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绝处逢生（2）

“所以少司命给鸾儿塞纸条，五弟及时赶来相救，都是受了那黑袍客的指引？”

大理城内的皇宫别院，是三苗专门接待外国使节贵宾的地方。自鸾姝一行与五皇子汇合之后，便径直来了这里。几人分别叙述了各自经历，望安不由得发出了如此感叹。

五皇子问道：“三哥，对于他的身份你可有什么头绪？是不是也是像辰砂一样的义士？”

望安摇了摇头：“他一出现便能吓退戚枫，想必是极为厉害的修仙者。我不曾有帮助过这样的人。”

少司命又问：“会不会是莲城来的？”

望安摇头：“若是母亲那边的人，应该不会隐藏身份。”

“我……我可能知道……”

这时，鸾姝的声音忽然喃喃响起，望安连忙追问：“是谁？”

鸾姝道：“我觉得……像是父王请来的那个琴师……”

“不可能！”

少司命突然斩钉截铁的打断，望安闻言也神色十分复杂，只是摇了摇头。

鸾姝被二人的态度吓得怔住，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又见少司命面色缓和下来，叹息道：“殿下，您还记得陛下说要您嫁到司幽吗？”

鸾姝闻言又是一怔，握了握拳，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头道：“只要能帮上三哥和蜀国，我做什么都行。”

然而少司命却只是摇头，叹息道：“其实陛下是在骗您，他只希望您能离开蜀宫，躲过这一劫……”

“什么……”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鸾姝怔怔的坐倒，趴在桌子上，又呜呜哽咽起来。三人都纷纷摇头，心中到底还是不忍，不愿将蜀王蜀后死于无弦阁琴音之下的事实告诉她。

望安沉吟片刻，又微微叹息起来：“唉，不知辰砂现在怎么样了。”

十年前，三皇子在巴国做质子期满，归国途中偶遇了重伤昏迷的辰砂，便顺手搭救了他。

辰砂本是一等一的刺客，因为一次任务心软失手才被人追杀。三皇子得知辰砂还有个重病的姐姐，便出钱为她请了医生治病，还托朋友举荐辰砂在宫中谋了一份差事。

再后来戚枫叛逃效忠巴国皇族，辰砂也被阴差阳错的归入他的手下。一直以来戚枫并不知道辰砂与三皇子的过往，这才使得辰砂有机会报恩。

少司命道：“殿下放心，我的剑刚好避开了要害。辰砂是条好汉子，他一定能撑过去的，将来您夺回蜀国的时候，他定能起到决定作用。”

望安微微颔首，又满怀忧虑的望向少司命道：“言庭，我对不起你……王室、蜀国，都亏欠你了。”

少司命单膝跪下，道：“请殿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言庭作为少司命，保护公主与殿下是职责所在。作为一个蜀国人，为国家献出生命乃至灵魂，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无论是何种身份都责无旁贷，有何亏欠之说？眼下您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作为蜀国的希望活下去，积蓄力量重新夺回王位。”

望安伸手将少司命从地上扶起，只是郑重的颔首。随后又转向五皇子，问道：“五弟，此次出使三苗，女王对你的态度如何？倘若向三苗借兵，有几成把握？”

“有些微妙，她对我们有怨言，恐怕借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五皇子苦笑一下，接着又叹息道：“唉，要是能有一颗化形丹就好了。”

望安重复了一遍，问道：“化形丹？”

五皇子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道：“八年前三苗曾经派遣大批使者来过蜀国，不知三哥是否还记得？”

望安点了点头，那段时间的记忆对他来说再深刻不过了。

当时恰逢是他质子期满，从巴国归来后的第二年，巴蜀联盟也已破裂。蜀国因为地理优渥，经过两年休养生息已基本恢复了战前水平，朝堂上整日对是否要攻打巴国吵得不可开交。

戚枫主战，他与蜀王政念不合，甚至屡次违抗王命，引得蜀王勃然大怒。而三皇子作为戚枫的推举人，也被父王所冷落厌恶，在宫中举步维艰，以至于后来像与三苗交涉这样的大事，蜀王都不让他过问细节。他只是知道蜀王十分重视那次三苗的来使，甚至亲自接见了使团，从那之后蜀国与三苗便成了盟国。

五皇子也知道那段时间三哥过得十分艰苦，便向他解释起来：“当时三苗先代女王也混在了使者队伍中，明里是友好来往，实际上却是对父王有事相求。那其中的原委，这也是我这次出使前才听父王讲的。”

五皇子娓娓道来，此事还得从西南诸国的起源——九黎部族说起。

据说他们本是天地间的妖兽，后被神农大神驯服赐予了神力，才逐渐修成人型。

神农与伏羲、女娲并列三皇，后代被世人称为神农氏。炎帝战死之后，蚩尤成为神农氏族的首领，他率领九黎与黄帝大战却以失败告终。蚩尤被斩首，九黎也被黄帝剥夺了神族的资格，放逐到西南蛮荒之地。九黎的后裔逐渐形成了九个国家，也就是古蜀三苗等国。这些皇室成员虽然仍然保持着修仙的传统，但是一代比一代弱。

千年间九国王朝不断更迭，各有兴衰，其中只有三苗一脉流传至今未曾改变，只因为他们的每一代女王都是半人半妖的结合体。虽然丧失了先天的神力，却可以在后天与双生的赤磷妖蝎合体，再度获得修为，以此激发血脉中的神农之力。

八年前，上一代三苗女王继承了王位，她本应前往玉龙雪山与双生妖蝎合体，不料却出现了意外。

听到此处，望安不由得发问道：“我记得当时使团来访之前，王城南郊的山区接连数日天降异象。本是万里无云的白天突然狂风大作乌云蔽日，紧接着就是雷鸣闪电接连不断。那天气看着像要下雨，可是雨却怎么都落不下来，听说还因此连着引发了几场山火，殃及好几个村落。戚枫本来因为顶撞父王被停职赋闲家中，却突然被委任调查此事安抚受灾的民众，可是与妖蝎有关？”

“不错。”

五皇子颔首，继续解释道：“不过三哥听到的内容早就经过了文官们的一番粉饰。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当年玉龙雪山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山中生灵暴动，赤磷妖蝎也逃至了蜀国境内，藏身于南郊的山林中。其实当时根本没有起山火，而是妖蝎受到惊吓释放了大量的毒雾，把整个山林都熏的枯萎了。后来戚枫独自闯入毒雾中，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妖蝎。那些什么天降异象的说法，也只不过是在掩饰戚枫与妖蝎斗法的事实。”

说起戚枫的修为法术，的确是蜀国历代少司命中最强的。他任职时也不过十七岁，胆识过人骁勇善战，而且心思又缜密，做事绝不出一丝纰漏。

战场上，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击退司幽国，他功不可没。这样一个人，能为国君所用时便是国家的幸事，然而当他不受控制之后，便成为了国家最大的隐患。

望安由不得攥紧了拳头，想来当时父王派戚枫独自对付妖蝎，便已经萌生杀意了。以戚枫的机敏，肯定早就发觉了吧？他战功显赫为国家出生入死，却被蜀王架空了职权，任谁心中都会有怨言吧？

望安曾经为他不平过，只是万万没想到戚枫竟然真的会做出背叛蜀国的事。

望安还记得他前往巴国做质子的前夜，他曾嘱托戚枫好好替他守着蜀国，戚枫单膝跪下对他说：“我定不负殿下的嘱托。”那个眼神，他至今觉得不像在说谎。

也许人心真的会变吧。

五皇子察觉出三哥的变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三哥，你还有我们。”

望安点了点头：“你继续说吧，想必后来三苗王混入使团中与父王见面，是想要回赤磷妖蝎吧？”

五皇子：“是的，她承诺三苗愿意进献一千个壮年奴隶，万两黄金，并且成为蜀国的盟国。父王本来不肯，因为妖蝎的毒气实在太厉害了，害得附近村子一百多口人全部中毒而死。后来经过大司命几番游说，说妖蝎逃到蜀国也并非三苗所愿，而且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父王才勉强答应。”

五皇子叹了一口气。时至今日，南郊山区中的毒瘴仍然没有完全散开，周围无法住人，这也难怪蜀王当时不愿意答应三苗的条件。但是三苗后来的状况也好不道哪里去，他继续道：

“那赤磷妖蝎受了惊吓释放了大量毒气，后来又被戚枫重伤，早就奄奄一息了，没等回到三苗不久就死了。于是女王不得不让她的女儿继位，并提前举行合体的仪式，以至于现任女王一直无法将妖蝎炼化，还要经常忍受蝎毒反噬的痛苦。不瞒你们说，我这次出使根本没见着女王的面，接待我的使者态度也十分冷淡，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是碍于曾经的盟约，仍与我们有交往罢了。”

说着，五皇子又摆了摆手，埋怨道：“要不是大哥在打仗，三哥又被父王禁足在府中，我才不愿意走这一趟呢。要是……”

他说到这里语音突然梗塞住了，也是想到父母遇害时，自己不在身边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

少司命连忙岔开话题，问道：“五殿下，您还没说化形丹。”

五皇子立刻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回来，道：“对，我听说三苗王一直在派人搜寻化形丹。据说这化形丹有反骨洗髓的奇效，是妖兽历劫化形时必备的丹药，想必对女王现在的情况也有所帮助。如果我们能有一颗的话，在三苗的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屋子里的人都顿时陷入沉默之中。化形丹说来容易，可是究竟要从哪里得来呢？更何况元宏已经自立为蜀王，他与戚枫一定会对三皇子一行赶尽杀绝的。通缉的檄文不日便会抵达三苗国，三苗王巴不得将他们这几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五皇子的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一队三苗国士兵围了进来。五皇子霍的站起来，怒目横眉道：“你们这是何意？”

为首的礼官对他微微欠身行礼，态度却仍是十分倨傲：“五皇子，请恕我们这几日招待不周。女王陛下得知您的使团都挤在这个小院子而大发雷霆，一定要我为几位准备单独的房间。请您带上人，出去随我看看吧。”

五皇子心中叫苦，没想到方才的担忧这么快就已经变成了现实。这礼官说是为他们准备了单独的房间，实际上却是把他们分开被软禁起来。但是此刻也别无他法，一行人只好随着那礼官离开了房间。