟在瑟亚拉身后。
“上次从树林里离开后，我想了很多……我去见了预知者。”
“那是谁？”柿子问。
“学院中的修行士想要进入军队，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必须得到预知者的认可。”
柿子点点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头发是浅棕色的。”瑟亚拉失笑，将头发挽到耳边，白皙的脸庞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如同一朵带着露珠的百合。
“我的母亲是一只妖精，我一直觉得自己血统不好……对此我一向深以为耻，更在特蕾娅这种‘正统’的豹族人之前抬不起头。”
柿子没再说话。她跟瑟亚拉可不是朋友，也根本不在乎她是高贵还是卑贱。
瑟亚拉接着说，“豹族以深色为尊。特蕾娅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这让我很是羡慕。从小有人夸赞我的头发，我就会习惯性地强调，‘是深棕色的’。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忘记我的头发根本就不是深棕色了。”
“预知者提出这个问题，就是要让我正视我自己。我是妖精的后代，永远都是。我不应当妄自菲薄，对强权忍气吞声，对自以为血统高贵的豹族人自叹不如。不过……预知者听我说了这件事后，就提出想见你。”
瑟亚拉停了下来，向柿子行了一个精灵礼。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但是我要向你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柿子对她的心路历程完全不感兴趣，随着接近目的地，柿子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气场。
这让她想起了山洞里的亚伯帝尔老师。
看到眼前荒废的山洞，柿子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柿子觉得越走越荒凉，不禁竖起防备。
“就是这儿，望月峰。那就是幽魂迷宫的入口。”
瑟亚拉指了指被杂草枯枝堪堪掩盖的山洞。
山洞位于矮峰的半山腰，只有一条狭窄的岩壁小径可以进入。周遭杂草丛生，死气沉沉，就像野外随处可见的荒废的山洞，在处处精雕细刻、巧夺天工的豹族显得格格不入。
“你说的那座地形险恶复杂，布满陷阱的幽魂迷宫……就是这儿？”
她已经用感知力探到，这根本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山洞，山洞的另一侧通向月牙湖上空。
瑟亚拉笃定地点点头，“里面很可怕的，你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走丢了。”
看见瑟亚拉慎之又慎的叮嘱和郑重的神情，柿子看出她根本没有撒谎。
难道……是幻境？
这里面的预知者，难道是一位与自己一样的控心术修行者——一位稀有的精神系精灵！
“预知者脾气古怪，进去以后由我跟他交涉，你千万不要乱说话，万一惹恼了他……”
柿子翻身跳下地面，不顾还在旁边强调预知者多么恐怖的瑟亚拉，兴冲冲地跑进了山洞里。
“柿子！你等等我！你不能自己先进去……”瑟亚拉心中大叫不好，赶紧追了进去。
一进了山洞，被精神力扰乱的空间效应更加明显，柿子也开始缓缓释放出自己的感知力。她径直走向了山洞尽头处——层层太阳草和白曜石编织而成的垂帘面前。
瑟亚拉却掏出了长剑，对着空气和山壁又是打又是奔跑，还焦急地呼喊着柿子的名字，对旁边的两人视若无睹，明显是已经进入了了层出不穷、环环相扣的幻境中。
“你来了。”男人声音沙哑艰涩，嗓子里像是塞了一把石子。
“你很困惑。”柿子说。
“你在读我的心。”垂帘后的男人说。
“你也一样。”柿子说。
两人都不再言语。
这是一场特殊的对决。没有激烈的打斗，也没有喧嚣的吵闹声。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从洞里奔腾而出，环绕着整座望月峰。洞外的花草树木受到这股能量影响，开始疯狂地发育生长，迎来了生命中最旺盛的时刻。
一片死气的山峰霎那间焕然一新，覆盖其上的植被变得青葱茂盛，生机勃勃。
许久，黑暗中突然响起柿子得意的声音。
“奥德赛，你输了。”
瑟亚拉从幻境中跌了出来。看着和预知者畅谈的柿子，来不及惊讶就被预知者赶了出去。
“这下闯祸了，她竟然认识预知者！”
这个柿子，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预知者那喜怒无常的脾气，瑟亚拉心道不好。如果预知者知道了特蕾雅对柿子做的那些“好事”，会不会一个不高兴直接把特蕾雅……
她必须赶紧告诉特蕾娅，让她逃的越远越好。
“你为什么在这里？”柿子问。
“你直接读不就好了，”奥德赛的声音由迟暮的老人变成了清澈欢快的少年。他在这里守护了几十万年，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另一位读心者。
“那太无礼了，我对敌人才会这样做。你为什么把声音变成老头？还躲在这破山洞里，你不闷吗？”柿子走到她面前做了下来，“唉，有薄荷酒就好了。喝喝酒聊聊天，人生美事。”
“在豹族可喝不到薄荷酒，这里只有又苦又咸的藻酒，那群蠢蛋还在里面放上珍珠一起酿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绣花呢。”
柿子撩开帘子，一张雌雄莫辨的绝美容颜呈现在眼前。
她却满目忧虑，“你快油尽灯枯了……休息一下吧。”
听到这样大胆的话，奥德赛一笑，“没办法。”
此时此刻，奥德赛不用伪装成高深莫测的预知者，柿子也不用伪装成无害而温柔的妖精。两人说话直来直往，都感到十分的舒畅自在。
柿子看了看这些白曜石垂帘，这些根本不足以提供奥德赛每日的精神消耗。她从口袋里掏出西莉亚昨夜送来的欧泊石，推到奥德赛面前。
“拿去用吧。”
奥德赛也不客气地收下，“有人为难你了？”
柿子不在意地摇摇头，那些都是小事。“你能不能恢复人的记忆？”
奥德赛摇摇头。
柿子暗叹一声。
山洞里不时传来两人的交谈声和偶尔的笑声，特蕾娅站在不远处的岩石上，面色铁青。
瑟亚拉说，“这下你相信了吧！”她拧不过特蕾娅，只好让她亲眼看到。“预知者可不管你是长老的女儿还是族长的儿子。他杀人不需要理由，对族长都有处置权。”
“但是预知者从来没有迈出过那个山洞……他们不可能认识！”
特蕾娅感觉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非常荒唐。
一个荒原的妖精身上携带着远古时代的神器，她会古精灵咒语，能控制他人的身体，居然还和预知者相聊甚欢……
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心理能够承受的范围。
“我不怕死，我一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特蕾娅正要往里冲，只见柿子已经走了出来，她瞟了一眼特蕾娅，“你最好不要进去烦他，他知道你没有带来真正的答案。”
柿子那洞悉一切的语气惹恼了特蕾娅，她高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你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吗？就因为没有通过……”柿子说了一半，突然捂住嘴，“你懂的，一个人看到的越多，就会不经意地说出来越多。我已经打断了他一次测验，”柿子的目光扫过瑟亚拉。
“我不能再多说了。”柿子骑上银瑚离开了。
瑟亚拉和柿子眉来眼去的样子被特蕾娅看在眼里。她大发雷霆，“瑟亚拉，你竟然作弊！”
瑟亚拉正要解释，特蕾娅一把推开她，“你让我逃，就是害怕我也作弊通过测试，赢过你一头？！离我远点，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瑟亚拉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恶毒地揣测自己，她回推了一下特蕾娅，“闭嘴，你个巨婴！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你，你竟敢推我？！”特蕾娅第一次见到违抗自己的瑟亚拉，“决斗吧！”
瑟亚拉化出一把水之剑，“来呀！随时奉陪！”
乱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乱了！
这个一向以自己马首是瞻的瑟亚拉，竟然敢接下自己的对决邀请？
在被伯弋的电灵碾压，被柿子折断身体后，特蕾娅迎来了一件更崩溃的事情——她输给了一个妖精的女儿。
瑟亚拉击败了特蕾娅，成为了学院中第二位灰衣修行士。
……
伯弋加入学院之后，柿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听人们说，他选择了一条全新的修行之路——灵武双修。他不仅每天要参加学院中的课程与练习，还要去军队中进行大量体能训练和剑术训练，每天忙着脚不沾地。
这天，柿子像往常一样在晨星未落之际，打算进入森林中修行。打开房门，她看到了一篮红彤彤的草莓。
也感受到了藏得拙劣的某人。
柿子拿起篮子。
“你还生气吗？”伯弋闪身出现。
“我没生气。”
柿子拿起一颗草莓往嘴里送去。
“晚上有宴会，我们捉了林子里的野猪和湖里的鱼虾来庆祝……还有薄荷酒和桃子酒。”伯弋满眼期待地望着柿子，“你来吗？”
这是永夜森林，哪儿来的薄荷酒和桃子酒？柿子抬头对上少年晶亮的双眸，“你……你去花族了？”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少年，被露水打湿的黑色长发和带着薄汗的肌肤，柿子验证了心中的想法。
他连夜去了布伦德尔。
“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伯弋拉住柿子的手，把心疼的表情藏在阴影中，“我已经教训过那帮蠢货了，没有人敢再为难你，你尽管放心留在豹族……”
“她们伤不了我，就算是你，没准也伤不了……”
“我怎么可能伤你？”伯弋吼了出来，声音在安静的黎明有些刺耳。
玩笑话被当了真，真心的重量却并非柿子可以承受的。
“我逗你的！”柿子忙捂住他的嘴，“我去还不行吗？”
伯弋点点头，走出两步后又回头说，“我们的烤猪肉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来吃。”
柿子感到好笑又丢脸。好笑的是，伯弋竟然用烤肉来诱惑她参加宴会。而丢脸的是，岩城中大概三分之一的豹族人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一个嗜吃的馋虫。
而柿子不知道的是，这直接导致在晚间的宴会上，豹族人发明了一种全新形式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